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魔之以身飼魔】

她像是在做夢。

冰冷的夢裏,有個冰冷的人抱着她,身體是冷的,手掌是冷的,仿佛沒有溫度一般纏裹在她身上。

是在做夢嗎?

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這叫撫摸。”

她看見自己的手,撫摸上身上那具冰冷的身體,那身體無暇的像冰雪雕刻,連毛孔也看不見。

那身體在她的手指下細微顫抖。

——“這叫親吻。”

她看見自己低垂下眉眼,輕輕親上了那具身體的脖頸。

那具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白玉似得手指抓住了她的肩膀,像是想推開她,又想抱緊她。

舌尖輕觸上喉結。

她聽見了男人低微的聲音,那只冰冷的手,無措的抓進她垂在雙肩的黑發中,被她的黑發纏裹糾纏。

——“這叫親昵。”

她的聲音又低又甜膩,攀上那個人的耳垂呢喃:“不要害怕這種感覺,這不是痛苦,是快樂。”

她看見自己張口咬了一下那身體的肩膀,咬的狠極了,血從白玉無瑕的肩膀上滲出流下,紅的觸目驚心。

他在抖,抖的厲害,如瑟瑟的雪片。

她的聲音又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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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叫疼,疼是痛苦的,親昵是快活的……記住了嗎?為師教你的,記住了嗎。”

她看見站着血的嘴唇貼上那個人緊抿着的嘴唇。

——“這是你的血……你想不想嘗嘗我的血……”

我的血……

這是夢嗎?她在做夢?她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說話的那個女人是她?那……那個男人是誰?

是誰?

緒茕陷在這場夢裏想要睜開眼去看看,那個人是誰,到底是誰……

忽然聽見了系統的聲音:[秘境即将崩塌,您陷在了身邊人的夢魇之中,請盡快醒來,否則将會永遠陷在夢魇裏,埋在秘境之中。]

身邊人的夢魇?這夢,不是她的?

誰在她身邊?

她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眼睛,她睜不開眼,醒不過來。

突然之間,她聽見有人在喊她——

“阿茕!”

是蘇衾。

他瘋了一般在喊她:“把阿茕還給我!”

她又聽見蘇衾的心裏話——[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是他們害了阿茕,把他們全殺了!殺了他們和那條蛇阿茕就回來了……]

不行,她不能丢下蘇衾這個傻子,他會瘋掉,會殺了所有人……

“阿茕!”

緒茕猛地睜開了眼,凜冽的空氣一下子湧過來,将她眼上那只手、那場充滿血腥氣、暧昧的夢擊的粉碎,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沒有捂着眼睛的手,眼前是寒光凜凜的玄冰,如同凹凸不平的鏡子一般,映照着她。

她從頭頂的玄冰之中看見自己躺在一個冰窟之中,身上裹着一件雪色的衣袍,衣袍的觸感很奇特,像是柔軟的蛇皮,裹在身上竟感覺不到寒冷。

這是哪兒?雪皇蛇呢?

她慌忙翻身坐起來,只見這不大的冰窟之中壓根沒有雪皇蛇的影子,她手掌撐着地面想站起來,卻摸到了一縷冰冷的東西。

是頭發。

她低頭看見自己手掌下是一縷雪白的頭發,她順着那縷白發往上看,驚的微微愣怔。

對面的冰牆之下,一個白衣白發的男人盤膝端坐,閉目垂首,白發逶迤在冰面上,宛若一座冰雪雕塑。

那張臉法相莊嚴,可偏偏眉心有一點焰火似得朱砂痣,将冷寂莊嚴的臉襯出說不清的豔色。

那是誰?是活人死人?

緒茕慢慢的起身朝他靠近,瞧見他的眉睫和鬓發上結着冰霜雪花,沒有一絲絲的活人溫度和氣息。

是個被冰凍在這裏的死人嗎?

可是,這不對,她記得自己和雪皇蛇一起掉了下來,雪皇蛇不見了,卻多了這個冰凍的男人。

方才的夢魇,夢魇之中冰冷的身體和手掌,是這個男人?

