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對他的愛,(1)

開始培訓的第一天晚上,雪容就拿一首《陽春白雪》把所有跟她一期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和老師都震了。一下臺就無數人湧過來圍觀她的琵琶。

“時間有點緊,所以只來得及練一首比較容易的曲子。”雪容跟人群解釋道。

大家又是一番驚訝,紛紛表示下次要再聽她表演。

她一邊四處跟人微笑道謝,一邊心裏苦笑着想,這次真是被Peter害得不輕。

慶祝開學的派對結束以後,她跟一群同學一起往公司總部旁邊的公寓樓走,一邊走,一邊低頭急着拿新換的號碼跟陳洛鈞發消息,漸漸地拖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眼看就要走到樓裏了,雪容剛想快點跟上去,冷不防地被人從後面拽住了。

她一聲驚呼,下意識地回頭一看,發現竟然是齊諾。

“你……我……怎麽……”她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本來走在她前面的同學聽見她叫都轉回了頭,可是看見齊諾笑眯眯地低頭看她的樣子,又都心領神會地扭頭走了。

“驚喜吧!哈哈哈哈。”齊諾一陣狂笑。

雪容等他笑完,終于找到話說了:“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哈哈哈哈——”齊諾得意地快飛到天上了,“我來這裏做客座教授的。都來了兩個月了,一直沒告訴你。”

“什麽?你?教授?開什麽玩笑?”雪容也大笑起來。

“有什麽問題!”齊諾怒了,“我博士畢業了好不好!”

“好好好,太厲害了!”雪容還是忍不住笑。

“這是什麽?”齊諾指指她背上的琵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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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訴你。”雪容假裝想逃,卻又被他一把拽住。

“喂!我大老遠的來找你,不請我喝杯咖啡嗎?”齊諾湊過來。

“下次好不好?我請你去吃飯。今天太晚了,好累。”雪容求饒。

“那你讓我現在回去啊?”

“你住哪裏?”

“倒是不遠……”

“那就好了啊。有機會的嘛。”

齊諾不太情願地答應了,又拽着她在樓下聊了一會兒,才勉強放她回去了。

回到自己小小的房間裏,開始整理還沒來得及拆包的行李時,雪容終于忍不住坐在地板上嘆了嘆氣。

她本來也不遲鈍,早就意識到齊諾的玩笑裏至少有那麽一點點是真心的,可是他們都默契地裝糊塗,才能把這種單純的友誼堅持到現在。只是他現在居然追到了這裏,她覺得再也裝不下去了,只是暗自希望他千萬不要真的來個正經的表白——畢竟他們還有合作的關系,她也不想失去一個朋友。

雪容唯一的辦法就是躲。

齊諾每次找她吃飯,她都裝作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一拖再拖,他有意見的時候,她就把自己排的密密麻麻的課程表給他看,什麽跨文化交流、媒體傳播技巧,甚至還有項目預算設定之類的,看得他兩眼發直,也就說不出什麽來了。

每拒絕他一次,雪容都會覺得深深內疚。說不定齊諾只是單純地找她吃飯而已,她卻自己心虛,老是不給他面子。

只是她賭不起。她已經花了太多精力來建築自己得來不易的感情,實在舍不得讓任何一點點可能的隐患毀了她的成果。

其實她跟陳洛鈞從一開始就是聚少離多的,哪怕是她到了A城以後,他也常有一出去演出就一兩個月不見人影的時候,她一向都能調節地很好,自娛自樂地很開心。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年多來,他因為工作很少,幾乎每天都有空陪她,搞得她反而不能适應現在的兩地分居了。

她不知道是因為這邊溫暖潮濕的空氣,是因為每天沒完沒了地被丢在全是英文和粵語的環境裏上課,還是因為總被齊諾騷擾而變得忐忑的心情,總之她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他,從早晨一睜眼開始,就要跟強烈的想飛回去的欲望鬥争。

她天天纏着他視頻,他也好脾氣地答應了,只要在家就上線陪她,哪怕不說話,一個人在這頭看書,一個人在那頭研究明天要上的課,也是好的。

她有一天晚上看着他的身影,一個沒忍住就哭了。

他一開始還沒看清,直到她飛快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才發現她哭了。

“怎麽了?”他湊到攝像頭前問。

“沒什麽啦。”雪容覺得自己笨得要命,一邊慌亂地擦眼淚,一邊卻沒出息地流得更多。

“沒什麽怎麽哭了?”

