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識真心
淩軒像個幽靈般靠近亭子，鼻子裏是越來越濃郁的茶香，有風從池子的那一邊吹來，掀起了挂在亭子周圍的輕紗帷帳，頓時，亭子裏兩人的身影變得模模糊糊，風也送來了主仆二人的談話：
“素素，你看，壺裏煮着的‘金靈毫’之所以能散發出這種沁人心脾的香氣，關鍵全在于‘三冷三沸’的手法，‘金靈毫’雖然是上好的茶葉，可是若是沒有用這種手法來烹煮，它的香氣就不會有這般好聞，并且，經過這種手法烹煮出來的茶水，可以讓茶葉內的特殊味道釋放出來，滋味更好。”鹿采薇便動作着便向素素講解。
“真好聞，娘娘真厲害，連這樣的煮茶方法都懂。”素素湊近壺口大力吸了吸周圍的空氣。
“我也是從書上看來的，要知道，寫出那些書的人，才叫厲害，我們不過是照搬罷了。”鹿采薇看着素素調皮的動作，不由失笑。
“那也是厲害，像我就很笨，只能看懂啓蒙的書，複雜的書都看不懂，不像娘娘，可以看懂好多本，連秋杏我也比不上。”素素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鹿采薇看着素素那天真嬌憨地神态，也搖搖頭，不再和她說。
“不過，娘娘說的也是，自從娘娘開始看很多很多的書以後，就更加厲害了，我聽其他的宮女聊天，都說娘娘您把後宮治理得很好呢！”素素說到自己聽宮女們誇鹿采薇的時候，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仿佛被誇獎的是她自己一般。然後又問出自己的一些疑問：
“不過娘娘，您之前也不喜歡看書的啊，為什麽突然開始喜歡了呢？”
鹿采薇放下最後一個洗好的茶杯，把它們一一擺正位置，臉色突然有些黯然：“從前，是沒有經歷過太多的事情，等到真的經過磨練之後，才知道自己的弱小，要強大自己，就要不斷地學習。我以前就靠着母親交給我的方法管理後宮，卻不成想一個将軍的後宅，和一個偌大的後宮是不同的，這樣的思想，導致我治理不當，出了許多纰漏。”她不由得想起前世的情景，那一個個陰謀在如今的她眼中是如此的拙劣，可那時的自己太過無知，竟然就中了圈套，還越走越深，直到最後衆叛親離，下場凄慘。想到這裏，聲音裏也不由帶上了一絲痛苦：
“這些纰漏，讓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吸取到教訓。于是，我便開始看書，看那些各式各樣的書，不斷學習。這些書裏的內容，也極大地開拓的我的眼界，讓我擁有了更強的智慧。”
“現在，我還仍然是一有空閑時間就看書，不斷提升自己，只因為，現在我有了想要幫助的人，我想努力學習更多的知識，幫助皇上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讓他不用那麽辛苦。尤其現在，皇上面臨着一個龐大的敵人，要打敗他，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和犧牲，我想在這條艱難地路上，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鹿采薇說着說着，想到正華殿中深夜不息的燈火，語氣更加堅定，眼睛漸漸變得明亮起來。整個人好像一個小太陽一般，發出光芒。
淩軒止住了腳步，此刻兩個人因為帷帳的阻擋還沒有看到他，這片小小的空間裏，只有他們三個人，他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聽完了主仆二人的對話。鹿采薇的那些話語，仍在耳中嗡嗡作響，他不覺得鹿采薇是在做戲給他看，他來禦花園是臨時起意，來到“清和園”也是随興而為，鹿采薇不可能預測到自己會出現在這裏。那麽，她說出的這一番話，就是她心裏的真實想法，淩軒想到。
他的疲憊好像一剎那間全都消散了，只剩下一點點的滿足不知從何處來，一點點填滿胸腔，鼻子微微有些酸脹，覺得有一股奇妙的溫暖包圍了自己。
