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婚事怎麽能這麽草率?”

陳氏才覺出味來,心裏雖然是大驚,可經過這些事,她也學會了掩飾幾分,只是面帶憂色站起來看着顧夫人。“顧夫人……”

顧夫人眼眸掃過衆人,臉上帶着笑,聲音裏卻是不容拒絕的強勢。

“如今都是新社會,不如我們當年,現在人不拘泥這些俗禮。”

一時間客廳寂靜無聲,顧夫人左右看看,笑容裏帶着幾分寂寥。

“做母親的不都是為了孩子好,到這歲數了,還在乎那些虛禮做什麽。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孩子平平安安,娶妻生子,死也能阖眼。”

顧夫人說着眼圈就紅了,白秀蘭視線落在她緊緊攥着的手指上。眸光微沉,嫁過去,如果顧钊死了,她要怎麽在這個世界立足?不嫁,顧家怎麽會放過白家,依着顧夫人的迷信程度,肯定會把一切責任都歸到白秀蘭頭上。

“娘!”

顧恒走到顧夫人身邊,“您別難過,相信白小姐會理解你的做法。”

陳氏臉色已經十分難看,白秀蘭默了一會才開口道。

“如果正月初三成親,外人會怎麽想?”

她擡眸看着顧夫人,眸光清澈,卻帶着深意。

“夫人,現在的局勢想必您也清楚,督軍成親,勢必要宴請賓客,外人會怎麽看待這樁倉促的婚事?”

外面無數的眼睛看着,如今顧夫人的舉動不是擺明了昭告天下,顧钊重傷,需要用沖喜來換名。局勢動蕩的敏感時期,保不準有多少人正虎視眈眈。

白秀蘭沒有說明,白之卿知曉內幕這件事,不能讓外人知道。位高權重的人,大多疑心重,如果顧钊知道白之卿的人在他身邊,定不會容忍。

“出了五天年再成婚,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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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夫人就那麽看着白秀蘭,她一直沒有說話,白秀蘭抿了抿唇,神态似乎有些緊張。“顧家名門大戶,不能因為這件事落人口舌,督軍肯定也不會同意。”

顧夫人眸中的堅定漸漸有些動搖,白秀蘭握着她的手,聲音低了下去。

“夫人,你說是不是?”

顧夫人這件事沒辦妥,她仔細思考了白秀蘭的話,也有些道理。

顧钊重傷的事并未傳出去,如果讓外人知道,這督軍的位置還能坐的穩嗎?

“正月初九,是個吉日,原本也定的正月成婚,婚期提前,并不突兀。”

白秀蘭沒有說話,顧夫人無心多言,她現在心裏情緒鬧騰着呢。眉宇間是驅散不去的憂愁,喝了茶就起身離開。“秀蘭,你來,陪我說說話。”

白秀蘭攙扶着顧夫人起身,送她到外面,她知道顧夫人是有話想單獨對她講。

白秀蘭一直送顧夫人坐進車廂,顧夫人拉她進去,吩咐司機候在門外。車廂裏很安靜,白秀蘭望了眼陰沉沉的天,随即收回視線,乖乖順順的做內宅小姐。

“你聽說了什麽?”

顧夫人打量白秀蘭半天,突然開口。“孩子,有什麽顧慮你講,我不是那不明是非的人。”

白秀蘭擡眸看着顧夫人,抿了抿唇,突然表情沉重起來。

“督軍現在如何了?”

顧夫人神色漸漸下去,她定定看着白秀蘭,卻沒立即回答。

“前日裏就聽說了,只是不敢相信,今日裏顧夫人前來話也說得急。”白秀蘭頓了頓,神情帶着擔憂。“督軍受傷了?可嚴重?”

顧夫人聽白秀蘭這麽說,心裏那份猜疑壓了下去,她眼圈突然就紅了,擡手拿帕子抹淚。

“這事也不是我想瞞你,只是現在這情形,你知道了也是無用,跟着提心吊膽。”她緊緊抓着白秀蘭的手,聲音有些微顫。“第一眼見你,我就喜歡你,心裏把你當女兒一樣,我舍不得你難過。”

白秀蘭垂下頭沒有說話。

“你和阿钊也将成婚,好孩子,我認準你就是顧家長媳,別讓我失望。”

白秀蘭低頭,蒼白的臉好似受到驚吓一般,默了好長時間才吶吶開口。

“我知道。”

