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趙霁右手提着一口袋精米,左手提着五個大肉包,心情愉悅,一路腳下生風。

激蕩的情緒久久不能平複,比上輩子第一次發工資要興奮太多了,他終于有了信心,在這個歷史上不存在的古代活下去。

從商鋪林立的主街道拐入旅店所在的小路,他遠遠就看到母親肖娘子和奶奶夏老太,正在小破旅店門前的樹蔭下等他。

趙霁看到了肖娘子和夏老太,她們自然也看到了趙霁,紛紛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她們甚至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趙霁手裏拿的吃食,只是心裏感謝諸天神佛,保佑趙霁能夠平安回到她們身邊。

因為家中遭遇了禍事,驚魂未定,所以肖娘子和夏老太的想法都比較極端,心裏想着,就算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兩個女人迎着趙霁走來,捏着他的胳膊檢查,生怕他身上掉了一塊肉。

這段時間,趙霁将兩個女人眼裏的驚惶看得分明,所以早就暗下決心,要為這一家人報仇申冤,否則就對不起自己占用人家這具軀殼的恩情。

趙霁在現代,已經死過一回了,死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當中。

當時他在醫院值夜班,強震來臨之前毫無預兆。從座椅傾倒,到牆壁倒塌,再到最後的房頂坍塌,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趙霁連值班室的房門都沒能跑出去,就被房頂掉下來的水泥塊砸的粉身碎骨了,整個醫院一瞬間就變成了廢墟。

趙霁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十天前也死了。

根據他的判斷,他的直接死因是高燒引發的腦膜炎。至于間接原因,驚恐,憂慮,過度疲勞,不管那一樣,都足以致病。

剛從這具身體裏醒來,趙霁所面臨的情況就很危險,因為這具身體還在持續發燒,蔓延到骨頭縫裏的疼痛感,讓人恨不得立即死去。

他被水泥塊砸死的過程實在太快,還沒有來得及産生痛感,就失去了意識。所以當趙霁從這具古代少年的身體裏面蘇醒的時候,他簡直懷疑,上天覺得他死得太輕松,要讓他重新死一次。

當時是半夜,夏老太在地鋪上睡覺,肖娘子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打盹,所以她們都沒有看到趙霁的身體裏換了靈魂,也沒有看到趙霁手裏突然出現的藥片。

當飽受疼痛折磨的趙霁想,要是能有退燒消炎的藥就好了,一版青黴素膠囊就憑空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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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霁吓了一跳,随後他就發現,變成他葬身之所的醫院,跟他一起穿越了,就藏在他的腦子裏,應該不是腦子,而是意識裏,只要一想,就會出現在他的眼前。

艱難的完成吃藥動作之後,他就耗光了這具身體的全部力氣,陷入昏迷。

吃過藥的趙霁,在第二天上午重新清醒過來,在偷偷給自己打了兩針之後,這具沒有抗生素抗體的身體,很快就退燒了。

之後,在養病的幾天裏,趙霁慢慢探索,又有了新發現,比如除了藥物本身,不管是器械還是裝藥的塑膠殼,拿出來超過三分鐘,就會自動消失,被拿走的藥品又會自動補齊。

整座醫院亮潔如新,所有的醫療設備和藥品一應俱全。可是除了醫療用品,其餘的一概沒有,連一杯多餘的水,一張多餘的紙片都沒有。

趙霁覺得自己得到了所謂的穿越金手指,在他生病卧床不能動彈的時候,全靠挖掘金手指的使用方法來度過。

退燒之後,這具曾經死過一次的身體,依舊虛弱無比,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直到一個星期之後,他才能下床走動,又過了兩天,趙霁發現自己在喝粥的時候,兩個女人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着自己手裏的粥碗。

饑餓是無法掩飾的。

趙霁繼承了這具身體的記憶,知道他的名字同樣叫趙霁,今年剛剛十六歲。這些記憶,像看長篇電視劇一樣的浮光掠影,并沒有侵入式的感受。

但是對于這個破産家庭的生存現狀,趙霁一清二楚。

現在看來,情況比他了解的更加糟糕,之前病着,胃口不好,每天三頓喝粥,倒也無所謂。

現在身體好轉,才恍然發現,就連這一天三頓的粥飯,家裏的兩個女人都舍不得吃。

仔細想想就能明白,原身雖然病死了,但死前也曾看大夫吃藥,甚至是趙霁剛醒來的前兩天,同樣在喝中藥,後來趙霁表示自己完全好了,才沒有再吃藥。

之前幾天,趙霁一直無所作為,是因為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現在能夠下地走動了,趙霁覺得當務之急,是要改善家庭經濟狀況。

讓兩個女人每天看着自己喝粥流口水,趙霁覺得這不是人幹事。

何況還用了人家兒子人家孫子的身體。

何況這幾天無微不至的照顧。

何況兩個女人讓他睡床,她們只能打地鋪。

恩情越欠越多,每次看到她們關切的目光,趙霁內心的歉疚感就越加強烈。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沒辦法心安理得的喝粥,眼看着兩個女人餓肚子。

趙霁将裝粥的粗陶碗放在房間裏唯一的凳子上,正色道,“奶奶,娘,這粥你們喝吧。我身體已經好了,今天該出去謀生路了。”

