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隐憂若現

臨近午時,已是豔陽天。子顏罩着被子,冒出一雙眼睛,兜兜轉轉瞧着身側熟睡的人。長長睫毛上映着陽光,流溢奇妙的光澤,讓人抑不住心癢,子顏探手過去,輕輕一挑,見他眼皮微動,趕緊縮手回去。然而,他并沒有醒。

與他躺在同一張榻上,并不是第一回,然他睡得如此深沉,卻是頭一次見。往日常常賴在淨度無央殿過夜,也常常任性地要睡他的榻子,他總是輕佻一笑,而後施法布了個仙障隔在兩人之間。待到她睡醒,他早已側卧一旁,支頤看她。

沉夜睡着的模樣,很好看,發絲散亂在眼前,手覆上去,有些冰涼。子顏順手理了理他的亂發,順便靠上去,窩在他胸前。看他沒動靜,又大膽伸臂撈了他的腰。這一刻,子顏覺得自己很厲害、很能幹,連自己笑出聲也渾然不覺,自然不知驚動了某人。

迷糊的聲音飄在她頭頂,:“我們很熟嗎?這樣摟着,真的好嗎?”話是這麽說,可沉夜打心眼裏享受這種感覺,不由自主騰出手,把她的腰給摟了。

子顏臉一紅,把手臂箍緊,順着他在腰間的力道,又往他胸口貼緊了些。

嗅着她的發香,有種寧定的熟悉感,沉夜半夢半醒把她摟着:“真是不懂矜持。”

子顏也毫不客氣,竟是把一條腿搭上去:“矜持能值幾個錢?”

沉夜點頭:“說得好。”

窗外天色一片大好,某兩位竟是莫名其妙地摟上,莫名其妙又睡回籠覺去了。

午時過後,兩人終于睡飽。沉夜起身整理皺得不成樣子的衣袍,往鏡子裏一瞧,見某人的發式慘不忍睹,拾了梳子丢給她。

梳子不偏不倚砸在腦門上,子顏揉着腦袋:“什麽東西?”看清飛來之物是把梳子,遂摸了摸頭……果真是一頭稻草,連他也看不下去了麽?

沉夜結好發帶,又往鏡子裏一瞧:“不會梳頭?”

前一刻,子顏的确有自我清理的自覺,但聽沉夜一問,立馬苦下臉:“是啊,也不想想我是什麽身份,梳頭這等事哪裏輪得到我?還不是十多個下人伺候着。”

沉夜轉身看她,面無表情地一勾唇角:“要我幫你梳就直說。”

子顏睡眼惺忪地捧起梳子,恭恭敬敬地托起:“拜托了。”

沉夜單手拿回梳子,心裏沒有絲毫拒絕的念頭,流暢的動作如與生俱來,動作先于意識,直接把她抱到銅鏡前,将她的頭扶正:“坐好,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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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與從前一樣,輕柔、小心翼翼,遇上結成一團的頭發,亦是仔細分開,整個過程舒服得又讓她睡過去。

“喂,好了。”沉夜兩指拈着梳子,頓時自我佩服起來。雖說梳頭的技能很娘,但并無感覺任何不适,只是瞧着某人垂頭打瞌睡,略感不悅。

“哦。”子顏擡了擡眼皮,伸了大大的懶腰,方才鑒定,“嗯,沒退步。”

沉夜看她面色紅潤,仍是多問一句:“還有哪裏不舒服?”

子顏搖搖頭,眼角往窗外一瞥,倏爾猛然點頭,看向沉夜的時候,又是一臉苦情:“心裏不舒服。今天能出門玩麽?”

沉夜目色涼涼:“你還真是不知死活。如今到處都在搜尋聖君之息的下落,你一個外人,要是被他們順手逮着,那可就永遠出不去了。”

關于順手這件事,子顏很有自信:“你放心,我好歹是蒼玉之徒,再怎麽不濟也不可能着區區魔兵的道。”她頓了頓,鄭重道,“我很能打的。”

直覺她話中含了不少水分,沉夜懶得點破,只是想到她身份存疑,而聖君之息可能與之有極大關聯,此時提點道:“是嗎?很能打?但凡外人入了魔境,自身神力或多或少有所削弱。不論你是如何闖入魔境,現在的你,絕無可能以一人之力平萬衆魔兵。”

“這不是有你嗎?”子顏不以為然道。

“我?”沉夜目光朝她徐徐一掃。

子顏忽覺他有點木讷:“你的腦子真沒過去靈光。你也不想想,要是我會出事,随你回來的那天就該被逮回去,可那些魔兵在我們身邊晃晃悠悠沒察出個結果。你覺得呢?”