“眼睛進沙子了。”她死不承認。

“房間裏哪兒來的沙子?”他追問。

“你好煩人啊。”她哽咽着說。

“到底怎麽了?”

“沒怎麽沒怎麽。”雪容惱羞成怒地扭過臉去,“想你了,不行嗎?”

他安靜了片刻,随即溫柔地喚道:“容容。”

“幹嗎?”她還是拿後腦勺對着鏡頭。

“轉過來。”

“不要。”

“乖。轉過來。”

她沒什麽抵抗力地轉了過去,不太好意思地低着頭。

“真的想我了?”

“廢話。”

“那怎麽辦?”

“不知道。”她抽泣着嘟囔了一句。

“你回來?”

“那怎麽行。領導會殺了我。”她抹淚。

他偷偷嘆了口氣:“以前沒見你這麽脆弱啊。”

“那你眼睛上面那個疤哪兒來的?”她終于擡頭看了他一眼。

他下意識地擡起手按了按眼角,會心一笑:“被小貓撓的。”

她含淚笑起來,又嘟着嘴說:“阿洛,你什麽時候有空來看我嘛……我這兩個月已經跟同學們開發了好多好吃的地方了,就等你來帶你去了。”

他考慮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說:“最近不行。”

雪容一下子洩氣了:“哦……”

“上次拍的電影下個星期上映,要開始宣傳了。”他難得有耐心地跟她解釋自己的日程安排。

“那是好事啊!”她強打精神地笑了笑,“要發現場照片給我看哦。”

他一笑:“不哭了?”

“誰哭了?”

他沒轍:“好好,沒人哭。”

“阿洛。”

“嗯?”

“等下你睡覺的時候把電腦放在枕頭邊上,不要關視頻好不好?”

“……”

“好不好嘛。”

“好——”他拖長了聲音答應道。

小小的要求得到了滿足,她頓時傻樂起來。

睡下去的時候,雪容看着視頻窗口裏他靠在床頭看書的身影,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不過她當時沒想到,看完這一眼以後,她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他了。

陳洛鈞在她來香港培訓前拍的那部片子,忽然間一夜爆紅。

這部小成本的劇情片本來完全沒有人注意,連宣傳和推廣都十分低調,卻在上映以後一下子成了票房黑馬,據說片子的故事精彩,節奏緊湊,結局意外,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陳洛鈞在裏面演的是一個長期飽受失眠折磨的作家,雪容只在網上看了預告片,就被他骨瘦如柴、眼神詭異的樣子吓到了。

網上的評論幾乎一邊倒地都在誇獎他的演技和敬業精神,可是雪容一點都看不下去。

他們沒有親手摸到過他突兀的肋骨,又怎麽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再多的溢美之詞,都像是無關痛癢的隔岸觀火,而他到底吃了什麽樣的苦,除了他自己,恐怕誰都不清楚。

陳洛鈞一下子成了很多媒體的焦點,幾乎所有報刊的電影版都拿這部片子做了專題。

林曉琪有一次跟雪容聊天時說:“不過你家洛鈞哥哥也太讨厭了吧,誰家的專訪都不肯接哎。我們跑電影條線的記者好幾次都撞得一鼻子灰。”

“哈哈哈,他平時話就少,哪能問出來什麽內容啊。”雪容和稀泥說,“不過你可千萬別把我給賣了啊。”

“當然了。你當我傻嗎?把自己的好朋友賣給八卦新聞?”

