第33章 暗流
對方眼中閃過一絲驚色,随即笑道:“原來是救命恩人,當時神智昏沉,未曾道謝,餘曾命人找尋,卻見陣法已毀,恩人卻是遍尋不着。如今尋見,當……”
姬夷召随手打斷道:“不必,舉手之勞,另外,你擋着我看祭天了。”
“……哈。”男人先是一愣,随即一笑,退開三步,不再打擾。
紅日漸起,向正空而行,那祭臺極高,姬夷召只能隐約看弟弟的身影。
春日正好,陽光燦爛,姬夷召敏銳的發現周圍青木之氣漸濃,奇怪,我當時封儲君時怎麽沒有戊土精氣?
雖心中疑惑,他也只是安靜的看着天臺之上,等着時光分秒而過。
終于,在正午之前一刻,一衆尊貴賓客被請上祭臺,作為祭祀見證。
姬夷召發現剛剛那男人也在尊貴的賓客裏,而且排位比他更前一截,代表他的身份絲毫不在自己之下。
那他為何會在那麽偏僻的地方,還差點挂掉?
這時,正午已至,商君開始高聲念起祭詞:“斯三皇治世,舉火而生燧人,BLB……(這是開始從歷數三皇五帝的功績,祭天絕不能少的一步)……随因契封商,(子契協助大禹治水有功,被封到商地,這是回顧每位祖先的功績,生平大事,也是絕不能少的一步)……自水患起,部族艱難,棄都就殷……(說祖宗遷居至此的不易)……”
姬夷召聽的頭皮發麻,突然明白自己的父親山君肯定和自己一樣讨厭這種過場,不然那次自己鐵定沒那麽容易過去。
這時,商君已經回顧完往事,開始說表示相比祖先,自己的相當弱雞,做什麽什麽都不好,只能做點小事,為先祖查漏補缺,再說自己的兒子非常聰慧,才華橫豎都溢,是上好的繼承人,我對他非常滿意,最後向後邊五百年展望了一下将來,才說上蒼啊,請你認我兒子成為儲君吧……求你了……
于是周圍巨大的青木之氣形成巨大天柱,将整個天臺籠罩,仿佛天降神跡,最後光術全部彙集在姬其堯身上,在散去後,他的額頭就出一枚青色痕跡,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
然後四方賓客開始恭喜,商君則表示讓大家站這麽久真不好意思,走吧,我請大家去吃飯。
于是大家一起熱鬧的回城,一路少不了三五湊在一起開個小會。但卻都是有深嚴的等級,上位者除非必要,不會向下位者多看一眼。
至城中王殿,自有侍者上瓜果酒肉,美人翩然,樂師擊馨起鼓,更有絲竹(琴與笛)編鐘,一時間賓主盡歡。
只是從頭到尾,姬其堯都不曾再開口,只是默默地坐在商君右側,雖是年幼,但神情平靜沉穩,讓姬夷召一時都有些認不出他。
而且大庭廣衆之下,他是不可能認回自己的弟弟的,甚至不能太過親近――山君把自己的兒子送給商君當兒子這是個什麽意思他想幹嘛這種八卦是非常受歡迎的,而且可以編出數百個版本流傳。
想到這,他突然愣了……
原來,這就是阿堯難過的原因嗎?
無論怎麽樣,他以後都不能向世人認自己這個哥哥,他也不再是他的哥哥。
弟弟,就這樣沒有了?
這世界上,就沒有姬其堯了,只有殷湯?
