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十)反常
客廳沒有開燈,僅有的光是從電視牆散發出來的,光線随着場景的轉換而忽明忽暗,映在溫從安白皙到幾近透明的臉上。電視播着總政歌舞團在國家大劇院的演出,她安靜的看着,目不轉睛,面無表情。
溫從安瘦弱的身子蜷曲在沙發裏,一身白衣,幾乎于沙發融于一體。
開門的聲音被電視掩蓋,在溫從安毫無知覺時,電視已經被人關掉。溫從安愣愣的擡起頭,看到一個幾乎全部隐匿于黑暗中的高大身影。
莫時容揚了揚手臂,客廳燈光便驟然大亮,不能适應的溫從安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
莫時容抿唇看着溫從安,片刻後,輕輕翕動:“吃完飯了嗎?”
晚飯?溫從安愣愣的睜開眼睛,微微皺眉,努力回想着。
莫時容微不可聞的嘆了嘆氣,附身環住她的腰,攬着她站起來。溫從安順從的貼在他懷裏,莫時容凝視着她烏黑的頭頂,問道:“那天晚上煮的面好吃嗎?”
溫從安點了點頭,莫時容輕笑:“煮給我吃。”停了一下,又補充道:“你陪我一起。”
溫 從安在廚房裏忙活着,纖瘦的背影燈下顯得更叫瘦小。莫時容回想着第一次在別墅看見她的樣子,雙眼明亮,眼神裏夾着一絲膽怯和羞澀,眼角帶着暖暖的笑意,臉 頰是健康的粉色。溫從安在這時轉身,莫時容看到此時的她雙眼黯淡,臉色和唇色都是不正常的白色,眼角的笑意和暖意都煙消雲散。
溫從安将兩碗面放在餐桌上,自己在盡可能遠離莫時容的地方坐下來。
莫時容沒說什麽,拿起筷子,奮戰一碗熱疼疼的青菜面。溫從安緊張的挑着面條,不時偷偷擡眼看向莫時容,擔心會不合他的胃口。
然而,的确是溫從安想多了,莫時容的一碗面很快便見了底。他驀然擡頭,眼睛正對上溫從安。
溫從安慌忙垂下眼,恨不得将整張臉都埋在面碗裏。她聽到他起身的聲音,手心涔出了汗,她忐忑的嚼着面,等了許久卻什麽都沒有發生。溫從安大着膽子擡頭,發現餐廳早已經沒有莫時容的蹤影。
溫從安慢吞吞的吃完面,将碗筷收好,挪着步子走出餐廳,跟着就看到洗過澡的莫時容穿着白色睡袍正依着卧室門框看她。像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未幹,妥帖的趴着,額前的碎發垂下,這樣的他看起來不再凜冽,甚至是變得溫和。
溫從安可以想象得到接下來莫時容會對她做什麽,這讓溫從安再度陷入驚慌,一時間進退維谷。
莫時容走過來,勾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顯而易見的驚慌,還有輕微的顫抖,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莫時容放下手扣住溫從安的手腕:“跟我來。”
Advertisement
溫從安被拽了一個趔趄,還好莫時容及時扶住,語氣不輕不重的說:“小心。”
溫從安被他攬在懷裏,幾乎是被莫時容抱進卧室。溫從安舔着幹澀的唇,喉嚨也開始不舒服,雙手無意識的緊緊攥着他的袖子。
莫時容在浴室裏松開溫從安,把吹風機塞進溫從安懷裏:“給我吹頭發。”
莫時容在浴缸邊緣坐下,等了一會兒發現溫從安毫無反應,擡眸看着她,音調微挑:“有意見?”
“嗯?”溫從安一愣,忙搖頭,找到吹風機的開關,輕輕推開。她只是不太适應,和莫時容這樣的相處。
莫時容雙臂環胸,眯着眼睛通過眼前的鏡子看着她。溫從安知道莫時容再看她,不由得感覺到緊張,手上的力道一時間沒有把控好,狠狠拽了一下莫時容的頭發。隔着出風機的嗚嗚聲,溫從安分明聽到了一聲輕哼,從鏡子裏看到他原本平靜的眉間這時已經皺起。
“對不起,我……啊……”随着溫從安無意識的驚叫,人已經穩穩坐進莫時容懷裏。
溫從安心跳很快,他的滾燙的大掌緊扣着她的腰,沒有一絲表情的臉就在正上方,墨黑的雙眸此刻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手裏的吹風機還沒關,從下而上的風吹起他發梢。他驀然的壓低身子,溫從安本能的閉上雙眼,閉緊嘴巴。
他的唇,卻沒有落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溫從安聽到莫時容說:“你可以推開。”
溫從安以為自己聽錯了,人依舊半躺在他懷裏一動不動。莫時容輕笑,溫熱的呼吸撲在她臉上,白皙的臉上蒙上一層粉色。
“我給你機會了,從安。”說完,莫時容的唇便輕輕落在溫從安的唇上,輕柔的厮磨輾轉,舌尖慢慢挑動她的唇,強勢的撬開她的牙關。
溫從安努力在腦子裏理出一絲頭緒,跟着便動手推莫時容的胸膛,竟然真的把他推開了。溫從安不禁一愣,跟着便從他懷裏跳開,然而他居然也沒有阻攔。溫從安站在莫時容旁邊不遠的地方,已經做好了随時被他拉回去的準備。
莫時容卻只是拿走她手中的吹風機,起身走出浴室。
莫時容太反常了,他到底要做什麽?溫從安在浴室裏愣怔了好久,久到,莫時容脫掉睡袍并且換好衣服,離開房子。
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溫從安腿軟的後退一步,手扶着牆站穩,閉着眼睛暗暗吐了一口氣。
