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秀蘭目光沉沉看着翠兒,跳躍的燭光照在她蒼白的面龐上,顯得沉靜又美好,半響後,白秀蘭才開口,聲音依舊溫雅。

“起來吧。”

白秀蘭站起來朝裏屋走。

“屋裏有藥,你自己取了用吧,額頭的傷不處理怕是要留疤。”

尊重是相互的,白秀蘭不想說太多,翠兒聽得懂就罷,聽不懂也和自己沒關系。

這麽一折騰,白秀蘭立刻就沒了賞雪的心思,早早睡了去。

翌日清晨,白秀蘭是在刺眼的白光中醒來,掀開被子,冷風驟然飄進來,她穿了件厚厚盤扣夾襖,這個時候的發髻依舊難理,白秀蘭披散着頭發就往外面走。

院子裏有嘩嘩的掃雪聲,她推開門,入眼一片雪白。房屋和枯木都落上一層厚厚的雪,翠綠的松柏也被雪掩蓋,一陣風吹過,雪花紛紛揚揚而下。

白秀蘭裹了衣襟,出了屋子,呼吸着這微涼的空氣。

“小姐起的這麽早?”

翠兒已經掃完了院子,忙上前關切道。

“身子還不大好,吹了涼風是不好。”

白秀蘭笑了笑。“不礙事,站一會兒就進去。”

兩人默契不再提昨天的事,就當從來沒發生過。

“今年這頭場雪可真大。”

翠兒說道,“來年定會有好收成。”說到這裏,她看着那漫天白雪的目光有些濕潤,有了雨水,家裏莊稼是不是就能多收點?爹娘手裏寬裕了,是不是自己回家的時間越來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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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兒想家了吧,到底還是個孩子。

白秀蘭看着翠兒微微發怔的臉,聲音軟和下來。“你家裏幾口人?”

翠兒回神,露出個羞赧的笑。

她也才十七歲,家裏一連生了六個女兒,窮的沒飯吃,翠兒從小就被送入白家,她不是死契,過了二十就能出去嫁人。期間也只回去過一次,她還記得母親給自己煮糖水雞蛋,那味道過了多少年都忘不掉,刻在心底的甜,想想又有點心酸。

“現在不多,幾個姐姐都嫁了,爹娘還有弟弟在家。”

白秀蘭個高,站在這樣的角度正好看到翠兒的頭頂。

說着翠兒的聲音就有些低,帶着傷感。“我都好長時間沒見爹娘了……”

白秀蘭看了她好長時間,聽到她的呢喃,擡手摸了摸翠兒的頭發,笑笑卻沒說什麽,轉身進了屋。

翠兒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傻愣愣的摸自己頭發,細眉緊蹙。

剛才小姐在摸什麽?

早飯有些簡單,相比白秀蘭之前的待遇,差了不止一個檔次。看着白秀蘭臉色不改的喝完白粥,吃了饅頭鹹菜,翠兒替大小姐委屈。

飯罷,白秀蘭剛拿出書本,就見老太太身邊的張媽媽過來,她進門和白秀蘭請了安,白秀蘭那敢真讓她鞠躬,忙攔了下來。

“張媽媽怎麽有空過來?”

“老夫人擔心你,也不知道你這身子恢複的怎麽樣了?這不差我過來看看。”

那張媽媽在屋子裏左右掃視,随即眉頭緊蹙。

“誰伺候的這屋子?怎麽這麽寒?天寒地凍,爐子都燒上。”

翠兒從後面站了出來,抿了唇沒有說話,張媽媽其實知道是什麽原因,這白家大姑娘自沒了父親撐腰,性子也軟了。吃喝用度上短了,也不和人說,自己捱着。

其實幾個人都心知肚明,就是白秀蘭說了也沒用。

“回頭我去禀了老夫人,這下人伺候不利讓大小姐受苦,實在該死。”

白秀蘭笑笑,不喜不怒的溫和樣子,“說來,我早該去給奶奶請安,可惜這身子骨不争氣。”

以着老太太對大房這邊的苛刻,怎麽可能是真關心她?轉念一想,大概和昨天屏兒口中那件事有關。

這還是件大事呢,連老太太都驚動了。

這話落了,那張媽媽卻沒說話,白秀蘭瞬間就明白過來,其實她也想知道那件事到底怎麽回事?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可不好受,就順勢往下。

“自病了後就沒出過這個院子。”她擡頭看着張媽媽,笑容恬靜。“如今這病也好的七八成,也該去奶奶請安,不然不合規矩。”

張奶奶目的達到,客氣兩句就走了。

外面已經不下雪了,只是地上有積雪,翠兒看着那地面,有些擔心。“老夫人這麽着急找小姐過去,會是什麽事?”

