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端午

第二天,黃寧醒來後便一直呆呆的坐在客廳裏看着院子裏那個碩大的彈坑.半天才叫伊萬進去,讓他去找個人來修一修.

黃寧環顧了下房子,陳阿姆在她沒來前已經整理了一番,屋子裏倒仍然整整齊齊,唯有實驗室掃出來的一堆玻璃渣子證明這一個月的災難.

黃寧想打個電話給何少卿,突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他的電話,決定還是先寫幾封信,等伊萬回來讓伊萬帶她去找一下何少卿安排在她這的人.

還沒寫幾封,伊萬就帶着個穿着軍服的士兵進來.伊萬對黃寧解釋,這次上海好多人家的房子都被炸了,現在局勢穩定點,都開始修葺,所以一時找不到合适的工人,他準備下午去遠一點的碼頭轉轉.

黃寧看了看院子裏那個大坑,覺得除了有礙觀瞻以外,倒也沒什麽不便,便讓伊萬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先找幾塊布圍一下,免得有東西掉進去.

伊萬點點頭,應下來,又對黃寧介紹說這位士兵就是何少爺留下的人.

黃寧給了伊萬一點錢,讓他回家去看看家人,晚上再來這送她去學校.

伊萬走後,黃寧又具體問那個士兵一些問題.才知道這段時間何少卿也一直在上海,兩人最接近的時候只相隔了幾條街,前幾天何少卿才撤出上海.

知道何少卿安然無恙,黃寧才放下心,她想問何少卿現在在哪,又想給他打個電話,但知道這些她不能問,問了別人也不會說.便吩咐那個士兵轉述要何少卿注意安全等等叮囑後讓他走了.

中午,何少卿就給她打了個電話,只說在去南京的路上,暫時不能回上海,叮囑黃寧注意安全,盡量少出門.

黃寧通過電話聽着何少卿嘶啞的聲音,也只能叮囑他小心.

兩人沒講幾句話就挂了,可又覺得仿佛講了許多,卻還有許多沒講.黃寧嘆了口氣,想既然何少卿暫時不回來,她不如回學校去算了.

吃過飯,黃寧讓伊萬陪着去了趟周浦路的黃家.黃家倒是幸免于難,不過小叔陪着二太太等女眷早已回了錦山老宅,二老爺也随軍在外,家裏只剩下打理黃家在上海的鋪子的四老爺,四老爺只說老太太們大概要等年後才會回來.黃寧見大家都無事,請過安便直接回了學校.

等何少卿處理完全部事務回上海時,恰好端午.

根據記錄,嚴老發現黃寧發現的這種新藥在這次臨時的臨床測試中确實能有效的抑制傷口發炎化膿的現象,除了個別人有反應外,使用過青黴素制劑的那批傷員的恢複明顯快于其他傷員.嚴老很是興奮,将這種藥命名為128,而現在他們要解決的是如何大規模生産以及長時間保存的問題.

黃寧前世藥理學倒是學的很通,但是對制藥确是一無所知,而對在這個年代如何勸說政府或者個人投資大規模投資生産某一種前所未聞的藥則更是無措.自從嚴老四月去了南京後,學校方面由于這次戰亂又還在停課,黃寧每天除了看看報，翻翻書,幾乎無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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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何少卿快步走進黃寧家的廚房時,看到黃寧正手忙腳亂的裹着一個完全看不出形狀的粽子.

何少卿伸手接過黃寧手裏的粽子,調整下粽葉的位置,又倒出一點米,三下五除二便包出了一個有棱有角的粽子來.

黃寧啧啧稱奇,伸手快速的抽出一條棕絲将粽子捆紮好.

兩人也不說話,笑着一個包一個捆,利索的将剩下的粽子都包完,才一起到客廳坐着喝茶聊天.

這是這次事變後兩人第一次見面,這段時間經常有電話通話,但見了面黃寧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便一口一口的喝着酸梅汁,聞着廚房裏飄出來的濃濃棕香.

何少卿坐在她的書桌前,翻着她桌子上的各種草稿,有時又悄悄擡頭看一眼對面垂着眼坐着的黃寧.

“去的,寧倩前幾天讓人帶信給我也說要去,讓我去的時候順便去周浦路接她.”

“她還好吧”

“日本人的炸彈都經歷過了,應該也不會介懷了.聽二伯母說現在孫次長家的二兒子在追她,還不知道如何.”

何少卿點點頭,又輕輕的問:”你呢,你好不好”

黃寧擡起頭看了眼何少卿,忍不住笑:”電話裏不說了麽,好得很,我一邊聽着日本人的轟炸一邊利索的開膛破肚呢.”

“嗯,這麽膽大,那左手的傷口是哪來的”何少卿走過去,拉起黃寧的手,仔細的看了看手背,發現還是有一條淺淺的傷痕.

黃寧感覺這天熱的她手心直冒汗,趕緊将手抽了回來,裝着惱羞成怒的瞪着何少卿:”不是說了嗎,那時候太累了,誤傷誤傷.你這是懷疑我的專業能力.”

何少卿臉上挂着笑意伸手敲了黃寧腦袋一個“栗子”:”還專業能力,戰場上生死攸關,你居然敢跟着軍隊到處跑,膽子也太大了.”

何少卿看了眼一臉不服的黃寧,認真的勸告黃寧:”打戰是男人的事,你一個小姑娘去那裏很危險,知不知道一個跑不快可能就----“何少卿哽住,嘆了口氣,”總之,那太危險了.”

黃寧心裏感動,卻覺得這事非說清楚不可，便扯着何少卿的袖子說:”少卿,你一貫知道我的性子,我是個醫生,病人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就像你是軍人一樣,你的天職是殺人,我的天職是救人.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這事,最多我以後離前線遠一點好不好”黃寧認真的瞪了一眼何少卿,”你不能強迫我.”

何少卿在心裏嘆口氣,覺得自己得想個名正言順的法子将黃寧帶在身邊,實在不行讓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治病救人也可以.

“你包這麽多粽子幹什麽”

“我自己吃幾個,然後送一點去那邊黃家,剩下的你包圓,如何”

何少卿點點頭，到外面叫來個警務兵，吩咐他收拾收拾，等下送粽子去南京大伯家。

黃寧聽何少卿在那吩咐，臉上差點紅了起來，偷偷啐了自己一口，又不是第一次經歷這事，都不知道害羞什麽。

何少卿吩咐完，看黃寧呆呆坐在沙發上，以為她怕羞，便對她解說：“我大伯平時比較忙，人也比較嚴肅，但對我很好。大伯母是個很和藹的人，她若是見了你必定會喜歡你。”何少卿看黃寧笑盈盈的點點頭，擡起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并沒有別的女孩子提到婚嫁時羞羞答答的模樣，心裏想自己還真是喜歡了個膽大的女孩子，“我已經和他們說過你，你要願意過幾天就跟我去南京。”

黃寧想，這也太快了，不過鑒于這局勢朝不保夕，也只能提高速度了，否則要是像現代人談個戀愛十年八年無所謂結不結婚的話，那抗戰也都結束了。所以她覺得何少卿這麽處理也對，但她如果贊成好像衣服小媳婦着急嫁人的模樣，便選擇笑着默認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