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督軍。”

白秀蘭秀眉微蹙。

顧钊從喉嚨裏溢出一聲低笑,攤手靠在沙發上,姿态慵懶。身上裹着深色睡袍,濕漉漉的短寸還往下滴着水珠,黑眸微眯,瞧着她。

“說說,在想什麽?”

聲音有些沙啞,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夫人。”

白秀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督軍,我是你的夫人。”她抿了抿唇,“我和督軍剛剛成婚,這房子裏就住進來一位外人,白秀蘭要如何自處?”

白秀蘭放下手中杯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我不喜歡段曉玉住在這裏。”不單單是因為段曉玉占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大床,還因為顧老夫人說的那番話,她從不是賢妻,也沒志向做賢妻:“段曉玉和督軍的關系如何,外人不知曉,只當那是督軍房裏的人,不管是新時代還是舊歷,都沒有妻妾同室的道理。”

顧钊眸光沉沉濃眉飛揚,深深看她,片刻後,像是解釋。

“她不是我的女人。”

白秀蘭眉頭緊蹙,是不是他的女人,和住不住在官邸有什麽關系?

客廳陷入沉默之中,顧钊開口打破這僵局:“喝酒嗎?倒杯酒過來。”

白秀蘭深呼吸,原想拒絕,可想着如今還有用着顧钊的地方,就起身去酒架之前取了杯子,才想起還沒問他要喝什麽。

“督軍想喝什麽?”

“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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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钊靠在沙發上,他擡手摸着下巴,長腿微分,高大身材在沙發上留下陰影。

倒了兩杯威士忌走到沙發前,遞給顧钊一杯。她握着杯子坐回原來位置,顧钊看着她許久,忽然開口道:“夫人一直坐在客廳,是為段小姐?”

白秀蘭抿了一口澄黃色酒液,辛辣液體順着喉嚨滑進胃裏,胸口傷隐隐作疼,她擡手虛按了一下,才回道:“是吧。”

顧钊濃眉突然皺了一下,眼睛盯着她看。

“受傷不能喝酒,你還是把酒放回去罷。”

白秀蘭擡眸看過去,突然嘴角綻出個純粹幹淨的笑,她擡手朝着顧钊舉了舉杯:“橫豎喝不死,不是嗎?”

顧钊表情沒動,他喝了一口酒,不贊成白秀蘭喝酒,可也沒有阻攔的動作。

“我以為你是害怕與我同房。”

他淡淡說道,收回了視線。

“身上有傷,注意着點。”

白秀蘭眉頭皺的更緊,仰頭喝完杯中酒,酒精滑入胃中,火辣辣的燒。她站起來又倒了一杯,忍不住一口喝完,才把酒杯放在前面桌子上,站在顧钊面前,居高臨下看着他半響。

“為何要怕?”

顧钊看着她忽的就笑了,那笑意似乎帶着戲谑。

“夫人一向好膽識,我的錯。”

白秀蘭不喜他這種目光,擡起手中酒瓶晃了下:“你還要嗎?”

顧钊也喝完了杯中酒,他酒量甚好,不至于為這區區一杯醉了,只是白秀蘭剛剛喝了兩杯,面頰酚紅。

“勞夫人倒上。”

白秀蘭索性拿了酒瓶過來,倒給顧钊,俯身在他上方,拍了拍顧钊的肩膀,聲音低柔:“督軍啊,你今日和我大哥說那句話,是何意?”

拉白之卿下水,為顧钊賣命,今日給了白之卿利益,明日給什麽?

她坐在顧钊旁邊,兩個人就着沉默喝酒。

“葉家又如何?”

顧钊眸光更深,眯着眼睛喝完杯中酒。

“為何要這樣問?你是更在乎白之卿還是葉崇?”

“督軍辦事素來有分寸,我是多想了。”她笑出了聲,臉色不變,直起身來:“那,大哥的事兒謝謝你了。”

“謝什麽?”

燈光下,顧钊目光黑如曜石。

“你嫁給我,代表的是我,而不是你的大哥。”

白秀蘭抿唇笑笑,大哥會救她,而顧钊只想讓她死,呦,這關系?

“那是謝謝督軍提醒了。”

白秀蘭一個人喝了大半瓶威士忌,面色微紅。她沒有再坐,依靠在沙發靠背上,擡手挽起耳邊一縷散落下來的碎發,垂眸,濃密睫毛在眼臉投下陰影,她蒼白的臉因為酒精而有了血色,竟有些妩媚。

“你有過愛的人嗎?”

顧钊望着白秀蘭的黑眸更加深邃,他動了下手指想要做出個什麽動作,可最後也只是徒勞的動了那麽下就沒動靜了。眸光飄忽,忽然就沒有了動靜,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愛嗎?”

他的聲音很沉,沉的幾乎能擰出水來,他一臉孤寂,孤零零的坐在沙發上,眼睛望着窗外黑暗,杯中酒喝幹卻也無法壓下那份深沉到刻骨的激烈情緒。

他手指十分用力的握着玻璃杯,表情深沉的像最濃郁的夜,骨節泛白。

白秀蘭沒有再問什麽,顧钊怎麽會是什麽都沒經歷過的人呢?