莫時容走出電梯,馬上有人上前将車鑰匙呈遞給他。出了大門,看到那輛最近幾乎每天都會來報道的車依舊在那裏。
莫時容驅車趕到京郊的一出私人會所,最近一段時間程同軍已經找過他好多次,每次秦秘書都以各種理由回絕。功夫不負有心人,莫時容終于定了時間和地點與程同軍見面,但是莫時容遲到了12個小時之多。
程同軍已經不記得這是自己喝的第幾壺茶,一整天的等待對他來說分分鐘都是煎熬。當內線電話通知他莫時容的車到之後,程同軍開始在房間裏來來回回的走動。
當紅木大門被推開,莫時容出現,程同軍腿一軟便跌坐在沙發上。雖然這一刻他還不确定莫時容會不會幫他,但是莫時容來了,對于瀕臨絕望的他來說無疑是無限的曙光和希望。
莫時容單手插褲袋走進房間,唇角微勾聲色平緩道:“聽說程主任等了我一天,實在抱歉,莫某今天比較忙。”
程同軍迎上前:“等莫部長是應該的。”
莫時容在茶桌旁落座,拿起一個小杯把玩着:“程主任如此執着,想必一定有話要說,客套就免了,直接說重點吧。”
程 同軍忙不疊點頭,不停搓着雙手,幽幽的開口道:“審查組最近的動作想必莫部長已有耳聞,他們查賬查工程,現在已經着手要查我多年以前在x市任職的工程和 賬,”程同軍說到這裏,忽然起身在莫時容面前跪下,雙手握住莫時容:“莫部長,程某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若是任憑他們繼續查下去,程某真的要完了。”
莫時容不動聲色的看着,程同軍已經急的老淚縱橫,聲音嘶啞着懇求:“此次事發後大家都對程某避之不及,莫部長,您是現在唯一能幫助我的人了,莫部長求求您,幫我一把,程某一定會報答您的。”
程同軍的眼淚滴在莫時容的褲子上,莫時容微微皺眉,俯身把程同軍扶起來:“程主任何須如此?你先平靜一下,有話慢慢說。”
程同軍情緒激動的坐回椅子,不停用袖子擦拭着眼淚。
莫時容親自斟了一杯茶放在程同軍面前,“程主任應該非常清楚,幫你,于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相反,或許還會讓我引火上身。”
程同軍點頭:“程某明白,可是若不是走投無路,此次斷斷不會來找莫部長,讓莫部長您為難。”
“你先平靜一下,想要我幫你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你必須把涉及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不能有絲毫隐瞞。”
程同軍一聽到莫時容要幫他,激動的有些不能自已,再度握住莫時容的手,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一般久久說不出話。
這晚莫時容沒有回去,溫從安提着心一整晚都沒睡着,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沉沉睡去。周日也沒有看到莫時容,溫從安不放心的往家裏打了電話。
連着兩天接到女兒的電話,陳妍當然高興,聲音輕快的說聽到從安的聲音,所有病痛都沒了。溫從安很難過,她想回去陪母親,可是她不知道怎麽跟莫時容開口。不過,莫時容應該也沒有對她的父母做什麽,這讓溫從安稍稍放心。
自從住進這裏,每晚溫從安都很難入睡,即便是睡也非常淺,常常有一點點動靜就會馬上醒來。所以當她從卧室聽到門鎖的聲音,幾乎是瞬間便清醒。
莫時容湊近時,溫從安聞到了煙草和酒精混合的味道,溫從安不禁皺眉,跟着他的唇便壓了過來。
莫時容咬着溫從安的唇問:“裝睡嗎?”
但是根本沒有給溫從安說話的機會,他帶着醉意的吻便瘋狂的落下來,一直折騰到半夜莫時容才肯放過她。溫從安軟綿綿的趴在他懷裏,意識早已昏沉,很快便沉沉睡去。
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莫時容不見蹤影。溫從安強忍着身上的不适,頭昏昏的爬起來。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溫從安稍稍偏頭,脖頸上那三顆随意排列的紅斑赫然在目。溫從安用冷水沖洗很久,但是效果甚微。
餐廳裏是準備好的早餐,李阿姨留了便條說有事,很快回來。
溫從安收起便條,在餐桌旁坐下,慢條斯理的吃着早餐。李阿姨不在她很慶幸,這樣她脖子上的吻痕就不會被看到。可是,又如何呢?她這樣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
玄關傳來一陣悉索聲,溫從安以為是李阿姨回來,忙站起身說:“這些碗碟我來收,李阿姨你去忙別的吧。”
不久後,一個溫從安不熟悉的女聲道:“李阿姨不在嗎?”
溫從安停下手裏的動作,緩緩回頭望去。
聲音的主人是位氣質佳人,五官精致,長發随意在腦後绾個發髻,及膝墨藍色風衣價值不菲,手腕挎着HermesKelly,腳踩紅底高跟鞋,此時她也正淺笑着看着溫從安。
溫從安不确定的開口:“你是……”
”封歌。“美人薄唇輕啓,吐氣如蘭。溫從安手裏的碗碟卻在這一瞬間落地,碎片崩落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