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雪夜
使者團走之後，淩軒覺得壓力頓減，于是今晚上便打算宿在皇後宮中。
鹿采薇自然是開心的命人在後院中擺了茶具，自己親手烹茶。
後院花樹空隙中擺着大大的矮榻，榻上是一張小方桌，桌上有泥爐一個，照着茶具一套，此時泥爐中木炭已經燒得紅豔豔的了，鹿采薇從榻邊的一個小桶中舀了幾瓢清水灌注到茶壺中，将擱置在泥爐上，然後開始動手清洗茶具。
淩軒坐在桌子另一邊，握着個手爐盤腿坐着看她的動作。四周無人，連兩人的貼身宮人都隐在遠處的燈光中，塌邊立了兩個黑檀木的燈架子，頂上燃着上好的魚油，再拿紗罩罩了，朦朦胧胧的一層光暈，只照亮矮榻和周圍的一圈地方。
矮榻上除了方桌，也擺了好些個軟枕，圓形的方形的都有，還有兩床被子，一床被淩軒扯了蓋在腿上，雙手握着手爐就擱置在上面。
“春寒未退，寒風還凜冽着，我們就出來，叫那一幫禦醫看見了，又要說了。”他笑着說道。
鹿采薇頭也沒擡：“別理他們，我們只這一次。”
“說的是啊，快開春了。此時此景，但也叫我忘記了那些政事，就坐在這裏看着天地，就好像是尋常人家在院子裏看天一般。”
“皇上是沒有這般玩過，覺得有趣？”
“确實有趣，身在天地之間，也可察覺出那一絲悵寥之意。”
“茶好了，皇上請用吧，品評一番臣妾的手藝。”鹿采薇說道，将一個茶盞推過來。
淩軒接過小酌了一口：“皇後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了，這‘牡丹亭’經皇後妙手一烹，真就是有一種別的滋味。”
鹿采薇就笑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品嘗。
“皇後你可還記得我當初對你說的，我要将這個國家的百姓帶入一種更美好的生活?”
“臣妾當然記得。”
“以前這麽想，也就這麽想了，其實還不太懂得這其中的艱難，現在真到了自己治理這個國家，才知道這是多麽難一件事，先有…你父親，後有華将軍把持朝政，現在又是強敵環伺，國內連年天災，國力虧空得嚴重……..”淩軒略有些低沉地說。
他平常面上威嚴沉靜，無論出了什麽事情都是那般不及不亂的樣子，但他終究還是人，也會有着一些消極負面的情緒，只是貴為皇帝，平常是萬萬不能夠讓別人見到的，而是讓将它們壓制在心底，久而久之，心中負擔愈加重。現在在只有兩人的環境下，他前所未有地放松下來，将這種情緒洩露了一絲。
“可皇上還是将華将軍除掉了，現在國內也正在好起來。”鹿采薇接口說道：“有一個開始，就會有一條道路，臣妾認為，現在正是我商國百廢待興的時間，百姓們都很期盼着皇上能夠将他們帶入一個更美好的未來呢。”
淩軒沉默許久沒有說話，鹿采薇又道：“其實，臣妾還在閨中的時候，每逢節日，經常到街上去玩，都城中的有過的富貴的，有過的貧窮的，可他們臉上快樂的神情都是一樣的，臣妾就想，如果有人能讓他們不再這麽憂愁的話，那麽一定是一個好人吧。”
“等臣妾進了宮，知道了皇上的抱負之後，就非常開心，因為百姓們有這麽一個為他們着想的皇帝，他們知道的話，也一定很高興。百姓們雖然不識字，不懂什麽大道理，但是對于真的希望他們過得好的人，是認得出來的，皇上的心意百姓們一定會知道，他們都會支持皇上的。”
鹿采薇和淩軒對視着，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淩軒聽了感到安慰，但面上不好表現出來，只是将手中茶兩三口喝完了。
鹿采薇看他這喝法，不由失笑：“皇上這般喝法，簡直是牛嚼牡丹。白費了好茶。”
“是是是，我辜負了這好茶，還是皇後親自泡的好茶，敬請皇後在給我倒一杯吧。”淩軒倒是不以為意，開着玩笑道。
鹿采薇無奈，只能提起茶壺給他續上一杯了。
“呀，下雪了。”一片雪花飄到她的手背上，感覺一涼。
“讓人加一個頂就好，雪中飲茶，別有意境，到不知道還有誰能像我們這般有這等閑趣。淩軒爽朗笑道。
确實是有人同他們一樣在雪中吃喝的，只不過不是在飲茶，而是在飲酒。
