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轉折

轉折我轉過頭看着他,看了很久,都沒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抱怨或者不滿。

高中生的假期沒有初中那麽長,春節過後沒幾天就要開始補課了。因為寒假前的期末考試我還是年級第一名,所以就沒有什麽動力去補課了,加上不知道為什麽班主任對我的态度有所緩解,也不再問我逃課的事情了,所以我非常慚愧的不去補課,有時間就去張蒙那裏幫忙。

春節過後張蒙懶散了很長一段時間,經常是上午人還在下午就跑了,我要幫他看店還要做事情,人多的時候根本就顧不來,偶爾能抽時間看看書,就覺得自己有些荒廢學業了,只能在晚上熬夜補回來。

今天張蒙更是過分,竟然都沒露臉,上午人還多,大多數是來市場批發春貨的,我忙的都快吐了。

因為今天太忙了,所以沒時間看書,最近學的又快,晚上做題做到一點鐘都沒做完。我焦躁的感覺不到困了,腦袋裏的一根筋一抽一抽的痛,我閉上眼睛揉了揉額頭,深吸幾口氣都沒辦法平靜下來。

于是我把筆放下,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緩解疲勞,壓抑自己的情緒。

然後我聽到有人開了客廳的門,那人走到我旁邊,摟住我的腰想把我抱到卧室。

“……別動,”我對他說,“讓我歇會。”

“睡覺吧,”孟穹的聲音壓得很低,“太晚了,回房睡覺吧。”

“不去。”我悶悶地說,他的勸阻反而讓我憤怒。

“可……”孟穹不安地看着我,見我趴在桌子上不想和他說話,就轉身走了。

聽着他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我嘆了口氣,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湧了上來。

我拿起筆看起下一道題,腦子裏很亂,讀完後一句就忘了前一句。看了兩遍,一個字都沒有印在腦子裏。

前世的我也有熬夜複習的時候,那時候甚至會到淩晨三點,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也不覺得焦躁難熬。

我又趴在了桌子上,特別抗拒和孟穹說話,腦子裏想着‘我還要在張蒙這裏打工嗎?累都累死了,還要上課,馬上就要升高三了,還能這麽逃課嗎?’

可又想,不去打工哪裏有錢呢?現在不存錢,以後孟穹生個病怎麽辦?

Advertisement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孟穹的腳步聲突然又響起了。

他沒有離開,他只是離開一小會兒,他又回來了。

我突然擡起頭,看着孟穹那邊。

孟穹端着一個杯子,站在我身邊,聲音很溫柔地說:

“那你再看會兒吧……我在你旁邊陪着你。”

說着,他搬了一個凳子,坐在我旁邊,看起來真的要陪我坐一個晚上。

我轉過頭看着他,看了很久,都沒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抱怨或者不滿。

他就很平靜地坐在我身邊,仿佛只要能陪着我,那麽睡覺不睡覺都不重要了。

“……”

我深吸氣,說:“……對不起,最近心情不太好。”

“沒事,”孟穹笑了笑,說,“學習忙,我理解。”

這不是學習忙,而是張蒙給我添麻煩。但是關于張蒙的事情我不想和孟穹說,所以一提到學習的事我就想逃避。

我的沉默讓孟穹不安,他摸我的後背,說:“怎麽了?”

我沒說話,只是站起身,說,“睡覺吧。太晚了,以後再說。”

孟穹跟着我起來,走到浴室看着我刷牙,他說:“大哥,你是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嗎?你告訴我,我……”

“沒有。”我打斷他的話,因為我自己的隐瞞而難過。我很想和他坦白,可又怕孟穹阻止;我覺得張蒙的事業值得我學習,我想繼續留在他這邊,可又不想讓孟穹卷入到這件事中。這種糾結的事情理不清思路,所以我幹脆不提。

孟穹看着我,欲言又止。

等我刷完牙,他就一寸不離得跟在我身後,直到躺在床上,他才對我說:“大哥,你別瞞着我。你這樣讓我很難過。”

我閉上眼睛,也難過了起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看到孟穹躺在我身邊,眼底下還有淡淡的黑眼圈。他看起來很疲憊,白天要做體力活,晚上還要陪我熬夜,我非常內疚,只能仰頭發呆,想些事情。

我知道孟穹的一些小毛病。比如他很不願意別人碰我,他讨厭我瞞着他什麽事情,前世除了冷戰時他會和我保持适當距離,其他時候孟穹都恨不得天天黏在我身上,一旦我和別人有過多的聯系,他就會阻止。

我猜他馬上就要知道我和張蒙的事情了,如果他知道我在張蒙那裏打工那麽長時間,肯定會氣瘋了,還不如現在就告訴他。不過就算現在說,他也會生氣,不如再瞞幾天。或者一直瞞下去。

我嘆了口氣,把手放在眼睛上遮住陽光,心想要不然就不要去張蒙那裏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等着上完大學我就可以工作,到那時候再努力賺錢,不讓孟穹發現。