淩軒後退一步，轉身，靜默地向着來處去了。
華貴妃就不必理會了，反正翻不起多大風浪，他想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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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三五日，秋意越發濃厚，樹上的葉子開始大片大片地落下，風一吹就能讓枯葉紛紛搖落，在地上鋪了一層金燦燦的毯子。
氣溫漸涼，鹿采薇拿到了為淩軒新縫制的新衣，檢查一番後就帶着它們來到了正華殿。
“皇上，新的秋裳縫制好了，臣妾拿來給您試試。”她帶着宮人們走進殿中。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鹿采薇來找淩軒時，已經不用通傳就很自然地進殿了，侍衛們平靜地立在兩旁，似乎是已經習慣了。
王公公笑眯眯的迎上來，問了個好，引着鹿采薇進入偏殿中，淩軒正在榻上看書。看見鹿采薇領着幾個捧着衣服的宮人們進來，他略有些訝異：“今年的秋衣做得比往年早了好多。”
鹿采薇示意他站起身來，指揮宮人們伺候他換上新衣服，自己也不時幫他整理：“今年也不知怎麽着，天冷的很快，尚衣居的宮人們就加快速度趕制了一小批先穿着。”她整理好淩軒的腰帶，後退一步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這套穿着很襯皇上，皇上自個活動活動，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合身的地方。”
淩軒依言活動幾番：“沒什麽大問題。”
鹿采薇又如法制炮讓淩軒穿上剩下的幾套，到最後一套墨藍色的蟠龍常服時，淩軒說道：“領口那好像有些窄。”
“我看看。”鹿采薇上前查看：“是有一點，等會拿去讓尚衣局改一改。”
淩軒沉默了一會問道：“你的秋衣呢?”
“在縫制了，今年的冬天想必會格外的寒冷，所以我調整了各宮制衣的方案，将原來的秋衣數目出了葉貴妃的份例之外都往下減了，着重縫制冬衣。”
淩軒點點頭：“你做主就好。”忽然又問道：“為什麽葉貴妃的份例不減？”
鹿采薇聽罷很自然答道：“皇上您忘了，葉貴妃的腳崴着了，傷的挺嚴重，禦醫囑咐要注意保暖，所以我沒有把她的份例減少，不過皇上也不必擔心其他各宮有嚼舌的，葉貴妃多出來的份例費用，我給她墊了。”
“哦。”淩軒應了，又問道：“她的腿如何了？”
“葉貴妃的腳大好了，前段時間臣妾去看時，她還問臣妾皇上如何了，對臣妾表示十分思念皇上呢，皇上若是試玩衣服無事，不如和臣妾一同去看看葉貴妃。”
淩軒想着反正無事，正好也可以去看看，便答應了。
二人擺駕來到潇然宮前，正看見碧珠領着一個禦醫急急從道的另一邊走來，擡頭看見兩人，不由“啊”地驚叫了一聲。
鹿采薇見她臉上有焦急之色，便問她：“怎麽回事？葉妹妹的腳出什麽問題了麽？”
碧珠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回皇上，皇後娘娘，是我家娘娘的臉，她的臉……她的臉……”
碧珠說道一半就說不下去了，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家娘娘的狀況，看見淩軒也下意識地想隐瞞這個壞消息。
鹿采薇一聽，便想到這很可能是自己把葉貴妃給自己而自己通過茹答應轉送給葉貴妃的那盒胭脂造成的的，有心想看看結果，便對淩軒說：“皇上，葉妹妹好像出了什麽事，臣妾想進去看看。”
“一起進去。”淩軒道。
碧珠趕緊領了禦醫進去，給葉貴妃通報。
葉貴妃此時正在房中，聽到皇上和皇後都來了，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出去迎接。她想自己只是臉似乎出了問題，但是無損容貌，所以到不想碧珠那般擔心。
