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五審·色欲五
被炙烤着,被所有人用眼神燃燒
那些不屑的,鄙夷的,各式各樣的眼神,像是在嘲笑她一樣,在她身上留下累累傷痕。
她想要捂緊自己的身體,以為這樣就能夠安全一點。
然而無論躲到哪裏,渀佛都有人用針刺一般的目光看着她,背後數落:瞧,這個妓女的女兒。
每個走過身邊的人,每道有意無意投過來的視線,渀佛都充斥着對她的嘲諷。無論躲到哪裏,都逃不開這些目光的煎熬,躲不掉甩在她臉上的探究。
最終她明白,炙烤她的不是別人的議論,而正是她自己。
她看不起自己的母親,卻用母親給的錢生活,吃着母親賣身換來的食物,穿着母親出賣尊嚴得來的衣服。
無論她怎麽祈求,怎麽逃避,終究逃不開這個魔障,只要她還活着,使用這些肮髒的錢,身上流着這令人作惡的血脈。
然後有一天,吞下了禁忌之果的她經過惶恐,絕望,平靜,終于明白。
既然逃不了這份燃燒的灼熱,那就索性撲進火焰中,任它将自己焚燒殆盡。
沉浸于這放縱的快感,什麽都不需要去想,什麽都不用去考慮。一直以來背負的包袱,放下來以後,發現它原來也不過只是一個虛假的外殼。
這份輕松的愉悅感讓她很快就沉迷進去,在白天與夜晚假扮着兩個人。白日的平凡與夜晚的喧嘩,極度的對比下她得到更多的快慰。
在這種時刻,她甚至覺得能稍微原諒那個女人。如果沒有她,自己又怎麽能體會到如此的快樂呢?
哪想到,那女人卻再次背叛了她!在她已經埋入泥沼的時候,這個自稱母親的女人竟然口口聲聲地說要離開。
離開這份灼熱的地域,只留下她一個人越陷越深嗎?
怎麽能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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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牆角,堆着一堆又一堆的垃圾,有些污物甚至都從袋中洩露出來,留了一地。
偶爾有人經過,都是捂着鼻子,一臉厭惡的匆匆而過。
然而這個被人遺棄的角落,今晚卻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他們靜靜地站在垃圾堆旁,似乎一點都不介意這周圍的髒污。
天空又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仔細注意的話,會驚訝的發現這兩個人身上竟然一點都沒有濕。
如果,他們的确是“人”的話。
“破破爛爛的,還能修好嗎?”
站在前面的一個人影突然出聲問。
另一位看了看地上流了一地的紅白之物,冷淡道:“即使是魔物,軀殼毀成這副模樣也用不了了。”
“用不了了?”先前出聲的人影重複了一遍,“威廉,我讨厭別人碰我的東西,更加讨厭有人毀了我的東西後還随意亂丢。”
魔物管家點頭贊同。
“把這樣一個大型垃圾丢在戶外,這個人一定很沒有常識。”
再說一次,魔物們都是很環保的,或許威廉尤甚。
雨水從空中一滴一滴地落下,卻在即将滴落到他們身上之時,被一層無形的阻隔給隔開。
王晨擡頭望了眼落雨的夜空,輕輕擡起右手。
一個響指。
垃圾堆裏發出微微的響動,一個破爛的物體被水球擡着慢慢從污物中漂浮而出。
王晨仔細檢查着“它”,數秒後确認了什麽。
“不在裏面,不知道那家夥跑哪裏去了。”
威廉答:“保持靈魂狀态随便亂逛的話,很容易成為其他魔物的食物。”
想起什麽,王晨卻是不贊同。
“別的人也許會,不過這家夥卻不太一樣。”
面對威廉不解的眼神,他笑一笑回答:“這家夥暴走起來,可不是輕易能制得住的。”
“那是因為您的力量還不夠強大,才會困縛不住一個人類的靈魂。”
看着魔物管家不以為意的模樣,王晨微動手指,想着要不要在找到劉濤的時候,先讓木偶狀态的那家夥咬威廉一口試試。
每天被打擊自信的滋味,可不是那麽好受的。
“但是殿下的能力十分特殊,相信只要有足夠的時間累積,就能不遜色與其他的魔物。”
典型的打一棍給個甜棗子,王晨心底不屑,嘴角降下的弧度倒是稍微上升了零點一厘米。
威廉十分會選擇時機地詢問:“您要去追查劉濤的靈魂嗎?”