他如今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憐,再多權勢又如何?也不過是個孤獨的男人而已。

白秀蘭剛才那句只是随口問的,她現在忽然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她不想對顧钊有什麽了解,所以還是離的遠一點較好。

就在白秀蘭剛想要離開的時候,顧钊開口了。

聲音沙啞,仿佛壓抑着深沉的情緒。

“興許有過吧。”

白秀蘭一直在猜測他是否會摔了手中杯子,至少在白秀蘭的眼中,顧钊的脾氣十分的壞。他眯了眯眼,神色凝重而深思。

“愛這個字,太沉重。”

聲音慢而沉,含着沉甸甸的情緒。

這人原來也曾被傷過?呵呵,還真是不易。

白秀蘭笑了:“督軍原來有過深愛之人?”那個被他愛的人一定很倒黴,如此獨斷的人,霸道又無情。

顧钊出神許久,仿佛才回過神,看她半響笑了起來。

“小孩子懂什麽!”

過了會兒,顧钊站起身來,終于是放下手中杯子,掃了白秀蘭一眼。

“上樓睡覺,段曉玉暫時不能送走。”

白秀蘭斂了笑意,沒動:“你不尊重我。”她竟孩子脾氣的執着這個問題,顧钊皺了眉頭。

“我有我的道理。”

白秀蘭沒說話,背挺得筆直:“我不想白家被人輕視,督軍今日行徑只考慮了自己,卻從沒想過旁人。”之前白秀蘭也許想過,無論如何,妥協了,随便他們怎麽折騰,橫豎和自己無關,可顧老夫人的話讓她膈應。

顧钊臉色沉下去了,他是有些怒了。

“走不走?”

白秀蘭沒說話,她穿着厚厚的衣裳,坐在沙發上也不嫌冷。

突然男人高大身影接近,白秀蘭下意識的擡手攻了過去,兩人交手白秀蘭動作極快,旋起身子擡腳就朝顧钊踢了過去,來勢兇猛。

“白秀蘭!”

顧钊一聲怒喝,白秀蘭生生收住了招式。

“反了你!”

就這麽一停頓,下一剎那,整個人都被圈進顧钊的懷裏。

身體猛然懸空,白秀蘭怒火就蹿上了腦門。顧钊動作挺快,身材也高大直接撈了白秀蘭就大步朝樓上走。

白秀蘭壓抑着情緒,皺着眉頭沉聲說道:

“放我下來。”

“夫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黑眸中的情緒漸漸收斂,不是玩笑态度,嚴肅道:“這事非同小可,你一向通情達理,放你下去?”他哼笑一聲,附耳到白秀蘭跟前,呼出的熱氣噴在她的耳唇上,聲音壓的很低。“二樓還住着一位,你以為那位是來做什麽?”

白秀蘭心中那股煩躁更加深刻,恨不得立刻讓顧钊消失。掙紮着要下來,顧钊卻收緊了手臂。白秀蘭突然不動了,她擡手似乎是要摟抱顧钊的脖子,卻在下一刻捏在他手臂肌肉一處穴道,用力按壓下去。

顧钊濃眉一皺,整條瞬間手臂麻疼無力,無法自控的松了手。

臉色十分難看,積郁已深的怒氣登時就要爆發出來。

白秀蘭翻身而下,戒備的跳出兩米遠,杏眸盯着顧钊卻沒說話。

她腦袋裏那點酒精徹底醒了,白秀蘭是顧钊的妻子,同房不是情理之中?

可是對于顧钊,她繞不過心裏那個結。

顧钊看她很長時間,徹底是生氣了。

“很好!”

活動了一下手腕,冷哼一聲,甩袖走了。

白秀蘭站在樓梯上好一會兒,二樓客房的門打開,段曉玉穿着寬松的睡衣,她挑着眼角看向白秀蘭,突然笑了下,她美得有些凜冽。如此一笑,那諷刺之意更深。

“半夜三更,夫人好雅興。”

白秀蘭活動了一下手臂,剛剛的大動作,她的手肘碰到了欄杆。疼的她想呲牙咧嘴,可是這麽難看的動作,當着段曉玉的面就算了。

“段小姐興致也挺高。”

段曉玉和顧钊到底是什麽關系?

如果真的是情人,白秀蘭倒是放心,只是如今這敵情不明,她就需防備了。

顧钊對她一旦好上一點,就沒好事,這次難不成是因為這段小姐?做戲給段小姐看?

又把她推上替死鬼的位置。

白秀蘭倒不是想這麽龌龊的度量顧钊,只是他那個人實在讓人信不得。往日都是各睡各的,如今怎麽段曉玉一來,他就要同睡,而且會在客廳抱自己!

這簡直是驚悚,現代渣男要錢,這個時代是要命。

“夫人和督軍還真是恩愛,動靜如此大。”

段曉玉笑着,走出了房,一直走到白秀蘭面前。

“聽說夫人愛好飲酒,下去喝一杯?我見督軍的酒櫃着實豔羨。”

白秀蘭不想和她多說什麽。

“不了,今日喝了不少。”她笑笑,态度溫和卻疏離:“時候不早,段小姐也早些睡去吧。”

說完,就要轉身朝樓上走。

身後段曉玉卻突然攻了過來,白秀蘭覺出不對勁,習武者的本能讓她側身躲開凜冽勁風。順勢擡手去擋段曉玉的拳頭,她的拳帶着厲風,眸中狠厲之氣更深。

白秀蘭如今雖然有傷,可對付一個段曉玉還是綽綽有餘,可在她接近自己的剎那,腦中精光一動。收起抵擋招式,她看到段曉玉眸中明顯的難以置信,白秀蘭緩緩彎起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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