“嘿嘿,那就好。”雪容暗自慶幸。

她幾乎在網上看過所有陳洛鈞參加各種宣傳節目的視頻,鏡頭裏的他溫柔謙和、彬彬有禮,說話也滴水不漏,只回答跟電影有關的問題,至于媒體八卦他的個人問題,他都小心翼翼地繞了過去。

他忽然開始馬不停蹄四處奔走,忙着宣傳通告,而片約也像潮水一樣地湧了過來。

幾乎每次雪容在問他做什麽的時候,他的回答不是“在路上”就是“看劇本”。

“這真是旱的時候旱死,澇的時候澇死啊!”雪容感嘆道,“你看你忙得都沒空跟我視頻了。我只能看二手娛樂新聞。”

陳洛鈞在電話的那頭淡淡一笑:“那些有什麽好看的。”

“蠻好看的啊。”她很賊地笑着說,“看你說‘有機會參加這部片子的制作我覺得很榮幸’這種套話還挺好玩的。”

“……”

“原來你也會說這種哄人的話啊。”

電話那頭傳來機場廣播裏的登機通知,雪容只得乖乖地說:“該登機了吧?那先拜拜喽。”

“容容。”他卻叫住她。

“嗯?”

他似乎想說什麽,猶豫了一會兒,又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第無數次叮囑道:“別老熬夜,不要亂吃東西,晚上睡覺……”

“被子蓋好嘛。”她接話道,“都聽了無數遍啦,換點新的好不好?”

“……”

“比如說‘我想你’、‘我愛你’之類的啦。”

“……”

“哼,知道你打死也說不出來。虧你還是演員呢,逢場作戲都不會。走吧,別耽誤了上飛機。”

“嗯。你自己乖一點。”

“知道啦。你也是。拜拜。”

“拜拜。”

雪容挂了電話,頹然倒在床上。

她一邊着實替他高興,一邊又單純地因為寂寞而有些失落。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因為他忙得沒空搭理自己就胡鬧的小女孩了,可那種一夜之間要跟所有人分享阿洛的感覺,還是不太好受。

還好她每天的課程都排得滿滿當當,下了課一群同學又總是約好了一塊兒出去吃飯聊天,忙起來的時候便顧不上一個人悲春傷秋了。

齊諾約過她無數次,她卻只跟他一起吃過頓飯,好在吃飯時他們還是像以前一樣互相拆臺,讓她害怕的事情,一點也沒有發生。

她大大松了一口氣,後來再面對他,就自然多了。

放暑假的時候齊諾沒有回英國,而是憋在學校給他安排的公寓裏,號稱要發憤圖強,拼命寫書。他一投入起來,常常廢寝忘食,雪容見他一個人也沒人管,時不時還要及時打電話給他,提醒他吃飯睡覺。他有時寫得崩潰了,就會頂着一頭亂發來找雪容吃飯,只是吃什麽都不合心意,不是嫌奶茶不夠冰,就是抱怨海鮮不夠新鮮,一肚子的小孩子脾氣,撒嬌耍潑,雪容也拿他沒辦法。

夏去秋來,雪容的課程也已經上完一半多了。

如果不是因為阿洛不在身邊,她想,她也許會愛上香港這座城市。

她愛這裏潮濕溫暖的氣候,愛這裏繁華都市和市井小巷并存的獨特氣質,愛這裏的整潔幹淨和井井有條。可是因為愛的人不在,這兒再好,也顯得與她無關。雖然她住過那麽多城市,可心裏的家,早已經停在了海棠花園那小小的一室一廳裏。

陳洛鈞的生日在深秋,他一向不是很在乎這些,這幾年又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從來沒有正經過過,而今年兩人根本不在一個城市,雪容一開始只打算給他寄個禮物,直到她被論壇上的一個帖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個帖子裏的一群粉絲熱情高漲地要給他慶生,連他在什麽地方,在拍什麽戲都打聽得一清二楚,還約好了誰負責準備花,誰負責煮好長壽面帶過去。

雪容看這個帖子看得都呆了。

也許是因為距離太遠了,她本來還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有了這麽多支持者,一下子如此受歡迎。跟這些姑娘相比,她這個正牌的女朋友——雖然是地下的——實在是太失職了,她只知道他最近在拍新片,連他具體哪天在哪裏都有點稀裏糊塗的。

他生日那天剛好是周六,拍戲的地方離雪容也不是很遠,她算了一下,周六一早飛過去,第二天再飛回來,也不耽誤培訓。于是她注冊了一個賬號,跟帖報名了。

本來那個周末她跟同學們約好要一起去澳門的,只得找了個理由,說去不成了。

“哦,是男朋友來了吧?”有人打趣她。

“沒有啦,要回去陪家人過生日。”她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那個周六的天氣很好,不冷不熱,風和日麗。雪容順利地到了跟網上那些粉絲約好碰頭的地方,一報自己的ID,就被塞了一塊KT板拿在手裏。