緒茕猶豫再三,探出手去試探他的鼻息,手指緩緩靠近他的臉——

一片雪花從他低垂的眉睫上飄落而下,落在她的手指上,出奇的涼。

他忽然動了,如同一顆滿是積雪的大樹,帶着滿樹雪花栽倒進了她的懷裏。

緒茕猝不及防抱了個滿懷,被他撞的踉跄摔在地上。

雪花四散,緒茕清晰的聽到懷裏人喘出了一口氣,突突的心跳聲連同喘氣聲一起響起,在狹小的冰窟之中被無限放大。

宛如詐屍。

他……活了?

緒茕慌忙要推開懷裏那沉甸甸的人,懷裏人卻悶哼一聲,緩緩擡起那張純白無瑕的臉。

他沒有睜開眼,仿佛盲人一般閉着眼,臉對着她的臉,薄唇微啓的開了口:“誰……”

他的聲音也如同冰雪一樣冷又沙啞,款款而落。

“你是誰?”他仿佛太久沒有說話,語調緩慢的問她。

緒茕盯着那張臉,大腦十倍速轉動——眉心紅色的印記、閉着眼、她隐隐記得她被雪皇蛇拽下來時,有一只人的手抱住了她。

他……該不會是雪皇蛇化成了人形吧?

雪皇蛇不見,他出現,又有和雪皇蛇那麽相似的眉心印記,和睜不開眼。

且她身上裹着的雪白外袍,太像蛇皮了。

雖然沒有證據,但她猜測他可能就是雪皇蛇化了人形,而且他似乎沒有認出她來。

所以緒茕先問了一句:“你不記得我是誰?”

那張不染纖塵的臉垂在她的眉眼見,輕輕的蹙了一下眉,緩慢道:“我……不記得了。”

多麽美妙的聲音,緒茕聽見自己心裏放煙花,她像個賭徒,又一次賭贏了。

“緒茕。”她回答他:“我叫緒茕,是我誤打誤撞闖入這裏,救活了你。”

他蹙着眉頭,緩慢的重複她的名字:“緒-茕……是你,救醒了我?”

“是我。”緒茕毫不猶豫道。

其實也不算騙,确實是她的到來,讓他醒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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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戰的大殿之中,亂成了一鍋粥。

秘境坍塌,第二層的冰窟粉碎,緒慈只來得及救回九名試煉者,其他人全部葬身在了坍塌的冰窟之中。

被救回大殿的試煉者們,有些受了傷,有些被秘境中破開的結界震傷了神識昏了過去。

只有陸澤受了一點皮外傷,被救回來之後盯着龜裂的屏障中,緒茕居然還在秘境之中,情緒異常激烈,一把推開來救治他的浮圖島人,憤然質問無垢,為何只将他們這些人帶出秘境,而獨獨留下緒寧。

這不公平,不公平!分明是蘇衾突然闖入才導致秘境崩塌,為什麽要将他帶出來?即便是要救人,為什麽不連同緒茕一起帶出秘境?若不是被強行帶出秘境,或許他就可以破解第二層秘境,順利進入第三層了!

劇情裏他明明是破解秘境,拿到靈契和秘籍的第一人!卻生生被蘇衾、緒茕和浮圖島改變了劇情!

這是他逆襲成為男主的重要劇情,怎麽能被改變!

他憤怒的要再次沖入秘境之門,卻被一道莫名的靈氣結界甩了回來,那結界如同電網一般,電的他渾身發麻,甩撞在殿中柱子之中,将那柱子都撞的粉碎。

他跌在地上,一口鮮血吐出來,只覺得五髒六腑移位,靈氣潰散一般。

他聽見顧瑤光叫他的名字,一雙紫色流雲的靴子出現在他面前,他滿口鮮血的擡起頭,看見半張臉,眼若點漆,眉飛入鬓。

無垢拿着折扇,遮住口鼻,厭嫌之色毫不掩飾的對他說:“你以為是我浮圖島徇私偏袒,故意将緒寧留在秘境之中的?讓我來告訴你,是她進入了秘境最深處,喚醒了封印在秘境之中的雪皇蛇。秘境崩塌,并非因為蘇衾,是因為她破解了秘境,摧毀了秘境。”