他看着安靜的站在那裏的弟弟,突然感覺到一陣刻骨的寒意。
是他的錯,他都來到這個世界這樣長的時間,卻還是不知道名聲與制度,是怎樣的在統治這個世界。
他以為自己能力,天下大可去的,卻沒想過,這些對弟弟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他不要他了。
他微微嘆息,突然不想再待在這,他起身,以身體不适為由向商君告罪,便離開大殿。
王宮花園正是春色滿園,姬夷召無心賞花,只是開始想以後如何處理此事。
事已至此,後悔于事無補,阿弟如今一人在此,勢單力薄,自己倒是有事人手,可以讓伊帶上人手在阿弟身邊相助。只要阿弟站穩腳根,那其它事情就都好說了。
自己可以表現的弟弟非常要好,以他山君之子的身份沒人會小瞧。
只是兩人一南一北,以後相見日少,如果可以有什麽東西聯絡……這幾天,就先陪在弟弟身邊,早知道給他講故事的時間不多了,以前就該縱容他一點的。
姬夷召苦笑。
這時,商君悄然地走來:“夷召可是覺得酒菜不合心意?”
“非也,只是念及将與阿弟兩地相隔,心中郁郁罷了。”姬夷召搖頭,“阿弟年幼,還望商君多多看護。”
“這是自然,無論如何,他亦是我親子。”商君也是本來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夷召你已離南荒數日,是否要歸去,免得山君惦念。”
你比我還急……姬夷召無語地看他半晌,才緩緩道:“夷召有一言,或有冒犯,不然商君願聽否?”
“但說無妨。”
“天下芳草無數,家父已有家母,雖如今不在一處,也算情投意合,商君又何必于一樹糾纏?”吊死在一顆樹上有意思嗎?姬夷召無法理解這個聽說追了他父親二十年的家夥。
“……夷召,你甚年幼,情之一字,無法可解。”商君淡淡搖頭,似乎又想起當年,“往事休提。”
姬夷召聳肩,不再相勸,他願意單相思就随他去了。
“那夷召,你準備何時回到南荒。”商君努力拉話題扯回來。
“七日之……”姬夷召話未說完,就聽到一聲極為凄厲的大喊:“商君――”
兩人齊齊回頭,就見今日祭天時主祭的那名中年人神色慌亂地沖進來。
“何事如此慌亂?”商君溫和道。
那名中年人直直跪下:“商君,臣罪該萬死,湯少君,被人擄走了。”
“什麽!”姬夷召與商君同時一驚。
“剛剛少君說要去見其母,臣便安排侍衛,只是才出王宮行出不百米,就遇到一隊人馬,武力強極,只是一劍,就殺了衆衛,擄了少君前去。”那人慌亂道。
“可誤,定是孔雀王。”商君大怒,“立即搜查全城,嚴查一切可疑之人,若有不聽令者,立斬之。”
“是!”那人匆忙下去。
姬夷召與商君對視一眼,道:“我去阿弟失蹤之地。”
“我去啓動天地合,這次定不讓孔雀王生出我殷商!”商君神情平靜,只是眼中的怒意再難壓抑,甩袖離開。
畢竟他剛剛才在對方面前保證不會有事,結果轉眼就如此打臉,也難怪他氣憤。
姬夷召自不關心這點小事,王殿出口,只有一街,可以輕易找到事發之地,可惜他學的物理,不是偵查,任他再是強大,也沒有找到絲毫可以用的線索。
但這時勢力的作用就顯示出來,不到兩天,整個北都幾乎被挖地三尺。
找出各種罪犯數百名,但都沒有姬其堯的一點信息。
姬夷召想了想,如果真的妖族,以自己半妖的身份,就找的出妖族一點異常才是。
他仔細檢查了自已的不同,發現人與妖之間,最明顯的就是妖氣與人氣不同,此氣人眼是分辨不出,但他自從在七星之陣中得到一對眼睛,卻可以看出自己的不同來,人之頭頂有一火,是謂陽火,主性命,人之身陽火微弱,但他之身體,陽火沖霄,想來,妖族也定然要強過人類許多。
城中人口衆多,不可能封城太長時間,七天後,城門重新開放。