她們一共就十來個人,互相認識了一下,就開始分享打算送給陳洛鈞的生日禮物,有送書的,有送吃的,甚至還有送毛絨玩具的。

“你呢?”帶頭的一個叫“朝朝暮暮”的姑娘問雪容。

“啊?我……只是來看看的,沒有帶禮物。”雪容裝傻說。

朝朝暮暮看了雪容一眼,似乎對她有些不滿,卻也沒說什麽,就招呼大家一起打車走了。

她給他買的禮物是個杯子。當年送他的那個歪歪扭扭的DIY杯子早就不知去向了,他說搬家的時候找不到了,她很怨念,代表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杯子,怎麽就被他給弄丢了呢?

她打算先偷偷地出現在他面前,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然後再等大家走了以後一個人溜回去,單獨霸占他一會兒。

光是幻想一下陳洛鈞在粉絲團裏看見她時的表情,她就美得不行,一路上都在傻笑。

那個叫朝朝暮暮的領隊剛好跟她一輛車,一直在跟其他女孩子讨論陳洛鈞正在拍的這部新片,還從包裏掏出一沓雜志,一人發了一本。

那本雜志裏有陳洛鈞上部片子導演的專訪,雪容一直在香港,根本沒有看到過。她不想在別人面前顯得自己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就默默地把雜志裝進了包裏。

朝朝暮暮打聽到陳洛鈞他們劇組今天是在郊外的一棟老式別墅裏拍戲,熟門熟路地帶着大家就找到了門口。

“你們等着,我去打聽一下。”她對大家宣布道。

雪容站在隊伍的最後面,悄悄地往裏張望了一下。

隔着一扇厚重的鐵門,她只能看見一棟別墅的上半部分,紅色的屋頂,五彩缤紛的窗戶,在午後的陽光下閃着光。

朝朝暮暮走回來,很肯定地說:“問清楚了,洛鈞他們劇組确實在裏面。不過這裏安保管得很緊,不讓進去,我們就在這兒等他們出來吧!”

大家都表示沒有意見,跟着她走到大門邊上站好了開始閑聊。

聽了一會兒她們的談話,雪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蠢了。

她們談起陳洛鈞的語氣,都帶着深深的仰慕,說他怎麽帥,工作怎麽努力,為人怎麽謙虛有禮。

可那不是她的阿洛。

她的阿洛,是吃飯時給她剝蝦,天冷時罵她穿太少,不開心時一個人去跑步也不會跟她說的那個人。

她站在一群熱情洋溢的粉絲後面,情不自禁地有點想逃。

可是來都來了,說什麽也要見他一面吧。

雪容趁着上廁所的時候,偷偷給陳洛鈞打了個電話。

他沒有接,大概是正在忙吧。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關着的鐵門還是沒有任何要打開的跡象。

那個叫朝朝暮暮的女孩過一會兒就要去門衛那兒打聽一下,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天完全黑了以後,別墅裏有一個人走了出來,行色匆匆的樣子。

朝朝暮暮立刻跟上去,追着他走了很遠,才回來跟大家說:“剛才出去那個是去買晚飯的,聽說他們要連一場夜戲,搞不好要通宵。”

“啊?那我們豈不是見不到洛鈞了?”

“我們的東西怎麽辦?”

“我坐了好久的火車才到呢!”

人群裏一下炸開了鍋。

“不要急。”朝朝暮暮很老練地說,“我來找朋友想想辦法。”說着,她就走到角落裏打電話去了。

雪容也趁其他人不注意,走到另一頭的牆角,又給陳洛鈞打了個電話。他還是沒有接。

朝朝暮暮十幾分鐘以後回來,神色得意地說:“我費了好大勁,終于聯系上他們劇組的人了。”

“那怎麽樣?他們什麽時候出來?”