沉夜片刻沉默,漸漸覺得她有道理,況且以寂夜使的身份護下一人也無不可。若随她心意出門一趟,或許還另有收獲。此時,沉夜想到一人,遂應道:“好吧。”

面對沉夜的配合,子顏略有些傻眼,本以為還得苦勸上一陣,哪裏知道他應得這麽快,莫不是有所圖謀?她仔細想想,自己渾身上下好像沒什麽值得圖謀的地方。

出門之前,兩人去素扶房間一看,見被褥折疊整齊,想必她獨自外游。她的出入向來神秘,沉夜通常不予幹涉,包括這一次。

午後的大街略顯冷清,據說是攤販回家睡午覺,這一點令子顏大為驚訝,話說這些攤販也太不敬業,完全不把賺錢當一回事……嘴裏還沒嘀咕完,兩側的街景已不止是冷清。

高牆疊着陰影,小道滲出絲絲涼意,子顏不由拽了他衣袖:“不是說好的出門玩嗎?怎麽這地方不對勁?”她斜斜瞄他一眼,“難道你在诓我?”

沉夜沒有否認,他順勢帶她出門,自然不是為了玩耍,如今風聲緊成那樣,任誰也無心情玩樂,除卻不知狀況的某人。

子顏彎了彎嘴角,突然停步。畢竟他忘了很多,若是他被人利用做些什麽,她極有可能萬劫不複,眼下只得小心謹慎:“先說,去哪兒。”

沉夜瞅了她一眼:“不是要玩嗎?街上那些東西,值得玩?”見她仍躊躇不前,将她的手執過來,“聽聞巷子裏有個神棍,不想去會會?”

猶豫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子顏笑道:“你果然很懂。”是的,沉夜很懂,只有沉夜知道她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法。想當年兩人潛入凡界拆算命攤的臺子,可算頗有建樹。

看她無多懷疑,沉夜便加快腳步,将她往深巷牽去。他只想證明一件事,在魔界的某個角落,也只有那個人能給他答案。

數日前救下的一個流浪漢,曾經的魔君:黎葉。

黎葉曾是奈耶的死對頭,後來在一場争鬥中徹底失勢,而他的位置,後來由染頂替。沉夜本是不知這些,只當救下那人的時候,在他左手前臂發現屬于魔君的印記。尋常人自是不認得,然沉夜曾在天閣窩過一段時日,對于魔族的上古傳說,略有涉獵。

巷尾一間破敗草棚下,稻草堆裏藏着一人,似乎正在酣睡。

子顏走近一看:“是他?”話音未落,只見那人突然躍起,發間夾着幾根稻草,一躍便至她眼前。子顏默默吞了吞口水,話說此等身手,還神棍?完全可以去賣藝啊。

“原來那些人找的是你。”黎葉一臉污濁,卻掩不去眼底的鋒芒。他看了沉夜一眼:“她并非魔界之人,可身上為何會有……”話到一半,忽然沉默。

“我帶她來的目的,便是想讓你看看,她的身上,到底有無聖君之息。”沉夜的目光移到子顏身上,見她一臉茫然,“雖然我确是诓你,但你無須害怕。”

真正怕的一瞬早就過去,子顏察覺神棍身上并無殺意,遂放下心。斜起眼角瞪沉夜一眼,就當是解恨了,他這般诓騙,相信定有難言之隐:“什麽聖君?那個聖君?”

沉夜坦言道:“自你入魔境之始,一直無所察覺?你出現,聖君之息亦是現世,我懷疑,是你将聖君之息帶回魔界。”

子顏木然站着,忽地想起閻浮道的怪異景象,還有那些魔兵對她的态度。

黎葉将子顏打量一遭,擡手指向她襟口:“裏面,戴着什麽?”

子顏撥出那枚黑曜石吊墜:“是我師父給的,像是護身符什麽,我是用這個過了閻浮道。”

“聖君,是聖君!”黎葉沉着的眼,化作混沌,竟是屈膝在子顏身前跪下。

“這、這是……”子顏揪了揪手邊的衣袖,“阿夜,他究竟是誰?他、他跪我做什麽?”

沉夜落目于她指間的黑色吊墜:“他是上古魔君黎葉,遭奈耶所害,淪落至此。至于他為什麽跪,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塊吊墜裏,藏了魔族聖君之息。”

子顏感覺膝蓋有點軟:“你的意思……我師父……”

沉夜及時攙住:“還記得奈耶在無昧炎洞說過的話麽?”停了片刻,“那位仙人,也許就是你師父。”

現實來得太快,聽沉夜的意思,在萬年前闖入魔界擄走聖君元神的人,正是她的恩師蒼玉!換作任何人都會心生疑惑,此等大事,她居然聞所未聞,天地各神族更是一無所知。回想萬年前,蒼玉确實外游五載,歸來之時,帶回了她唯一的師弟,折疏。

眼光閃爍不定,黎葉迫到子顏眼前:“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我族聖君現在何處!”

此刻,子顏的腦海卷起滔天巨浪,她不敢開口,生怕說錯一個字……不,她一個字也不能說,更不能讓他看出破綻。她挑眉道:“無可奉告。”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十點馬桶臺……師尊不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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