聽到這話肖娘子和夏老太皆是一驚,連聲說了許多勸阻的話,又說夏老太還有一對銀耳環還沒有典當,大不了拿去換錢,還可以支撐一段時間,勸趙霁養好身體,不要操之過急。

但是趙霁始終保持一副嚴肅的表情,不為所動。

肖娘子和夏老太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欣慰的神情,孩子懂事了,知道疼人。

同時也為趙霁的積極振作而高興,自從家中遇了禍事,趙霁一直渾渾噩噩,先前還大病了一場,現在他表示自己要振作起來,似乎也不能一味的打壓。

要說趙霁非要給自己謀生路,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畢竟家裏出事之前,趙霁一直都在讀書,成績不錯,至少去給人代寫書信,或者抄寫經文書籍,也不會完全沒有活路。

老年喪子的夏老太一個月間愁白了大半頭發,但依然比肖娘子更有主見,她率先問道,“保兒,你要自謀生路,有沒有想好要做什麽營生啊。”

趙霁知道保兒是這具身體的小名,看到老太太先松口,立馬回答道,“當然是行醫,咱們家不是世代行醫賣藥嗎。”

老太太對趙霁的想法并不看好,但還是笑道,“你醫書背得全嗎,還想行醫。”

肖娘子就更加不樂觀了,吶吶道,“你爹就是醫死了人,咱們家才遭了這場禍事,你怎麽還敢說從醫。”

不等趙霁反駁,夏老太已然不悅道,“蕊娘,保兒他爹是被人誣陷的,你怎麽也這麽說。”

聽到這話,肖娘子的臉上有些不高興,但也沒有反駁,夏老太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最終還是放軟聲音道,“保兒他爹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現在人已經死了,咱們活人還得活下去,你就不要跟他計較了。”

趙霁知道肖娘子和夏老太的矛盾所在,因為肖娘子覺得趙老爹的死,有自作自受的成分,還因此連累全家。但是夏老太死了兒子,自然不會在乎他生前有什麽錯處。

趙家破産的原因,一切都要從趙老爹娶了一個妓/女做妾開始。

趙家在三江縣開了一家大藥房,趙老爹的醫術了得,遠近聞名,藥房的生意自然好。鼎盛時,藥房裏徒弟,夥計,賬房加起來十五個人,家裏用着男女仆人,同樣也有十多個。

像他這樣的成功男人,平常出入酒樓妓館,肖娘子也都能夠忍受。但是趙老爹卻做了出格的行為,他要娶一個叫李素兒的妓/女做小。

按說趙老爹一個平頭百姓,妻子尚在,又有孩子,按本朝律令中,沒有資格納妾。但律條是死的,人是活的。小老婆照樣娶,只需要按照買丫鬟的手續去官方報備就可以了。

那妓/女李素兒已經二十多歲,贖身的價格不算太高,但是肖娘子心裏還是不好過。

就算娶小老婆,最多算家庭內部糾紛,關鍵是這個李素兒風流成性,為人伶俐狡猾,剛到趙家幾個月,就與男仆有染,被肖娘子發現了首尾,她反而先到趙老爹面前告黑狀,以至于趙老爹以挑撥是非,善妒的名義打了肖娘子。

肖娘子父母都已亡故,後娘生的弟弟當家,自然沒人為她出頭。夏老太雖然也看不上李素兒,卻也奈何不了自己的兒子,只能把肖娘子叫到身邊伺候,免得夫妻再起争執。

事情如果只是這樣,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問題出在李素兒嫁入趙家的第二年,也就是今年的元宵節,她在燈會上遇到了三江縣縣令之子,剛滿三十歲的曲熊。

曲熊他爹雖然是個文官,他卻是個武舉,粗豪的很。跟李素兒看對了眼之後,完全不知掩飾,當即将李素兒帶回了家。

跟趙老爹這種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相比,曲熊不僅身材好,居然還有情趣,李素兒自己就不願意回趙家了,同樣是做妾,為何不挑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

偏偏趙老爹十分迷戀李素兒,也是不知眉眼高低,不聽夏老太和肖娘子勸阻,硬要去縣衙找李素兒回家。

言語間,竟是不介意李素兒給自己戴綠帽的事情,只要她回去,前事一概不提。

此時李素兒和曲熊正是郎情妾意的時候,根本不理會趙老爹叫嚣。曲熊氣性大,當場就想打趙老爹,被身邊的師爺勸住了,沒想到趙老爹這人實在看不清形式,還要鬧。

趙老爹帶着一身傷回家,拿着李素兒的身契,竟然揚言要到府城去告狀。

這還有他的好果子吃。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披麻戴孝,吹吹打打,用一卷草席裹着死人放到了趙家藥房門口,硬說趙老爹庸醫害死了人,很快差役來鎖人,不由分說把趙老爹綁走了。

鋪子被封,家裏托人四處打點關系,錢用幹淨了,所得結果,卻是趙老爹病死在牢裏。

這下子,趙家人那還敢在三江縣呆,在幾個族親的幫襯下埋了趙老爹,當天就收拾不多的家當離開了三江縣。

當時夏老太拍板,決定去京城,她娘家侄子在太醫院做個九品小官兒,這就是全家人唯一的希望,誰知走到半途,家裏唯一的孫兒趙霁又病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天下大同的世界,多數還是異性戀。雖然主角他是個大美人,卻不可能吸引所有人。前文李秀才是個意外,像那種吼着讨厭同x戀的人,有可能是深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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