陸澤不可思議的盯着他看。

不怪他不可思議,這秘境直到方才,阿慈出來提醒,無垢才明白過來,這究竟是個什麽秘境。

這秘境,是緒仙祖封印另一位【禁忌者】的封印之地。

整個秘境皆是緒仙祖幻化而出,囚禁那位【禁忌者】的牢籠,每一層皆是結界。

千年以來,包括無垢在內,都只破解了四層結界,不曾抵達進入秘境的最深處,所以無人窺探到,這秘境的核心正是【禁忌者】的封印之地。

可緒寧,從第一層直接進入了最深處,攻破雪皇蛇,喚醒了那位【禁忌者】。

秘境的崩塌是因為,封印結界被破了。

只是無垢現在還不清楚,為何秘境中會封印着雪皇蛇,明明那位【禁忌者】是天墟門的始祖。

究竟是雪皇蛇在守着【禁忌者】的封印,還是……那位始祖的原身就是……

“不知死活。”無垢厭棄的瞧着陸澤,讓他看龜裂的屏障中,那些沒被救回來的試煉者,他們一個個被冰淩切碎,被結界震的魂飛魄散,“若不是阿慈救你出來,你早就在秘境中灰飛煙滅了。你雖有些資質,但人外有人,不要做無望的掙紮。”

陸澤臉色慘白慘白。

無垢微微垂下身與他說:“這個世上本就沒有公平可言,你瞧,有人可以直接進入秘境深處,随随便便就摧毀了無人能解的秘境。而你,或許比其他修道者天賦高一些,可你依然連秘境之門的結界也打不開、抵抗不住,就是如此不公平,年輕人要沉下心來,才能悟道。”

無垢多與他說了兩句,也是覺得他乃天靈根,有些資質,一味的好高骛遠,妄想一步登天,只會适得其反。

而這些話落到陸澤耳朵裏,卻只讓他覺得憤恨和荒謬,他們這些人懂什麽?他才是這本書,這個世界的男主,若不是緒茕誤打誤撞被他帶了過來,破壞了劇情,怎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根本不是緒茕有什麽能力和本事,而是她跟着自己穿越過來後的蝴蝶效應,導致劇情崩壞了。

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可以回歸劇情。

是不是只要緒茕死了,劇情就可以回歸正常了?

他盯着屏障中的緒茕,鮮血在喉頭翻湧,全然沒有聽到周邊人的聲音。

顧瑤光在他身邊哭。

天墟門的掌教顧辰風卻盯着屏障,一眼也沒有看陸澤。

其他天墟門的弟子已經認出了,那個醒過來的銀發男子,那正是他們天墟門的始祖,創立天墟門的司微仙師。

顧辰風心中懼動,他之所以傾全派之力來破解這秘境,正是因為他在前掌門的遺物中得知,這秘境中藏着他們天墟門的無上秘籍、心法和靈契,一定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可他從未想過,司微始祖還活着,而且就被封印在這秘境中!

如今,連陸澤都一敗塗地,偏偏是緒寧那個賤丫頭誤打誤撞進入了秘境深處,遇上了司微始祖!

該怎麽辦?

天墟門的無上秘籍心法,甚至靈契還能不能保住……

龜裂的屏障之中,只見緒寧那個滿口謊話的妖女,扶着司微始祖起身,看見了司微始祖背後冰牆中的東西——一塊白玉靈簡、一枚赤色指環。

“這是什麽?”她指了指。

司微始祖伸手,那冰牆自動消融,牆內的白玉靈簡和赤色指環紛紛落入他的掌中。

顧辰風微微松了一口氣,那白玉靈簡正是天墟門的無上秘籍和心法,而那赤色指環可不就是天墟門的靈契嗎?只要這兩樣東西還在司微始祖手裏,不被他人得走就好……

可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就見那緒寧妖女伸出手對司微始祖說:“這該不會就是秘境裏的寶藏吧?那它們應該歸我,是我破解了秘境,還救了你。”

司微始祖居然沒有絲毫猶疑,伸手将兩樣東西遞給了她:“你說的是。”

顧辰風氣的霍然而起,只差一口心頭老血吐出來,那可是天墟門的命根啊始祖!!!

而那卑鄙的妖女緒寧輕而易舉的接過去,随随便便就将指環套在了手指上說:“這破指環有什麽用?看起來也不怎麽值錢……”

顧辰風兩眼發花,險些站不穩的踉跄了一下。

“師父!”旁邊的弟子慌忙扶住了他。

那破指環是天墟門的靈契!靈契知道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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