如今城中大肆收補妖魔,他們定然知道躲不了太久,可以蹲守。
想到這,姬夷召便于城牆上掩了面貌。
果然,不久之後,他便看到一對年輕的夫婦,牽着一名垂髻幼童,小心安靜來到關口。
其中婦人,一身細麻,難掩麗色,手中小兒也是天真可愛,但其頂上陽火之旺,數倍于常人。
“去吧那婦人扣住詢問。”姬夷召吩咐身邊之人。
立刻有衛士将那一家攔住,那女人一驚:“這位大人,可是又要禁止出城了。”
“你與妖族有關,自要拿你。”那衛士追了數日,沒有消息,自是沒好氣地回答。
卻見那女子大驚失色,猛然出手一掌,震開侍衛,拉着女兒與丈夫,便要強出城外。
另餘數衛見狀,自是不會讓她過關,卻見她揮手迸出數張白網合成一張大網,瞬時将眼前衛士整個粘在牆上,也不停留,徑直出去。
姬夷召凝視了女子一眼,整個身體仿佛進入虛空,在下一秒,出現在女子面前。
那女子霍然一驚,手中剎時爆出千絲萬線,細如春雨,卻是觸之即傷。
然,對方的長劍有若輕風,瞬間撫過她之脖頸,割出一條細口。
“死,或降。”姬夷召冷冷道。
“湯少君之事,與我無關,我與家夫在此城居有十年,若非七星被破,小妖連法力也無法拖展,還請大人放我家人一條生路,讓他們先出去。”女子捂住頸間,猛然跪地,磕下三個響頭。
“若不是你,我自然不會追究。”姬夷召皺眉,長劍輕挽,将牆上的衛士解下。
“多謝少君相助。”衛士行了一禮,随即上前,一劍将那女子脊椎打斷。
“你!”姬夷召一時不查,卻不想這衛士下手如此毒辣,“你做什麽,她不曾定罪!”
“她是妖怪!”衛士道,“妖怪以人為食,不如此,難道還讓他繼續為惡?”
“不,”那男人終于回過神來,“她不曾食人……”
姬夷召心中郁結:“不得殺她,還要問,城中有何妖族。”他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但此時卻也不能再說什麽。
“是。”衛士點頭,卻又一劍刺向那五歲幼女。
姬夷召大怒,右手猛然揮出一道氣勁,将對方整個震飛:“你這是何意?”
“妖族當殺,此女是妖孽之子,當然也是妖孽,不可留!”那衛士驚愕道,“大人,你要包庇這妖孽嗎?”
“稚子何辜!”姬夷召大怒,“此人由我帶回去審問,你等速速離去!”
“你……我等定将此事禀明商君!”衛士以一種不可理喻的眼光看着他,卻也不敢強争,只是迅速帶了手下離開。
“背着你妻子,随我來。”姬夷召沉了臉色,道——
“你是說,對此事,你一無所知?”回到宮殿,他詢問到的東西,讓他極為失望,這妖不過一只小小蜘蛛,定居已久,不大可能和弟弟之事有關。
“大人明鑒,小女雖是妖身,但法力微薄,湯少君何等人物,小妖哪敢如此。”
“你所住何處?”姬夷召半信半疑道。
“城北最大織戶,便是我家。”女子小心地道。
“你可在此養傷,最好不要出去。我回來之後,若事實如此,定會放了你們。”姬夷召聽罷,甩手出門。
然而,才出門,他便聽到無數人議論城門之事。
皆是言妖該殺,那一家三口更是罪孽,應被燒死在刑場,那山君之子包庇妖魔,定然也不是好人之類。
姬夷召越聽越火,拳頭不由握緊。
孔雀看他走過轉角,不由得微微一笑,頗為自傲道:“你覺得可好?”
“除去血統不純,其餘尚可。”旁邊之人随意道。
“呵,此次若解,我無甚把握,若我身隕天地合,他便是你将來要輔佐的群妖之王。”孔雀傲然道。
“還沒死,就開始交待遺言了?”
“大鵬鳥,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
“知道了,我一定會幫你照顧妻兒的,說到做到,安心去。”
“……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