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六秒
下一個瞬間,容臻醒了過來,躺在落盞文房間的地上,睜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和張行客在半空中還沒落下來的巴掌。
“醒了!”胡岚高呼一聲順道拉住了張行客正在下落的右手。
“容臻?!醒了麽?是你麽?要緊不。。。”張行客有點不甘心,感覺還是想扇他倆下确認一下。
屋子裏只有他們倆人,落家三口都沒在,張行客不停地三個字三個字的吐話,容臻忍不住了,“很吵。”
“你嫌我吵!你看看!為了叫醒你我用了多少寶貝,花了多少錢!”張行客憤怒的站了起來,指着滿地的“道具”殘骸。
容臻看都沒看,心道,要是讓張行客知道叫醒他的不是這些東西,還不得氣死。他慢慢撐起身子,四肢還算靈活,就是腦袋有點木,“回頭我畫給你。”容臻不欠他人情。
聽了這話,張行客似乎更生氣了,站起身就想走。
“張行客,別鬧了,還沒問清楚怎麽回事呢?”胡岚風馳電掣,一把從後面拉住了張行客飄逸的絲綢外套。
只聽“嘶”的一聲,仿佛是一大沓人民幣碎裂的聲音。
張行客徹底黑着臉轉了過來,“張少,您的衣服怎麽這麽脆啊!”胡岚滿臉堆笑,谄媚的望着少主。
張行客對着這張美麗的臉,絲毫不為之動搖,“死狐貍,你,四個月別想要工資了。”
“你!大夏天的穿外套,克扣員工工資,有你這麽當老板的麽,我跟家主告狀去!”
“你敢!”
“你試試!”
胡岚徹底将剛才說的正事要緊,大局為重一口吞進了狐貍肚子裏,面對這樣的倆位隊友,容臻只好自食其力,“很吵!”他的聲音更大了些。
倆人一低頭,似乎才想起來地上還有個人,張行客一甩袖子,把破了衣服脫了下來,扔在一邊,“回去再跟你算賬!”轉頭對着自己撐起身子靠在桌角的容臻道,“剛才怎麽回事,你看見什麽了?”
“你們都沒事麽?”容臻想起方才自己上了二樓的古怪情形,難道陷阱只對自己有效麽?
“落家兩位也暈過去了,不過我們用了幾張符,就醒了,時間比你短的多。”胡岚也蹲下身子,“這屋子應該是被人動過手腳,我們修道中人不會中招,警惕之心就弱了些,你們沒有法術在身,便着了道。”
“屋裏不是有符陣麽?”
張行客瞥了一眼容臻,“容老師果然有天賦啊,我這麽隐蔽的布陣法,你倒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是挺明顯的麽?”容臻實話實說,畢竟他一進門就看見了。
張行客瞬間又不想說話了,胡岚只好頂上,“我們沒想到是這麽厲害的手法,低估了這個小鬼,自身的防禦符力量不夠,所以剛才容老師被帶去哪了?”
“一個廟,有個’小醜’一樣的怪物在廟裏,跟我說’欲望啊。。恐懼啊。。’什麽的,剩下就模模糊糊的,記不清楚。”想起方才所見,容臻素不說慌,要把小醜的信息傳達出去,同時保證自己的夢境不讓他倆知道,只能這樣含糊應付。
胡岚:“你看到小醜了?!”
張行客:“一個廟?”
倆人同時問出了不一樣的問題。
張行客瞥了一眼胡岚,示意她閉嘴,“什麽樣的廟?”
容臻:“一個平頂式的廢棄破廟。”
“平頂式的。。。”張行客似乎更有興趣了,“廟裏有什麽?”
“小醜。一個臉很大四肢很小,笑得非常詭異的小醜。”容臻不知道張行客為什麽對這個廟這麽感興趣,興趣程度甚至超過了對小醜這個重點鬼怪,讓他再次肯定,自己從紫府廟回來,趙一龍的出現,甚至簡長寧的消失,肯定都跟張家有關。
張行客感覺到容臻的不耐煩和警惕,他聰明的接着問,“小醜跟你說什麽了?”
容臻:“就什麽恐懼,欲望的。”
胡岚:“那就沒錯了,這家夥的目标果然是容老師。”
容臻:“什麽意思?”
