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前世番外一
一九九八年春，京市一所醫院。
純白的病房裏，剃光了頭發沒了眉毛和睫毛穿着純白病號服的男人嘴角帶着點微微的笑意，過于瘦削的臉，讓他的顴骨有些凸出，臉上有些病态的蒼白，深陷的眼窩裏一雙眼睛依舊明亮，帶着溫雅而深情的眼神，和人對視時讓人很容易忽略他是個病人。他靠着枕頭看着床前坐着的人，眼神有些出離似乎在看着那人又似乎在遙想着另外的事兒。
他的床前坐着的人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正低頭削着一個蘋果。他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長，骨節不怎麽分明，彎起時才會清晰些，看上去柔韌又不失力度，随着他的動作蘋果皮一圈圈整整齊齊的掉落。
“爸，沒有斷，平平安安…”他擡起頭帶着笑拿起那一圈兒整齊的蘋果皮對床上的男人說道。他長着一張精致小巧的臉，皮膚偏向蒼白，眉目淡淡的，很是秀氣，長長的睫毛仿佛小蒲扇一般，濃密卷翹，一雙眼通透如水晶，又帶着暖玉的溫和光澤，此時這樣笑着，雖然很淡，卻讓人感覺很溫暖舒服。
這病床上的人是顧猛，削着蘋果的青年是顧欽。
“小欽的手就是巧，和末一樣”顧猛嘴角的笑意更濃眼神越加的飄忽。
“爸，你有想吃嗎？”顧欽就着水果盤将那蘋果切成小塊插了小叉子給顧猛一塊。
“當然了，小欽辛苦削的，看上去都很好吃”顧猛笑着接過說道。
“小欽欽，我也想吃，你給我也削一個吧”這個時候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病房門口出現一個拄着拐杖的高大男人，眉目粗犷，頭發灰白，腰背有些佝偻看上去有五六十歲。此人正是呂尚昆。
“昆爺爺來了啊”顧欽站起來露出開心的笑走上前扶住了來人。
“怎麽樣？”顧猛看呂尚昆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當初急着平反嫁人，跟了宋峰，前幾年宋峰下崗，整天喝酒打牌，動不動就打她，她一個人撐着家裏日子過的很艱難…”呂尚昆看了眼顧欽說道。
“你們在說什麽呢？”顧欽給呂尚昆拿了個蘋果在削聽到兩人的對話問了句。
“說的當初插隊認識的一個人，情況不太好…我說小欽欽，你怎麽不出去曬曬太陽，玩一玩呢”呂尚昆說道。
“沒什麽好玩兒的，還是陪着爸爸好”顧欽一笑說道。自從進了畫室上班，他的時間已經很少了，不想再錯過這點時間。
“小欽，你上次不是收到一份畫展邀請嗎，你去看看吧，有你昆爺爺在這裏陪着我呢”顧猛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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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想說悄悄話就要趕我走啊”顧欽嘟了嘟嘴說道。
“你知道，還不體諒體諒，去吧”呂尚昆說道。
“你一有空就悶在病房裏，爸爸看着都難受，出去和朋友玩玩吧”顧猛看着顧欽說道。
“好吧，我就出去轉轉吧”顧欽有些無奈了，既然顧猛說難受，他也不想顧猛繼續難受，還是出去看看吧，那個畫展是他一個師兄舉辦的，聯合了好幾個知名新秀畫家一起，應該比較有意思。
“他親媽是不可能認他照顧了，你就放心把他交給我吧，只要我還有一口飯吃，不會讓小欽欽餓肚子的”呂尚昆在顧欽走後說道。
“你都六十的人了，能照顧他幾年？而且就你這脾性，真怕你把小欽帶壞了，再說他現在可以賺錢養活自己，只是他的病還需要想辦法…實在不行只能拜托宏升了”顧猛輕嘆了口氣說道。
“孟宏升老婆會同意？還是別給小欽欽添堵了吧。我看謝振東不錯，他在國外開公司，生意做的很大，和你當初在桃花村一起插隊，也算老朋友了”呂尚昆說道。
“謝振東，還是算了吧，他喜歡男人沒有固定伴侶，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欽的樣子這麽出挑，我不放心…”顧猛搖頭說道。
“你不覺得喜歡男人的人才會對小欽更好嗎？要是他真看上小欽，當然會盡力給小欽看病的…小欽對女人沒興趣的，天天畫裸女到現在還沒…這不是很奇怪嗎？”呂尚昆說道。
“那是小欽自己的選擇，我不希望他被迫…謝振東是絕對不行的”顧猛說道。
“你這個人就是占有欲強，自己都死了，還不想別人來……”呂尚昆撇了撇嘴說着摸了摸花白的頭發說道“我還有一個人選，是沈修誠，他和我在監獄裏呆過一陣子，和你也在桃花公社時認識，如今是跨國公司的老總，為小欽欽安排手術應該沒問題…他的風評還不錯吧，有個兒子，老婆死後再也沒有娶，也算是重情之人…”呂尚昆說道。
