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葉雲的鼻息灑在蘇空念耳廓，蘇空念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被葉雲拉到了卧房另一側的角落，周圍安靜到他甚至能聽清葉雲的心跳聲。
平緩、規律，莫名讓人心安。
蘇空念也不亂動，靜靜待在葉雲懷裏，就聽見另一頭千鈴似乎又同鎮長囑咐了什麽便離開了，沒見到有人也不繼續找尋。
過不久，鎮長送走千鈴後，自己也匆匆出門去，房間周圍只留下三兩侍衛。
這就……沒事了？
蘇空念眨眨眼，側眸看向葉雲，卻正撞進他專注的目光。
葉雲被他這一看看回神來，戀戀不舍地松開他，眼神示意後轉身運起輕功回房。
蘇空念緊随其後，其間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個燈火通明的房間。
他總覺得事情不應該那麽簡單。
但眼下情況也容不得他多想，沒多會兒他們就悄無聲息趕回了客房。
蘇空念在房門再次布下陣法，這才松了口氣，往屋裏看去。
葉雲正走向桌旁的椅子，他穿着一襲素色黑衣，披散的長發也只以黑色發帶束起，頗有一股子俠客的飒爽。
可惜就是易了容，顯得長相平庸不少。
蘇空念嘆了一聲，也沒忘記正事，問道：“葉雲，你怎麽又跟過來了？”
葉雲拉開椅子坐下，回複：“我擔心你會出事。幸好我到得及時，否則這擔心可就要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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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這話也沒錯，蘇空念識趣地繞開話題，又問：“我們這麽輕易就回來了，我總感覺……不太對勁。”
“放心，沒事的。”葉雲淺笑這給予蘇空念安撫，“千鈴此人雖為魔族二長老，但侍衛暗器很多，身邊也時常布有陷阱，所以她過于高傲，警惕性很低。”
說是這麽說，蘇空念隐隐還是有些不安。他勉勉強強壓下負面的情緒，開始把偷聽來的內容告訴葉雲。
葉雲聽完只沉吟片刻，說：“明日鎮長能下手的機會不多，我們小心為上，同時最好也不要那麽快撕破臉皮。”
蘆安鎮的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蘇空念自然知道撕破臉皮的後果，點點頭認真地說：“我知道了。”
這之後兩人又商量了好一番對策，直磨蹭到臨近子時才算是确定。
“呼——”蘇空念吐出一口濁氣，揚起一個疲憊的笑意，“那就先這樣吧，我也不多打擾你了，明早見。”
葉雲起身走到他身側撩起一縷他散落在身前的發絲，輕輕搭到他的身後去，嗓音微微有些沙啞：“早點休息，明早見。”
他的聲音本就好聽，這般語氣更是令蘇空念受不了。
蘇空念稍微低下頭，回了個鼻音就解開門上的陣法，裝作不緊不慢地回了房間。
明日注定不會平淡，當務之急是要養好精神。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蘇空念也實在很疲憊了，回到房間草草收拾一番，幾乎是倒頭就睡。
次日，兩人按照計劃早早地起床去見鎮長。
不過鎮長似乎沒打算在這個時候下手，和昨日說好的那樣派了幾個侍衛帶他們前往隔離區。
隔離區位于蘆安鎮的最北面，也是最貧瘠的一塊地方，放眼望去石子遍地，雜草叢生。
隔離區裏新紮了許多的帳篷，供病人暫時居住，偶爾也能看見幾個大夫匆忙往來。
把秦子胥帶到最新紮好的帳篷裏安置好，慕千自告奮勇地要留下來照顧。
未免出什麽事情，蘇空念也把清留在這裏，打發走侍衛後才和葉雲一同在隔離區裏走走。
隔離區裏也有不少來探望親人者，無一例外都戴上了面紗，在各個帳篷之間穿梭。
隔離區裏四處都是一片死氣沉沉，不過也沒有哭天喊地地號喪。
蘇空念見不遠處有位白發蒼蒼的大夫正在休息，上前去打聽“瘟疫”的具體情況。
那大夫見他面容和善，還是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知他們。
蘇空念這才知曉，“瘟疫”在蘆安鎮內蔓延好幾日，卻還未曾出現過有病者死亡一事，最嚴重的情況也不過是反複發熱、神志不清。
情況比他們想的要好上不少。
簡單又和大夫聊了幾句，蘇空念便起身同葉雲繼續往別的方向去。
他們此行除了了解情況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兩人走走停停，狀似在視察，實際上卻在留意一個人——昨日那個小孩的母親。
他們從小孩子口中得知，小孩和他母親的長相分外相像，臉上有一塊淺淺的疤痕，聽起來還是挺好認的。
從隔離區的一邊晃到另一邊，兩人終于在一片雜草叢中看見了小孩的母親。
