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冬冬出院那天難得下了一場暴雨,地表溫度迅速蒸發,涼快了不少。

雨停過後沒多久,醫院的手續都辦完了,也就可以帶着冬冬出院了。

以往冬冬也住過院,但每逢出院要麽是高衍一個人抱着孩子回去,要麽是宋明和他一起帶孩子回去,像今天這麽多人的,還真是有史以來頭一遭。

高衍、劉毅、宋明、王殷成,連湯圓都過來了。

不大的單人間裏擠了四個大人兩個小孩兒,顯得分外擁擠。

冬冬最近見多了人,王殷成又帶着湯圓天天過來陪冬冬,冬冬一下子就像是開朗了不少,話也比以前多了,嘀嘀咕咕能說一堆,有時候高衍聽了腦殼都疼。

冬冬穿好了衣服和湯圓一起坐在床邊上,兩個小娃娃晃着腿,晃啊晃的還特別有節奏。

冬冬開口和王殷成道:“大豆沙,豆沙哥哥為什麽沒有來?”

王殷成哄道:“因為哥哥要上學啊。”

湯圓一聽到哥哥兩個字立馬化身蠢萌的弟弟,就算豆沙不在這裏,也跟着王殷成的話猛點頭。

冬冬又道:“那大豆沙不要上學麽?”

王殷成笑:“大豆沙不用上學啊,大豆沙已經上完了,可以不用上了。”

冬冬恍然大悟的樣子:“那豆沙哥哥還要上幾天才不用上學啊?”

病房裏的大人都樂了,宋明站在床尾笑道:“寶貝兒,你的豆沙哥哥少說還得再上十幾年學。”

冬冬不樂意了:“那不是一直看不到豆沙哥哥了?”

湯圓微微張着嘴巴,>口<,怎麽辦怎麽辦好着急啊,哥哥要上這麽長時間麽?那湯圓怎麽辦啊?

湯圓和冬冬就像兩個雙胞胎一樣,同時做出很苦惱很傷心很糾結的表情,冬冬可憐巴巴看着他的大豆沙問道:“那哥哥可以不要上學麽?”

王殷成樂了,哄道:“你別聽你宋叔叔的,豆沙下午就放學了,晚上就能見到了!”

高衍在旁邊對宋明挑了挑眉頭,意思是你欠揍啊亂哄孩子,宋明哈哈一笑,摸了摸光腦門兒。

劉毅一直默聲站在窗邊垂眼看着冬冬,表情不似以往那般冷峻,平和了不少,垂眼時看不清眼裏的神色,然而渾身的氣場都好像一下子鋪散開,變得溫和平順。

雨停之後一病房的人終于不再閑扯哄孩子,王殷成去拿車,高衍抱着冬冬、劉毅抱着湯圓,宋明跟在後面等電梯。又有人時不時朝高衍和劉毅這邊看過來,不過這次沒有人拍照,只是有兩個自認為聲音很小的小護士在那裏竊竊私語。

護士A:“那不是上次那兩個麽?”

護士B:“我暈,一家四口好有愛啊,沒想到還能在醫院看到,哎,旁邊那個胖子是誰啊?”

護士A:“哦,他們家司機或者保镖吧?!”

宋明:“……”

湯圓坐在劉毅懷裏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沒聽到沒留意有人正在議論他們,冬冬倒是聽到了,還朝宋明看了一眼,轉頭問湯圓道:“湯圓,你家有baobiao麽?”

湯圓道:“啊?baobiao是什麽?能吃麽?好吃麽?”

冬冬:“我不知道啊,我知道包子好吃。”

湯圓有點要流口水的樣子:“我要吃豆沙包。”

冬冬眼睛跟着一亮:“我也要吃!”

宋明心嘆小孩子的思維就是這麽發散啊,能從保镖讨論到包子……

王殷成和劉毅都開車過來的,冬冬和湯圓兩個孩子湊在一起分不開,最後就變成了劉毅開車帶着湯圓冬冬還有高衍,王殷成開車帶着宋明。

冬冬坐在劉毅的車裏很高興,因為還是上次那輛很大的大車,爸爸說過以後也給冬冬買大車的,所以冬冬就特別高興。

劉毅把車開出醫院,行到十字路口等紅燈,冬冬卻突然坐在高衍懷裏道:“爸爸?我們不回家麽?”

劉毅轉頭看冬冬,聽到“回家”兩個字的時候心下都軟了,道:“冬冬我們就是在回家的路上。”

冬冬小眉頭皺了皺,朝外面的街道看了一眼,抓着高衍的手道:“爸爸不是這條路哎。”

劉毅走的這條路确實不是回宋明房子的那條路,王殷成和劉恒很早以前有一套學區房,住宅面積不大,但地段好,而且剛好在現在豆沙家小區的正對面。

劉毅本來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嘗試和高衍溝通一下,看看高衍願不願意帶孩子去那裏住。劉毅自己甚至都想好了一套說辭,萬一高衍拒絕他應該怎麽辦。

然而高衍卻仔細想了想,反問劉毅一句:“冬冬住過去确實是有很多益處對麽?”