上學的時候我還在想這件事情,我沒去張蒙那裏,在班主任詫異的眼神中坐到自己的課桌上,桌面上已經有不少灰塵了。我托着下巴聽了兩節課,覺得節奏很快,但是老師大部分都是在照搬課本,還沒有自己學效率高。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今天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看着窗外,我的心跳無法平靜。又堅持了一節課,我起身收拾書包,我決定了,我要把鑰匙還給張蒙。

畢竟日後我的專業和販賣珠寶沒關系,我不想再和張蒙混下去了,不是不願意,而是孟穹那裏就像是一顆地雷,我不想踩了他的雷區。

一路上我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快走了幾步,站在張蒙的店鋪前,看到那裏還沒有開門。

我本想将鑰匙放在外面,可又怕被別人撿到,想了想還是打開店鋪的門,想把鑰匙放到電腦旁邊。

我一開門,就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兒,那味道若隐若現,我還以為自己聞錯了。

外面的貨物還是淩亂的碼放在地上,可明顯被人動過了,因為我昨天剛剛整理過,現在卻擋住了過道,像是被人踢了一腳。

我皺眉,緩緩走進內屋,然後就看到一個人坐在電腦前,正把手插在兜口裏,看起來像是在睡覺。

“幹什麽呢?”一看見那人是張蒙,我就松了口氣,同時發現那種血腥味兒更濃了,那味道讓我忍不住看了看張蒙。

他穿着一件比較薄的外套,閉着眼睛像是在睡覺,于是我就走近想給他蓋被子,結果一靠近,就看見他面色慘白,臉上全是虛汗,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我頓了頓,蹲下搖晃了他的肩膀,他像是醒不過來一樣,眼皮使勁睜都沒有睜開,我又拍了拍他的臉,他這才清醒,遲鈍地看着我,眼球都不會動了。

我有些擔心,問:“你怎麽了?”

張蒙沒說話,半天才勉強笑了笑,費力地說:“你丫……又遲到,差點、害死我——我要扣你工錢……”

說完他示意我脫了他的衣服。

我一拉拉鏈,就摸到了一手冰涼的東西,拿出來一看,鮮紅一片。

我還不敢背着他,只能和人家借了輛送貨的三輪板車,一路上張蒙都在說‘扣我工資’,我不想讓他睡過去,害怕他一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就讓他說,等他不說話了就再和他找話題。

我說:“扣個屁,我不和你幹了。”

“別啊……”張蒙笑着,聲音特別小地說了句什麽,我沒聽見。

把他送到醫院,直接就去手術室了,我拿着他的錢包付押金,沒有兩萬都不讓住院,張蒙錢包裏就五千塊錢,我先把錢交了讓醫生做手術,然後回到張蒙的店鋪裏準備拿錢。

可我還沒回去,就看到好幾個人在張蒙的店鋪旁邊轉,我清楚的記得我關了門,可現在門卻是打開的,只虛掩住一條小縫,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我沉默了,沒敢回去,就在旁邊的一家首飾店借了錢。

那家店主和張蒙是競争關系,看張蒙很不順眼,可這附近的加工市場能拿出這麽多錢的就只有他了,平時張蒙進貨都是十萬的進,我猜這家店應該也差不多。

借完錢已經是四點鐘的事情了,我匆匆趕回醫院,張蒙還沒從手術室裏出來。眯起眼睛看了看醫院的電子日歷,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三月十七號?

這日子怎麽這麽熟悉。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忙着幫張蒙跑上跑下,一時間恨得咬牙切齒,他手機裏設有密碼,都打不開,連張蒙的家人都聯系不上。

張蒙似乎和家裏關系很不好,于是我又放棄聯系他的家人了。

從手術室裏出來,張蒙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鼻子裏還插着一根軟管。

“被刀子紮傷的吧?”醫生帶着口罩,淡無波瀾地說,“胃都給紮破了,來的還這麽晚,失血過多,差點救不回來。”

“……哦。”我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麽。

我的平靜讓醫生驚愕,他囑咐了兩句,讓我等張蒙醒了再走。張蒙的腹部上裹着東西,我看不到他最深的傷口,只能看到他肩膀上的擦痕,他的後背青了一大塊,像是和人打鬥過。

再想想以前我說得那些話,我有些懷疑張蒙是不是嘴太欠了,惹得人家惱羞成怒,想一刀子了解了他。

我在他旁邊胡思亂想,時間過得飛快,張蒙還沒醒過來,叫護士換液都要我來,在他麻醉勁過後之前,都要有個人在他身邊。

張蒙在七點鐘的時候醒了一次,很虛弱地說了句什麽,我湊過去聽,發現他說的是‘小屁孩’。

最後一瓶液要一個小時,等他輸完了,護士才拔了針,說要讓他靜養。

我沒時間看表,最後随便看了看外面,發現天已經漆黑一片了。我連忙站起來,看着外面的鐘。

已經九點半了,我忘了回家了。

孟穹不會還在校門口等着我吧?

這想法讓我冷汗突然就流了出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