張行客想了想,開口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小醜是我們四大家族懸賞通緝了一百多年的在逃厲鬼,是個非常聰明的家夥,但他已經超過50年沒有作案了,所以上回你提到他,我才會有些吃驚。”
胡岚:“得了,你可不是’有點’吃驚。”
想起上會吃飯的情形,胡岚的吐槽,讓容臻臉上有了點笑意,張行客恨不得狠狠用眼睛殺了他倆,“小醜這個鬼怪,因人的恐懼而生,換句話說,他沒有實際形體,可以穿梭在人的夢境、記憶這種非現實的地方,尋找恐懼感最多的人,因為往往這種人的恐懼中帶着最大的欲望,他就借此與人做交易,拿走人的魂魄。”
“他既然能靠近人,幹嘛不直接吃了他們的魂魄,何必這麽費力?”
“他們這種高級鬼才不做這樣的事,人心甘情願付出的靈魂可比生吃下去益處多多了。”
“如何知道目标是我?”
“你和落家二老同時中招,只有你看到小醜本尊了。”張行客一幅他很幸運的表情。
容臻此刻可沒有絲毫中獎的感覺,他的頭暈緩解了一些,四周掃視了一圈,沒見到趙一龍,這家夥耍完帥倒是消失的挺快。
“現在怎麽辦?”容臻只能下意識的詢問在場的兩個專業人士。
“落盞文不見了。”張行客表情有點為難,他沒有說下去。
“怎麽不見了?”容臻話一出口,反應了上來,落盞文生病了,張家人被請來,自己屬于送貨上門,明擺一個誘餌,後面有這麽大一個陷阱,說落盞文完全不知情基本不可能。往好裏想,是落盞文被控制了,她不是出于自身的意願在幫助小醜,往壞裏想,那就是她自願在配合小醜。
容臻細想,既然小醜的目标是自己。那麽聯想到這個落盞文從第一次來家裏找自己,就是別有目的的。她說是自己鄰居孟羽介紹的,世界上能人這麽多,她自己家裏本身跟四大家族的張家有這樣好的關系,怎麽也不該找到他這麽個偶然幫了鄰居的小老師這裏。
張行客這麽機靈,一定也瞧出了這裏面的貓膩,他不願意說的太明白,因為不管落盞文出于什麽原因要幫助小醜,和這種級別的鬼怪打交道,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種代價可不是金錢能擺平的。
“那現在怎麽辦?”容臻機械式的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敵人已經上杆子啪啪打我們臉了,不給他點顏色瞧瞧,還以為我們張家真是浪得虛名呢!走着,咱們歇兩天親自去會會這厮!”張行客沒羞沒臊的趁機伸手就要攙容臻,容臻沒搭理他。
胡岚在一旁偷笑,“容老師,要不我扶您?”順便補刀。
“那還是我來吧。”張行客靈機一動,用剛才破了的衣服隔着手,遞到了容臻的面前,容臻這才勉強扶了一把,站了起來。
胡岚感覺很辣眼睛,自覺地退了兩步,非禮勿視。
“抱都抱過好幾次了,還講究這。”張行客忍不住念叨,容臻腳底一滑,在門口差點又摔下去。
落家二老因為受到些驚吓,被張行客貼了兩張安眠符,安排的在隔壁他們自己的房間睡下了,鄭媽和沈楠在照顧他們,見到他們三人從房間裏出來,沈楠一個箭步擋在了前面。
“到底怎麽回事?盞文呢?”
張行客不屑于跟這種毛小子多說,畢竟他一進落家這個沈楠就一副見鬼的嘴臉,此刻他的眼睛直愣愣看着面色蒼白的容臻,張行客自是落得清閑,剛好就閉嘴不言語了。
容臻對張行客這種小聰明十分鄙視,十□□歲的少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他怕萬一說不好,男孩沖動起來幹出什麽後悔的事情。“沒什麽大事,你好好照顧落家二老,我們過兩天就能把她帶回來。”
沈楠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只怕又是要帶具屍體回來吧。”
張行客一個箭步往前沖,“哎,你這孩子,怎麽跟你老師說話呢?”