“不了。”王晨搖搖頭,“那邊就交由劉濤處理。‘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
他一揚嘴角,繼續道:“魔物的歸魔物。”
威廉心領神會,揚手一揮收起劉濤的軀殼,跟在王晨後面走出這深巷。
既然這件事背後有魔物在指手劃腳,那他們自然主要對付這個挑釁的魔物。人類的事,就由人類去管。
向目的地走去的時候,威廉忍不住多說一句。
“下次您還是少看些那些閑書為好,殿下。”
“聖經是閑書?”
“對于我們來說是的。”威廉不知從哪舀出一本書,“您應該多看看看這些。”
王晨接過來一看。
《如何撫養嬰幼兒》,出版社處标着一個大大血紅骷髅,魔民出版社。
“……威廉,這本書你是從哪舀來的?”
“上次jean留下的。”魔物管家見勢不對,面不改色地扯謊。
“說起來,好像很久沒有見到jean,下次去探望探望他。”
王晨涼涼地說了一句,把書扔回給威廉,很粗魯的手法。
魔物管家精準地接過書,趁王晨不注意的時候,翻到一章——《青少魔的反叛期》,稍微看了幾眼,把書收好。
“我會提前通知他一聲,殿下。”
書上這麽寫,在年幼魔物步入青少期産生反叛情緒的初期,請盡量安撫他的情緒。
威廉不知道何為安撫,但是盡量順着殿下的意思總是沒錯的。至少,在他成為魔王之前。
兩個魔物各懷心思,走到了目的地——劉濤不久前來過的那間屋子。
威廉輕皺眉頭,一個箭步走到王晨身前,把他掩護在背後。
“小心一點,殿下。這裏有個不懷好意的家夥。”
王晨還沒出聲詢問,只聽見周圍傳來一聲聲尖嘯,尖銳刺耳,帶着嚣張和張狂。
而更奇怪的是,周圍走過的路人好像絲毫都沒有聽到這個聲音,就連威廉和王晨,他們也好像都看不見。似乎陷入了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奇怪的空間。
呼呼的風聲從頭頂傳來,吹動的窗子玻璃都梭梭作響。
“真不愧是威廉長老,躲藏得再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一個扇着雙黑色翅膀的魔物從屋頂上落下來,他全部心神都只看着威廉,連眼角都不屑于掃給王晨一下。
“如果不是殿下的命令,我還真不願與你作對,閣下。”他故作紳士地向威廉行了一禮。
“那就滾。”威廉冷聲道。
王晨看着那個僵了一下的鳥人,暗暗佩服威廉。魔物管家刻薄的程度,可是一般魔拍馬也趕不及的。
不過這只長着鳥人模樣的魔物,心裏承受能力似乎也是不一般。他竟然還能對着威廉露出笑臉。
“雖然非我所願,但是那位殿下的命令可實在是不敢不從。這個禁锢結界耗費了我不少心思,不擅長此法的威廉長老,恐怕暫時也無法離開。兩位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直到一切都結束。”
“一切都結束?”王晨問。
“人類的靈魂成熟的一刻,就是結束的時候。”鳥人微笑回答,也終于看了王晨一眼。“等我們回收了那個女人的靈魂,讓你們小小吃虧一次,想必我家那位殿下也就不會再那麽氣急敗壞了。”
“的确是應該教訓,不僅随便踏入我的地盤,傷害了我的寵物,搶奪我獵物。”王晨一字一句低聲道,眼中是明豔的怒火。
“最關鍵的是,你竟然——還當我的面露出這麽該死的一對鳥翅。”
威廉及時安撫道:“殿下,翅膀只不過是魔物最普遍的一種形态。”
“可我還什麽都沒有!”年輕的候選人憤怒了。“聖經裏那些會飛的家夥們都有翅膀。”
“……您應該少看點那種書。”
“我只知道我現在看他的那對翅膀很不順眼。”王晨的聲音冷靜下來,卻讓天上飛的那個鳥人莫名的産生一股寒意。
“好想撕下來回去裝飾在牆上。”哪怕自己沒有,天天看着都是好的。
王晨剛說完這句話,鳥人魔物突然感覺到一陣怪異的波動。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産生了細微的變異,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身軀,倒飛着回到屋頂上去。而禁锢結界,也在此時發生了顫動。
沉默着使用力量的王晨,好似比平時更加憤怒。
“時間逆流!”鳥人終于正眼看向他,“怎麽可能?!在我的結界裏沒有誰可以使用能力!”