“沈兄人品我還是信的過的，當年他便急公好義，若不是他，我和末也會成為千夫所指的人…只是二十多年未曾聯系，只怕時移世易，物是人非…”顧猛皺眉說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他近年來廣做善事，財産百分之九十九都已經捐出做公益基金，對陌生人尚且能如此，何況我們認識這麽久了”呂尚昆說道。
“但願如此吧，我再考慮考慮”顧猛沉吟了下說道。
呂尚昆沒有再說話，只是看着垂眼思考問題的顧猛，眼中露出一絲傷感。
***
三四百平米的偌大空間裏，光線有些暗，只有暗紅色牆壁上挂着雕花木框的油畫上打着燈，風格各異的畫作在幽靜中意境仿佛被放大了一般。
顧欽慢慢的走在其中看着，這樣表現強烈的畫作，他畫不出來，因為心緒的平靜，他的畫總是看上去安靜素雅，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老人家。看到這些畫裏表現的各種情緒，他的心緒跟着起伏着，仿佛看到了另外一片天地。
“顧欽，你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一個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青年向顧欽走來打着招呼。這個青年長的很高大，有着一頭微卷的半長頭發，雖然穿着黑色正裝，眉眼的狂狷之氣仍讓他看上去很是不羁。
“師兄”顧欽彎起嘴角打招呼。這人是他大三時認識的一個師兄周牧野，為人比較熱情，這個畫展也是他聯合舉辦的。顧欽平時都和顧猛住家裏，也不參加什麽課外活動，和住校的男生沒什麽交情，又因為受女孩子歡迎，班上不多幾個男生似乎都不怎麽喜歡他，在學校裏，這個師兄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你看到你的了嗎？上次你托我轉賣的幾幅畫也挂在那裏了，我們給每個進來參觀的人都有一張選票，喜歡的話會投進去的，你的不錯，很多人喜歡的哦，競價時價格肯定不低，我們去看看”周牧野打量了下顧欽眼眸深了深，說着攬住顧欽的肩膀往前走去。
顧欽因為身體原因，長的相對瘦弱，個頭不算高也有一米七五，只是和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周牧野比起來，小了一圈兒，卻也越發顯得身材修長俊挺。
“謝謝師兄”顧欽聽到價格不低眼睛亮了一下，如今顧猛身體不好，化療各種費用花銷很大，顧欽想給顧猛最好的治療，他最擅長的只是畫畫，若是作品能賣個好價錢，他當然高興了…
“客氣什麽”周牧野說着拍了拍顧欽的肩膀。
兩人往前走着，側面有一個穿着白色夾克紅色喇叭褲二十來歲的男子面色有些不好的看着兩人，眼裏露出似是妒恨的表情。
“你是不是累了？去休息室休息下吧”顧欽和周牧野一起看了一會兒展廳裏的作品，周牧野看他微微皺着眉頭，知道他身體不太好，便問了句。
“也好，休息室在哪兒，我去坐坐”顧欽說道，或許是被那些畫給感染了，他的心緒有些起伏，走了這幾一會兒，便有些不舒服。
“我送你去吧”周牧野說道。
“不用的，你不用照看我一人的”顧欽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牧野，那邊有人找你，你去看下，我送顧欽去休息室吧”這個時候走上來一個男子，穿着白色皮夾克紅色喇叭褲脖子上挂着一條紅色的圍巾，正是之前盯着兩人的男子。這個男子五官長的很精致，輪廓柔和，留着中分的頭發，打扮在這個時候算是時髦的了，看上去也頗有藝術家的氣質，只是眉宇間有絲陰柔之氣。
“師兄，你去吧，要不然我下次都不好意思來了”顧欽一笑說道。看到來人向他點頭笑了下算是打招呼，這人是周牧野的一個朋友，他認識周牧野時，他也在，不過那人向來有些冷淡，沒怎麽和他說過話，所以關系只能算是認識。
“那好，等會兒我再去找你吧”周牧野說道。
“你跟我來吧”那男子嘴角勾起了一下收了回來說着，他帶着顧欽往畫展大廳一個角落走去，進入到一條過道後給了顧欽一張卡，指着一個标記vvip的房間對顧欽說道“這是門卡，其餘房間都有人，那間房很安靜适合你休息”
他們所租賃的這處地方是專門做展覽的，這些休息室也是為比較重要的客人準備的，有一定的私密性，租賃時，物業也會将門卡都給租賃者。
“謝謝”顧欽向那男子點了點頭走到那房間門口刷卡打開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