滿庭竹林的小院中，竹子上的葉子落了大半，剩下一些葉子枯竹枝挂在竹身上，已經堆積了薄薄一層雪。竹下的空地上，有一組石桌石椅，雪花飄到上空，被無聲無息地融化。
石桌上同樣有紅泥小爐，溫着一壺清酒，旁邊是一個長方形的鐵盒子，上面架了一層鐵絲勉強擰成的網，盒子中炭火熊熊，散發出大量的熱量，鐵網上放着串起來的肉串，肥瘦相間的肉塊在炭火的熏烤下流出一滴滴的油，滴入炭火中變成一串明火，一雙玉手娴熟地翻着簽子，不時往肉上撒着什麽東西，焦香的氣息在竹林中散出很遠。
“要吃這麽一頓，可真是費了好大力氣。”手的主人喃喃說道。接着将烤的金黃的肉串拿起來聞了聞：“好了！”
她用木勺舀了酒到海碗之中，就着溫酒吃起肉來。
“這樣才不辜負這一場雪啊。”
她将酒傾倒在雪地上：“娘親，女兒敬你一碗。”
…………
榮華園中
夏妃可沒有前面幾人這麽好的興致，她現在只覺得心情一團糟：“皇上翻來皇後的牌子，到她哪裏去了，為什麽，為什麽不來我這兒啊，明明前幾天………”
“娘娘，娘娘別生氣了……”衆人紛紛勸阻着夏妃，她發了一場脾氣，将屋內的東西都砸爛了，還不小心推到了燭火，引起險些引起一場火災，好險宮人們動作快，将水桶趕緊拿來潑了，才沒釀成更大的災禍。
但這樣一來，夏妃的心情更壞了，她派人去和皇上說自己宮中失火了，但皇上只是問了幾句就沒說什麽打發人回來了，別說人過來了，連安慰也沒有帶回來一句。
最後她一片狼藉中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請安時，皇後還沒有出來，諸位妃嫔紛紛過來“關心”夏妃：
“夏妹妹，聽說昨晚宮中走水了，哎呀沒釀成什麽大禍吧？”
“夏妃娘娘怎麽這麽不小心，聽說燒了半間房子？
“我還聽說夏妃娘娘損失了不少的珍寶呢！”
一個妃嫔街一個妃嫔地問道，夏妃昨晚本就沒有休息好，受了驚，今早上早早起來還是頭昏腦漲的，現在諸妃的問話像是一群“嗡嗡”叫的蒼蠅一樣，把她的腦袋攪得更加混亂，有心想反駁，卻又說不出話來。
其實昨晚上夏妃碰到燈臺造成的那一場火哪有妃嫔們說得這麽誇張，只不過燒掉了一角帷幔罷了，只是妃嫔們想膈應夏妃，故意往大處去說，活生生惡心到她。
夏妃哪怕說了真實損失不過是半塊帷帳，她們也依舊不放過地說：“真的這樣嗎，夏妹妹不用藏着掖着，把自己燒的東西都說出來，姐妹們都可以湊上一點，不過想來妹妹貴為一國公主，是不缺這些東西的，想來就算是全部燒光了，也擔得起。”
如此言語，軟話中帶着刺，刺得夏妃臉上火辣辣地，有惱怒極了，她以為自己昨晚上派人去找皇上接過被甩了個冷臉的行動已經被衆人知道，所以當下不再發一言，只等待着皇後出來。
看着皇後那一臉精神的樣子，夏妃心裏暗恨，但是為了避開諸妃的嘲諷，請完安之後她不顧諸位妃嫔的挽留就急急回了自己的宮中。
“怎麽樣，什麽時候能夠和那個小宮女接觸？”她問明珠道。
“回娘娘，女婢已經查到這個宮女名為悠芸了，到了中午便有機會同她說話。”明珠回到。
“好，我要你快點辦好這些事情，皇後的那個樣子我已經忍不下去了，一定是她指使那些妃嫔來嘲笑我，我要趕緊對付她。”
………………
時近中午，換下的宮女都到尚食坊中用飯，悠芸也随着衆人來到尚食坊中。匆匆吃飽後，她走出尚食坊的大門，想要趁着時間歇上一覺，前段時間被李公公抓到自己偷懶，受了懲罰，連續被派了好幾天的累活計，整個人都變得憔悴了，她要趕緊補回來。
走到轉角，她看見一個粉紅衣衫的宮女對自己這邊招手，左右一看，因為自己急着回去睡午覺的原因吃的很快天，如今這個方向只有自己一個人。
她再看了，那個宮女确實是對着自己招手的，心中疑惑，但還是走了過去。
“呀，是你！”
一走過去，她就小聲地叫起來，她認出了這個夏妃身邊的貼身宮女。
“姐姐找我有什麽事情麽？”她問道。
“在這裏不方便說，随我到一個地方來。”明珠悄聲說道。
“額……”悠芸不知道何事，遲疑着。
“放心，是件好事，若你不抓住這個機會，可不要後悔了。”明珠見她這樣，也不勸，只是抛下這麽一句話然後就自顧自地走了。
看着明珠毫不猶豫的背影，悠芸咬咬牙，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