顧夫人敲打也敲打過了,不管是在臨城還是徽州,白家都不可能和顧家作對,甚至會順從,權利這東西,雖然有時候會很致命,但大多時候,都是美妙的。

“好孩子。”

顧夫人嘴唇漸漸彎起,一雙犀利的眸子微微眯着。

“夫人,秀蘭就送你到這裏了。”

說了告別話,顧夫人依依不舍的目視白秀蘭下車,随後顧恒上車坐到自己身邊。顧夫人斂起了笑容,背靠着汽車座位,聲音有些冷。

“回官邸。”

車子掉轉方向,漸漸開出這條街,顧夫人有些疲憊,她閉上眼。

“吩咐下去,正月初九,督軍大婚。”

“娘,我知道了。”

白秀蘭回去,陳氏匆匆迎了上來,她拉着白秀蘭巴巴問道。

“顧夫人這是怎麽了?怎麽現在要求成婚?秀蘭,你可給娘說實話,這到底怎麽回事?”

陳氏膽小怕事,一驚一乍的脾氣永遠都改不掉。

白秀蘭抿了抿唇,心裏有些煩躁,多年養出來的好修養都沒了。

“我和你知道的一樣多。”

陳氏還想說什麽,手指緊緊拉着白秀蘭的胳膊。

白秀蘭停下腳步,轉頭看着陳氏的眼睛,片刻後忽的笑了起來。“擔心什麽?成婚就成婚,這不是早晚的事?只不過婚期提前罷了。”

陳氏不知道要說什麽,白秀蘭卻趁機掙脫了她的手,徑直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初九白家嫁女兒,娘,你現在也該吩咐下人去準備了。”

陳氏茫茫然的不知所以,好長時間後,才答了一聲,白秀蘭早走沒影了。

正月初三,顧钊醒來了,暫時脫離危險期,顧夫人激動的求佛燒香。

“阿钊,這回誰也別攔我,初九你和白家小姐成婚,不能再耽誤了,這次差點把娘吓死。”

顧钊臉色蒼白,他眯着眼沉思很長時間,沒反對這件事。

正月初九,天下起了大雪,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不大一會兒時間,大地披上了一層銀霜。

卯時剛到,婆子丫鬟就把白秀蘭從被窩裏挖了出來。他們忙前忙後的給白秀蘭打扮,連夜趕制出來的大紅色嫁衣穿在身上,白秀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豔紅色更襯得臉色蒼白,一雙眸子烏黑,處處透着不健康,不由彎唇苦笑。

到了這個世界,還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兩世加在一塊,她都沒戀愛過,甚至連男人的手都沒拉過。此時卻嫁人了,想着就十分可笑,還真是諷刺!

一旁的婆子看到白秀蘭的笑,唬了一跳,“小姐!”

白秀蘭擡眸看過去,透徹幹淨的眸子看着那婆子。

“怎麽?”

竟看不出絲毫情緒,興許是自己的錯覺,小姐怎麽會露出那種陰沉的笑呢?

“我是說,小姐穿上嫁衣,戴上鳳冠,真是漂亮,天仙似的!”

白秀蘭笑笑。

“是嗎?”

“是呀是呀。”一旁小丫鬟連忙接話,小臉緋紅。“十分漂亮!”

陳氏是裏裏外外的忙,她沒經歷過大事,緊張的不知所措。剛進門,就瞧見女兒臉上那笑,頓時就一陣心酸。她朝前走了兩步,白秀蘭長相清秀,穿着大紅色繡花嫁衣,頭發黑亮,一張小臉白皙。

“秀蘭。”

她叫了一聲。

白秀蘭回頭看過來,臉上依舊是那淡淡的笑。

“娘,我好看嗎?”

陳氏看着這樣的白秀蘭,笑了起來。

“好——”

一個字沒說完,淚毫無征兆就滾出了眼眶,聲音哽在喉嚨裏。心髒仿佛瞬間被掏空,那空曠感讓她疼的幾乎窒息。白秀蘭要嫁人了,離開自己送入那高門大戶的顧家。

“娘,別哭。”白秀蘭有些慌張,不知道如何是好。“你別哭。”

陳氏卻突然抱住了白秀蘭。

“秀蘭,對不起……”

拿蘭娘的一輩子幸福換取白家安康,她這一輩子,心裏都不會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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