那女子與小孩确實有着七八分像，神情恍惚，看起來很像神志不清的模樣。
葉雲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後退一小步。
自從他進到這個隔離區以來，那種排斥的感覺就未曾挺過，就好像前面有什麽令人作嘔的妖魔鬼怪。
很莫名也很難受。
蘇空念早就聽葉雲說過此事，見狀輕輕握了一下他冰涼的手，随後才獨自走到女子身前。
女子失了神智，完全沒有留意到他的動作，只瘋瘋癫癫地嘟囔幾個破碎的字眼。
“梨林……”
“蘆安……”
“死……”
蘇空念的腳步一頓。
“梨林……蘆安……死……”
女子嘴裏翻來覆去都是這五個字，蘇空念卻想起了秦子胥昏倒的梨樹林和蘆安河裏的那具屍體。
她有沒有可能還記得什麽？
蘇空念不動聲色地斂去神情，上前小半步輕喚：“夫人？”
“啊！”
女子仿佛被吓了一跳，渾濁的黑眸中只聚焦起無盡的恐懼。
“不要過來……我不會說的……不要過來……我不會說的……”
女子拼了命似的往後縮，雙手顫顫巍巍抱住頭，聲音也止不住地發抖。
蘇空念想要安撫他的情緒，卻反而火上澆油。
最後還是葉雲忍着排斥感上前，用靈力強行鎮住女子。
這本是魔族的才會用的招式，蘇空念猜測葉雲多半又是從那書閣裏學來的。
此招能使任何人鎮定下來，但只有短暫的半刻鐘時間，也算是魔族各種招數裏為數不多的幾個不傷人招式之一。
女子神智得到短暫性的清醒，看着近在咫尺的兩人又被吓了一跳。
時間并不多，蘇空念只簡單解釋幾句，就向女子打探詳情。
可惜女子警惕性難除，最後還是搬出了葉雲的首席身份才肯信，忙不疊把她知道的都小聲告訴兩人。
原來是她打算去找鎮長理論的那日，路過梨樹林時正巧看見鎮長在埋之前河裏撈起來的那具屍體。
她一時沖動沖上去，結果就着了鎮長的道。
女子把經過都闡述得一清二楚，蘇空念笑着安撫她：“我們了解了，一定會替你們讨回一個公道的。”
那女子連連道謝，蘇空念和葉雲也不在此處過多逗留，征求慕千的意見以後留她和清在此地，他們兩人先回鎮長府。
次日，因“瘟疫”而人心惶惶的蘆安鎮又傳起一個驚天消息。
“聽說蘆安河裏打撈出屍體了，是真的嗎？”
“我覺得是，據說就埋在梨樹林裏！”
“說不定我們的瘟疫就是因為這個！”
“可是為什麽鎮長什麽都沒有說過？”
“官府裏怎麽可能沒點彎彎繞繞？說不定這死屍就和……”
“噓，別亂說話！”
“……”
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道一下子聚集了不少人，無一不在談論這今早忽然流傳開來的傳言，更有甚者直接拿了把鏟子跑到梨樹林裏去挖挖鏟鏟。
蘇空念和葉雲從外邊轉了一圈回來，都裝作才知情的模樣，葉雲更是直接質問：“鎮長，這是怎麽回事？”
葉雲身份還擺在那裏，鎮長不該怠慢。點頭哈腰地說：“小的、小的也不知曉這回事，許是有人故意散播謠言，兩位仙君放心，小的已經派人去捉那些無知的百姓了！”
蘇空念對鎮長的反應十分不滿，蹙眉說：“百姓都是無辜的，怎可亂抓？這樣吧，我同葉首席去梨樹林那邊看看情況，若真無此事，他們挖不出來自然就會放棄了。”
“這……”鎮長哽了一下，似乎想反駁，但又找不到合适合理的借口，掙紮半天才肯接話，“那、那小的同兩位仙君一道前往。”
結果他們剛到梨樹林附近，就得知真的有人挖出來了。
有人發覺鎮長來了，都開始紛紛轉頭質問，聲音一下蓋過一下。
迫于無奈蘇空念只得氣沉丹田，運起靈力喊了一句“肅靜”。
通透的聲音散在四周，蘆安鎮又多是沒見過世面的小時麽，陸陸續續地閉了嘴。
喧鬧聲平息下來，蘇空念剛要回頭替百姓們質問，就見鎮長已經紅了眼眶，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都怪我不好，引起大家恐慌了。”鎮長略略哽咽着說，“其實你們挖出來這人……是我的好友，颠沛流離到我們鎮來，幾日前跳河自盡，還不甚撞到河中石子。”
“我和他關系很好，不想讓別人見到他逝世時的模樣，因而偷偷将他在此地下葬。”
說話間鎮長還擠出了幾滴眼淚，感情分外真摯，聽得蘇空念都要信了。
只可惜他遠遠看見了那屍體額間的傷，确信這應當也是千鈴搞的鬼。
葉雲在鎮長開始陳情的時候就漫步走到了屍體旁邊，蹲下身檢查情況。
蘇空念見他一直半蹲着神色嚴肅，也不想繼續和鎮長站在一起，走到他旁邊問：“怎麽樣了？”
葉雲壓低聲音說：“我懷疑……這是易過容的。”
“易過容？”蘇空念微訝，“能揭開嗎？”
葉雲沒點頭也沒搖頭，徑直将手伸向那人的下颚，果然摸到一塊詭異的觸感。
接着蘇空念就見葉雲幹脆利落一掀，将本就不牢固的□□揭了個徹底。
看清那人的真容，蘇空念忽地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鎮長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