“可能真的要拍通宵了,不過我朋友說可以幫我問問,看洛鈞能不能中間抽空出來一趟。”

人群裏一片歡呼,只有雪容默默地低下了頭。

她手裏的那塊KT板上寫着他的名字,此刻在路燈下看來卻格外陌生。

她飛了上千公裏,只是想見他一面而已,卻沒想到這麽難。是她自己太天真了吧,以為一切都會像她想象的那麽順利。

不知道朝朝暮暮是不是真的認識劇組的什麽人,沒多久,陳洛鈞真的出來了。

夜幕已經完全籠罩了下來,郊外的路燈也不是很亮,大鐵門“嘎吱”一聲拉了開來,他就這麽出現在了月色裏。

周圍的人一下子擁過去,雪容卻下意識地掉頭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面。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耽誤了接下來的工作,更不想發現他看見自己後卻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回去工作,只好躲起來,偷偷地看着他被一群女孩子簇擁着,淺淺地微笑,跟她們合影留念。

幾個月沒有見到他的真人,他已經變了樣子。不光是恢複了正常的體重身材,眉宇間也重新帶上了那股淡淡的光彩,在明亮的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而迷人。

他臉頰的輪廓那麽熟悉深刻,就像她時常夢裏見到的那樣。

雪容真想沖過去,把那些環繞在他身邊的人一個個地扔開,死死地抱住他,看都不讓別人看一眼。

她咬着嘴唇,看着他跟每個人合完影,抱着一大推禮物回去了。

大家心滿意足地準備撤退,似乎沒有人留意到雪容根本沒過去。她還是走在人群的最後,默默地低着頭,抱緊了自己的包包,隔着布料摸着準備送給他的那個杯子。

沒走兩步,她的手機就響了,陳洛鈞終于看見了她剛才打過去的電話,撥了回來。

“你找我?”他心情不錯的樣子。

“嗯。”雪容往後退了幾步,跟別人拉開一點距離,“要跟你說生日快樂嘛。”

“早上不是說過了?”他笑。

“那你早上還吃過飯了呢,晚上不是還得吃?一年就過一次生日,不多說幾次怎麽行。”她努力笑起來,“可惜我都不跟你在一起,不能煮長壽面給你吃。”

“你知道我不在乎這些的。”

她回頭看了眼被夜幕籠罩了起來的那棟小樓,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好想你啊。”

“你不是很快就回A城了嗎?”

“是啊。可是我回去了,你又不一定在啊。”

這回他沉默了。

她很希望他會說“我會回去陪你”,可是明知道他從來不會做沒把握的承諾,只好自己給他個臺階下:“不過你忙才好嘛。我一個人,沒人管頭管腳的,還比較自由呢。”

前面的人已經停了下來在路邊打車,雪容只能匆匆地說:“哎呀不跟你說了,在外面跟人吃飯呢。”

有人攔到了出租車,熱情地喊雪容一起走。

她匆忙挂了電話,坐進了車裏。

其他人都在欣喜地互相交換着看相片,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雪容一個人坐在旁邊,默默地看着窗外。

她跟大家一起在市中心下了車,徑直又打車去了機場,改簽到當天最後一班飛機,半夜以後終于回到了香港。

從頭到尾,她都沒跟人提過這次略顯荒唐的舉動。

回到家以後,她才發現自己準備的那只杯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裂了,也許是過安檢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吧。她呆呆地望了會兒杯身上幾條長長的裂痕,只得把它扔到了垃圾箱裏。

接着她立刻就洗澡上床了,打算靠使勁睡一覺把不愉快的事情忘掉。

可是星期天一早,她就被電話吵醒了。

齊諾在那頭期期艾艾地說:“那個……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麽?”雪容翻了個身,半夢半醒地問。

“今天陪我出海。”

“什麽?不要。”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累死了,要睡覺。”

“拜托了嘛。”齊諾的語氣難得的卑微,“今天跟學校的老師一起出海,他們都拖家帶口的,就我一個人,多慘啊。”

“我真的好困啊。”

“船上睡嘛。到時候人家都一家人聚在一起,又好多小孩,都沒人陪我說話。”他使勁哀求,“我也找不到別人陪我。”

雪容被他說得心軟了,稀裏糊塗地就答應了。

“好吧好吧,你們什麽時候出發?我到哪兒找你?”