容臻趕緊擋在兩人中間,沈楠這孩子情況跟自己前一陣很像,正在短時間內完成三觀的重組,畢竟跟張行客這種從小見鬼,容臻這種天性淡定的人不一樣,他的反應是常人的應激性,對所有人都不信任,好像全天下都欠他一個解釋一樣。
容臻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好在對學生他有耐心,斟酌後,他用最平和的語氣道,“沈楠,老師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人,我旁邊這位也沒有,我們都在盡最大的努力幫助落家,雖然你可能現在誰都不想相信,但如果你能不給這件事情添亂,我們保證會盡全力救出落盞文。”他停頓了一下,“盡全力的意思是包括我們自己的生命。”
要說前面的話在沈楠聽來有些應付的成分,最後這句話的重量就很大了,他掃視了一下面前的三個人,特別是這位并不熟悉的學校老師,不知為什麽容臻就是能給人一種力量,天塌于前而不驚的力量。
似乎被這種氣場所感染,張行客也沒說話,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旁邊這位随口就要奉獻生命的人民教師。
從落家出來,三個人才發現外面的日頭真好,陽光明媚,天朗氣清,張行客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把自己破了的外套脫了下來,随手一甩扔給身後的胡岚,“臭狐貍,拿回去給我補,補不好就扣你工資。”
“我補?”胡岚不可思議的望着少主。
“不然呢?你親自補,別想糊弄我,我可能看出來。”
胡岚看着衣服上的大洞,一幅我能不能扔了它的表情,張行客一個眼神遞過來,她縮了縮脖子,想到這是剛才容臻扶過的衣服,她要是扔了,張少這個騷包非畫張符燒了她的尾巴不可。
“還不快滾?”
“得嘞,我滾了,二位慢慢忙。”胡岚這回眼色很對,一轉身,就融化在一片豔陽天裏。
“你怎麽還不走?”容臻皺了皺眉頭。
張行客:“我得護送你回家啊,不然我能放心麽?”
容臻:“不用。”
張行客:“我說容老師你們學校有啥成人選修課沒?”
容臻被這莫名的一句話問的沒頭腦。
張行客嬉皮笑臉道,“我看你只對學生比較溫柔。”
容臻不想理他,加速了腳步想甩了這個無賴。
“你怎麽知道我沒害過人?”張行客走的更快,繞到容臻的正對面,停下腳步,頗有些嚴肅的問。陽光下,他身邊被鍍了一層金邊,有棱角的下巴,直挺的鼻子,一對漆黑的眸子,帥的有點紮眼,只是問的這個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在問容臻,還是問他自己。
容臻沒答話,想起來自己跟這個人也不怎麽熟,剛才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脫口而出了。
“容老師太輕信別人了。”張行客彎起了嘴角,突然弓了弓腰,他比容臻高個幾公分,剛好能湊到他耳邊,炙熱的氣流伴随這夏天的燥熱,直直的傳入容臻的耳畔,“不過好在我不是那種別人。”
接着,男人像是故意的,立刻挺直身子,眯起眼睛,一本正經道,“下回,可不能随便說要付出生命的話了,每個人的命都只有一次,誰的命也沒你自己的金貴。”
又是言術!
對面的男人明知道言術對容臻無效,但每每使出這招時,萦繞着他的纨绔氣質就會蕩然無存,就那麽直直的盯着你的眼睛,好像要穿破你的所有壁壘和盔甲,直達某個柔軟的地方,容臻的心突然就跟着躁動的七月跳了起來,臉上的溫度迅速上升。
于是他迅速心虛的挪開了眼睛。
張行客沒動,還是那麽瞧着容臻,似乎覺得他臉紅的很有趣,“容老師你聽過麽,有人說,如果兩個人就這麽直直的對視七秒,眼睛裏還沒有火花的話,這輩子就沒可能了。”
容臻沒吭聲,臉上更紅了。
“我從來沒跟人對視過這麽長時間,除了用言術的時候,你不知道,那有時候對方看我的眼神多麽的火花四濺呢!”
容臻擡起頭,打量了一下張行客這堪稱完美的皮囊,心道,小姑娘們被他看着眼睛裏火花四濺,實在屬于非常正常的現象。
“可惜啊,言術用完對方就忘了,不然我也不至于單身到現在。”張行客嘻嘻哈哈的一笑,從口袋裏不知某處翻出來一包煙,點了起來,煙頭一明一暗,煙圈随着風灌進容臻的鼻子,尼古丁的味道裏混合着某種強烈的荷爾蒙。
“剛才我們看了六秒。”張行客吐了一口煙, “我還有一秒的機會,我不想錯過了。”說罷他的嘴角上揚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容臻覺得這笑容有點苦。
作者有話要說:張行客:“下次的一秒要你命!”
容臻:“看你有沒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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