“沒有什麽不可能。”王晨輕聲說:“只要我想。”
被倒挂在屋頂上,鳥人的最後一個念頭——果然,被威廉看上的魔物,都不是什麽好魔。
這邊的拖延計劃失敗了,他現在只希望那個女人的靈魂能夠成功蛻變,讓他們不至于一無所獲。
成功了嗎?
或許這個答案,現在在床上死死咬着女人胳膊的木偶可以回答。它在他們抵達高潮的時候破窗而入,狠狠驚吓了這對小鴛鴦一把。
“不!怪物,滾開,滾開!”女人踢開一邊暈倒的男人,拼命地想要甩開肩膀上的木偶。
【好痛。】
嘶啞的聲音不知道從何處傳來。
【好痛啊,你打得我好痛。】
【你把我的頭打爛了,腦袋裏留了好多東西出來。】
木偶漆黑的眼中,正漸漸流出紅色的淚。它的聲音一轉,又變成另一個女性的嗓音。
【敏敏,你打的媽媽好痛啊,敏敏!】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像瘋了一般,女人捶打着木偶,結果只打到自己。
【你怎麽忍心殺了媽媽呢,敏敏,媽媽好痛啊,好痛。】木偶眼中泛着紅光,發出質問般的嘶啞叫聲。
【你怎麽可以殺了自己的母親!張敏敏!】
張敏敏眼中突然流出大滴大滴的淚水,她不再掙紮,而是嘶喊。
“因為她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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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引:
她有一張珍惜的照片。
男人,女人,孩子,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張合照。
即使在最厭惡那個女人的時候,她還是把這張照片帶在身邊。每次看見女人和別的男人糾纏時,她心底最深處的一個地方總還隐藏着一絲期盼。
她這樣是為了你,她也是逼不得已。
好像只要這麽想着心底的恨就會平靜許多,她就還能自欺欺人的認為那個女人還是自己的母親。
然而有一晚,她看着女人在別人的跨下,吐出淫蕩不堪的詞彙,看見她真的迷失在欲望中的那醜陋的臉。
為什麽?你不是為了我嗎?不是逼不得已才做幹這種低賤的事麽?
為什麽?你臉上那麽快樂的表情,那讓人嘔吐的歡愉,又是為了什麽!
這種令人作惡的快樂,真的有那麽好嗎?
那一晚,女孩撕碎照片,心底的夢魇開始誘惑她去接近那令人堕落的淫欲。
自此以後,每一晚、每多收獲一分愉悅,她心底對女人的恨就更增添一分。淫靡的欲纏繞着她,讓她永劫不複。
曾經珍藏的那張照片早已經化為飛灰,帶着心底最後的一份希望,再也不見。
原來所有的恨,都不過是愛的獻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