“我在你樓下啦。”齊諾終于笑開了,“早飯都買好了哦。”

雪容只好爬起來,洗了個臉穿上衣服就下樓去了。

齊諾笑眯眯地舉着手裏的紙袋對她說:“熱吐司,給你的。”

雪容接過來,哼了一聲:“我其實比較想吃腸粉。”

“待會兒看到再買。”齊諾把她推進等在路邊的出租車。

齊諾的心情好得不行,一路唱着歌到了碼頭。

不知道是不是他提前打過招呼,他的同事們都把雪容當做是他的普通朋友,沒有一個人用暧昧的眼神看他倆。

雪容本來還有點擔心,這下終于輕松了下來。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他們十幾個人上了游艇,很快駛到了開闊的海面上,雪容站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略帶潮濕的新鮮空氣,終于覺得神清氣爽,心情舒暢了起來。

齊諾拿着兩瓶飲料上來問:“你怎麽一個人跑上來了?”

“吹吹風喽。”她攏攏頭發,“是不是不太好?”

“什麽不好?”齊諾聳聳肩。

“不合群啊。”

“哪有人管你。你想幹嗎就幹嗎。”齊諾笑笑說。

“那就好。”雪容笑着接過他拿上來的果汁,“這兩天書寫得怎樣了?”

“不太好。”齊諾皺皺眉,“昨晚一個通宵沒睡,也沒寫多少。後來就打游戲去了。”

“哇,不太像你平常的風格嘛。”

“沒辦法啊,缪斯不肯來我家。”

“你把家裏打掃幹淨點,女神說不定就去了。”

齊諾撇撇嘴,在旁邊一張躺椅上躺下了。

雪容轉回身去看了一會兒海景,沒想到一回頭竟然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這下她更沒法回船艙裏跟他的同事們待在一塊兒了,只能在船舷邊找了個位子坐下,從包裏翻出昨天拿到的那本雜志,看了起來。

陳洛鈞那部電影的導演雪容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如今卻在電影雜志上占據了足足八頁的位置,可見他也因為這部片子而一夜爆紅。

她對那些專業的理念沒興趣,只是草草地浏覽着文章,想找到陳洛鈞的名字。

“陳洛鈞當然是個非常敬業的演員。”

她很快就找到了。

除了為這部戲狂瘦近三十斤這樣盡人皆知的事情以外,導演蔡睿還給我們講了另外一個例子。劇中有一場男主角曲直在雨裏狂奔的戲,要從白天一直拍到晚上。陳洛鈞全身濕透地在十幾攝氏度的天氣裏跑了足足八個小時,最後收工的時候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最可怕的是,他結束以後跟我說,他的腳踝兩年多前演話劇的時候摔斷過,今天跑成這樣,估計明天只能拍坐着的戲了。”蔡導一邊搖頭一邊大笑着說:“我跟他說,祖宗,別說明天了,這禮拜咱都甭拍站着的戲了,回頭把你送進醫院了,我可就賠大了。”

有這樣一個有多年舞臺經驗和敬業精神的主演,電影剛一上就獲得口碑雙豐收,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連着八個版的訪問,提到陳洛鈞本人的內容就這麽一段。

雪容連着看了幾遍,一直看到幾乎都快把這段文字背下來了,才把雜志丢在了一邊,趴在欄杆上,探出頭去吹着海風。

齊諾只打了個盹就醒了,起來坐到雪容身邊,撿起她扔下的雜志翻了翻,好奇地問:“在看什麽?”

“沒什麽。”雪容沒回頭。

他很快看出來這是本電影雜志,壞壞地拽她的衣角問:“是不是裏面有你男朋友啊?”

“沒有啦。”

“騙人,肯定有。”他站起來,把頭探到船舷外想跟她面對面地說話,卻猛然發現她滿臉都是淚水。

雪容被他發現了,只好轉回身來背對他坐着,低下頭一言不發。

齊諾也沒說話,只是跑去船艙裏拿了一盒紙巾上來給她。

雪容默默地抽了兩張擦幹臉上的淚水,又擡頭吹着海風。

齊諾小心地坐在她背後,想說話又不敢說,一副又委屈又一籌莫展的樣子。

“雪容。”他終于叫了一聲。

“嗯?”雪容回過頭來。

他遞給她一塊巧克力。

雪容笑了笑,接過來咬了一口,低頭捏在手裏。

“你想跟我聊聊嗎?”他很紳士地問。

雪容低頭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沒事,我只是累了而已。”

齊諾對她笑笑,在自己胸口比畫了一下說:“你知道,人的心上是有開關的吧?”