三人進了屋，淩軒說道：“葉妃既然身體有疾，就讓禦醫好好看看吧。”
一旁的禦醫領命上前，問道：“貴妃娘娘何處不适？”
葉貴妃思考着自己若是把情況說出去，是否會讓皇上嫌棄自己，但一看到皇上和皇後都看着自己，也就只能老實說了：“本宮的臉，似乎除了些問題，無論本宮怎樣控制，都做不出表情。”
禦醫聽了，打開醫箱，說道：“臣鬥膽。”說罷便拿了些器具上前在葉貴妃臉上檢查起來。葉貴妃有些羞惱，低下頭不敢看向皇上那邊，靜靜等着禦醫檢查完畢。
“如何？”淩軒見禦醫收了器具，問道。
“回皇上，微臣無能，看不出貴妃娘娘的病症。”禦醫擦了一下額頭的汗。
淩軒聽了沒什麽表情，吩咐一旁的公公：“讓禦醫處在當班的禦醫全都過來。”
小公公領命去了，帶回來一串浩浩蕩蕩的禦醫隊伍，排着隊為葉貴妃檢查病症。這下可好，宮裏的人都驚動了，妃嫔們紛紛到潇然宮裏，借着慰問的借口來看熱鬧。
鹿采薇心裏正奇怪着，她看葉貴妃對自己中的毒毫不知情的模樣，也算是非常吃驚，這說明，下毒的不是葉貴妃，不然她不會不知道，自己中的毒是“百日僵”，葉貴妃只是起到了間接下毒的作用，甚至當初素素買回來的胭脂，說不定才是葉貴妃下的手，随後被一個商人撞到，悄無聲息地掉包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釋葉貴妃為何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
既然葉貴妃是被其他人借刀殺人，那麽自己要做的，就是查出使葉貴妃這把刀的主人，将其滅了，如此方才威脅不到自己。
她理了理現在的局面，葉貴妃與華貴妃聯手，但葉貴妃等不及了要獨自對付自己，但這其中難道沒有華貴妃的推波助瀾嗎？“百日僵”這樣罕見的毒，葉貴妃從哪裏弄來，華貴妃又經常到葉貴妃宮裏，兩人私下密談，她們會聊聊家常而已嗎？顯然不會。最有可能的是，華貴妃假裝不知道葉貴妃要獨立對付自己的計劃，卻暗中下手，将原本的毒胭脂變成有“百日僵”的胭脂，然後看我們兩個鹬蚌相争，她自己好漁翁得利。
自己或許可以好好和葉貴妃談談，将她轉變成自己的盟友，畢竟，華貴妃這般在背後捅刀的行為，想必脾氣再好的人，也忍不了，何況是和她同屬一個妃位的葉貴妃呢？
她向準備輪到為葉貴妃檢查的親信李禦醫使了個眼色，李禦醫接收到了，輪到自己檢查時便按與鹿采薇之前商量的來說：“回皇上，貴妃娘娘這臉應當是因為季節轉換太快，被秋涼入了身體，所以患了臉僵之症，不妨事。待微臣以銀針灸之，過上一兩個月，便會慢慢恢複。”
葉貴妃的心情本來随着禦醫們的連連告罪說自己檢查不出而越來越沉重，現在聽了李禦醫的話喜出望外，連忙說道：“是嗎，那請李禦醫快快為本宮醫治。”
淩軒屏退衆人，只留了自己，鹿采薇，李禦醫和葉貴妃在內屋裏，李禦醫取出銀針，為葉貴妃針灸起來，待一炷香後，又紛紛拔出。問葉貴妃：“娘娘現在感覺如何？”
葉貴妃揉揉臉，說道：“我的臉，好像麻麻的。”
李禦醫自信一笑：“麻就對了，說明娘娘臉上的氣血在銀針的刺激下慢慢活絡起來，針灸一兩個月，調養半年，就會完全康複。”
葉貴妃本來因為臉有救了而開心起來，沒想到李禦醫卻說要調養半年，這豈不是說，自己要不能侍寝半年？那樣的話，自己在皇上心裏的印象會漸漸淡去的！
她手足無措，不知要怎麽辦，又想要臉恢複，又不想讓自己離開皇上視線那麽久。
淩軒把一切看在眼裏，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白小瓶，說道：“這是百花膏，葉妃在臉上用着，想必能好得更快些。”
李禦醫看了說道：“有了百花膏，只需三個月貴妃娘娘就能完全康複!”
淩軒點頭，說了幾句安慰葉貴妃的話，便站起身來，正在這時，隔着內屋的簾外傳來一個尖細的嗓音：
“葉姐姐，聽說你身體有恙，妹妹來看看你!”
正是華貴妃，不知道她這時候進來，有什麽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