白秀蘭轉頭看着翠兒,“你能不知道?”

翠兒臉色一白,剛要說話,就被白秀蘭打斷。“別跪來跪去,對我你大不必下跪。去給我找件厚衣服,抓緊着時間,不然耽誤了時間被說咱們拿架子。”

翠兒看白秀蘭揭過這個話茬,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連忙去辦了。

還是和自己的親事有關吧,上次母親氣沖沖的走了,自己攔都沒攔住。回來的時候卻是悻悻,雖然安慰白秀蘭那些話都是謠言,但那臉色挂着的憂色,白秀蘭還是看得懂。

兩人出了院子,慢悠悠的朝着前面走,老太太住在上房,距離西苑還有挺長一段。

白秀蘭走的随意,顧家的情況她也是打聽過了,既然老太太有求自己,那還不拿着點架子,怎麽能把價錢提上去!這白宅面積還挺大,建築布局精致,花園裏雖然是百花俱枯,覆蓋了雪,可也能看得出來之前繁榮光景。

“你在白家多久了?”

白秀蘭問的随意,翠兒不疑其他,就應道。

“十年了。”

白秀蘭又問了院子裏的事。“最近有什麽新奇事發生?我這一個人也挺悶的,你和我說說。”

兩人年齡其實相差不多,這個年紀大都喜歡八卦。

翠兒就講了那家丫鬟辦出糗事的雞毛蒜皮事件,白秀蘭聽得倒是新奇,她對這些家長裏短的事頗為感興趣,就聊了許多。

“……二奶奶那邊最近鬧得厲害,二老爺也搬回來住了,前幾天聽說二小姐和周公子又鬧了別扭,殃及了不少人。其實我們都不喜歡當二小姐屋裏當差,她性格不好,動辄打罵……”說到這裏,翠兒才突然發現白秀蘭已經好長時間沒搭腔了,就連忙住了話頭,慌張道:“小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白秀蘭住了腳步,回頭看着她的眼睛。

“話倒是沒錯,就是不該這個時候說。”

翠兒要跪,她一把拉住翠兒的手臂。

“現在就你我,那裏來這麽多虛禮,只是提醒你一番,往後可別在外面亂說話。”翠兒是自己屋裏的人,如果禍從口出,外人又有把柄拿捏自己。

昨天白秀蘭教訓屏兒的事還歷歷在目,翠兒怎能不懂其中道理,只是剛才太順口,話頭不知道怎麽就被引到二奶奶那邊。

心裏懊惱,以後可千萬要注意了。

白秀蘭暗忖,果然是二房那邊挑的事,她早聽說二老爺白啓峰是個花花公子,這能不在外面花天酒地,突然回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沒錢了。

白家內宅是老太太當家,外面是二老爺管事,二老爺手裏沒錢了,那這白家還能撐多久?

白秀蘭想着,眉眼輕動,她得想法子到外面去了,為自己鋪了後路。

雖說這是個新舊交替的年代,可大多女子都守着舊規矩,出國留學也是為大小姐們鍍上一層金,以後嫁人門檻更高罷了,還真沒有女主抛頭露面在外打拼。白秀蘭思想着,如果真要嫁人,也不是不可以,就要看老太太能給多少好處了!

正想,就聽不遠處一陣說話聲傳了過來,白秀蘭下意識的擡頭望過去。

茫茫大雪,世間陷入雪白,此時正好出了太陽,曬在白雪上,折射出亮光,亮晶晶的耀眼。花圃小道之間,一男一女朝這邊走來,身後跟着丫鬟小厮。

“是二小姐和周公子。”

翠兒附耳小聲說道。“大小姐要不要避避?”

大小姐和周公子的事,整個白家誰人不知?

白秀蘭擡眼望過去,穿着西裝的男子身材高挑玉立,五官俊秀,是個相貌堂堂的男子。只可惜白秀蘭并不喜歡這種類型,沒有男人的偉岸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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