“什麽?”雪容擡頭皺眉看他。

“這裏……有個開關,你告訴自己,只要按一下,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他一邊說,一邊自己左胸口按了一下,“像這樣,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就都忘記了。”

雪容被他幼稚的行為逗樂了:“你還有不開心的時候?”

“當然有。不過我的開關很好用而已。”

雪容重新低下頭去,想了想,也很幼稚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吸吸鼻子說:“好啦,關掉啦。”

齊諾嘿嘿地笑起來:“要感激我吧?”

“切,這招我早就會了,只不過不像你這麽呆,還要按一下。我的開關說關就能關掉的。連這個都不會的話,碰到那麽多事情還怎麽活啊。”雪容不屑地說。

“你都碰上過什麽事情啊?”

雪容沒有答,只是站起來揉了揉眼睛說:“走吧,下去找點吃的,我餓了。”

那天回去的時候,雪容的心情已經恢複了過來,她跟齊諾說說笑笑地走到了自己家樓下,剛要告別,他卻忽然叫住了她。

他極其認真地看着她,淡藍色的眸子好像聚攏了漫天的星光。

“雪容。”他叫了她一聲,又走近一步,聲音溫柔得幾乎能捏得出水來。

“齊諾。”雪容擡頭看着他,搶先一步說,“今天玩得很開心。原來做你的朋友還有那麽一丁點好處。”

她強調了“朋友”這個詞,齊諾眼神閃爍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什麽,本來嚴肅認真的表情僵了幾秒,又換上了一臉賴皮猴的壞笑:“嘿嘿,下次吃飯你請喽。”

她笑着答應了,道了晚安就上樓去了。

臨睡前她又給陳洛鈞打了電話,他很快就接了起來。

“你休息了?”她問,“今天累不累?”

“還好。你呢?不是說這個周末去澳門嗎?”

“沒有去啦,大家都怕輸成窮光蛋。”

“不至于吧?”

“很難說哦。對了,我給你的生日禮物,是不是要等回了A城才能給你了?”

“這個又不急。”

“也是。”她又叫了一聲,“阿洛。”

“嗯?”

“我知道你拍戲會很認真,可是你也要注意身體。”

“我知道。”他不經意地換了話題,“對了容容,原來那個幫我照顧你爸的朋友換崗位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再幫你想辦法的。”

“哦……海潮哥哥也有幫我找人,你這麽忙,別耽誤你工作啦。”她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客氣起來。

陳洛鈞怔了怔:“沒關系的。”

她眼眶有點紅:“那就好。我睡了哦。你也早點睡吧。”

“嗯。晚安。”

“阿洛晚安。”

她挂了電話卻睡不着,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要是那個開關真的管用就好了。她翻了個身想,忘記那些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只記得阿洛坐在她對面,陪着她吃飯的樣子該有多好。

還沒來香港培訓之前,雪容就開始做各種攻略,研究這邊的好玩的好吃的。她本來想,自己要在這邊待上足足半年,陳洛鈞總有機會過來一趟,陪她去玩玩迪斯尼,逛逛商場什麽的。不過她沒想到,她一離開A城沒多久,他就一掃這幾年來的頹勢,一躍成了雜志上說的“影壇上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一直等到培訓進入尾聲,他都沒有抽出空來去看她。

“我陪你去迪斯尼嘛。”齊諾說,“我來了這麽久,除了上課就埋頭寫書,也沒有去過啊。現在終于交稿了,可以好好玩了。”

“不用了。”雪容搖搖頭。很多事情,重要的根本不是做不做,而是跟誰做。

“那你豈不是都白來了?”

“誰說的?培訓半年,逃了那麽多工作不說,還認識那麽多人,玩得也很開心啊。”雪容對他笑笑,“何況還騙到了你的新書。”

“不要告訴別人我把初稿拷給你了啊。”齊諾哀求道。

“那要看我心情喽。說不定就高價賣給別的出版商了。誰讓你這麽傻交給我。”

“我知道你不會的。”齊諾笑着說,“反正我還要在這邊待上一年,殺去A城找你算賬也容易。”

雪容白他一眼:“好啦怕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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