劉毅點頭,高衍接着沒有任何推辭和糾結的答應了:“只要對冬冬好就可以了。”

萬分順利,順利得劉毅都覺得不可思議。

王殷成卻嘲笑劉毅,覺得他深谙商場之道,未免把人心想得太過複雜了。冬冬現在是高衍唯一的親人,高衍做什麽都得想着孩子,拿冬冬之前的境遇和身體狀況與現在的一比較,高衍自然會做出明确的選擇。高衍有一部分性格和王殷成倒是很像,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都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也總能很爽快的做出抉擇。

這個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高衍也明白做出一些選擇的時候難免會有附加的條件或者一些令人诟病的動機立場,就好像現在他同意去住劉毅的房子,傳出去總會有人說他高衍吃劉毅的軟飯。

不過無所謂,高衍無所謂,他明白這個世界上強者在任何環境都能生存很好,弱者才會糾結立場問題的道理。

冬冬說這條不是回去的路,高衍和劉毅都愣住了,湯圓也覺得奇怪,為什麽冬冬知道他不知道啊?

高衍道:“冬冬認識回去的路?”

冬冬搖搖頭:“不知道。”

高衍:“那冬冬怎麽知道這條路不對?”

冬冬露出很糾結的表情:“本來就不是啊,爸爸沒發現麽?”

高衍和劉毅對視一眼,高衍哄道:“我們現在去爸爸家裏。”

冬冬現在喊高衍和劉毅都喊爸爸,湯圓經常被搞暈,不知道冬冬在喊誰,但是冬冬好像每次都能辨識清楚,孩子每次自己喊爸爸的時候,兩個大人似乎也能分清喊的是他們其中哪個又或者其實是在喊他們兩個人。

湯圓有些暈乎乎的,冬冬驚奇的睜大眼睛,拍了拍小手,“好呀好呀!”

劉恒的那套房子已經打掃出來了,原先的家具都搬空了,現在的家具擺設都是劉毅一手布置的,冬冬的房間也是。

宋明坐王殷成的車半路就下了,說是有事,高衍也就怎麽注意。

高衍之前也沒來過這套房子,之前只聽王殷成說房子不大,但抱着冬冬進去的時候不知怎麽的,非但沒覺得房子小,反而有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冬冬進門換鞋,高衍蹲着給孩子拖鞋,還沒來得及拿拖鞋,冬冬已經掙脫開高雅的胳膊甩着小腳丫飛奔了出去,在客廳裏轉了兩圈,又跑去了房間。

“冬冬?”高衍換鞋進門,劉毅也不去攔孩子,任由孩子到處跑到處亂蹦。

高衍是擔心冬冬亂跑磕到桌子椅子邊邊角角什麽的,然而眼睛随意一掃卻愣住了,客廳裏但凡肉眼可見的棱角邊全部包了起來,就連門框都包住了。

高衍擡眼去看劉毅,心下一動,就好像他心裏原本流淌了一汪不急不緩的清泉,突然的,就有什麽東西變了。細節最能體現一個人的品性,劉毅是什麽樣的人高衍到現在都沒有看清過,然而劉毅對冬冬是真心的好。王殷成之前閑聊就和他提過,房子劉毅沒讓任何人插手,全是自己親手布置的。

劉毅這個時候轉頭看高衍,高衍不動聲色錯開視線。

湯圓和王殷成也進門了,王殷成站在玄關沒動,湯圓也拖了鞋跑進來,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哇了一聲,對王殷成道:“麻麻!這個房子是之前哥哥住過的麽?”

王殷成:“是啊。”

湯圓這幾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冬冬待多了,聽到王殷成的話竟然有些喝醋的扭了扭屁股,轉着眼珠子到處看着。湯圓突然好羨慕冬冬啊,哥哥住過的房子哎,哥哥睡過的房間哎。

王殷成沒有進來,只站在門口打量着客廳,這個地方他只住了一年多,但是承載了他的家庭太多的回憶,也是從這裏開始,他的人生發生了逆轉性的改變。當初離開的時候并沒有覺得有多舍不得,但時隔三年回來一看,王殷成感慨頗多。

王殷成抱着湯圓先走了,關上門之後房子裏只剩下了高衍劉毅還有冬冬。

冬冬興奮得到處亂跑,甚至在床上打滾,最後撲到高衍懷裏咬着尾巴道:“爸爸爸爸,我好喜歡新家呀!爸爸你喜歡麽?”

冬冬一臉期待的看着高衍,高衍笑道:“爸爸當然也喜歡。”

夏天的雨都是雷陣雨,一陣過後就是晴天,烏雲散去之後,陽光透過窗簾散進來,鋪開一層細碎的光,折射在劉毅剛硬的面孔上,瞬間好似化了一場雪,柔和了無限的溫情。

劉毅站在客廳,看着高衍和冬冬,開口道:“歡迎回家。”

高環宇這次是前路沒有退路難尋。

謝暮言擺了他一道,劉毅背後又插了他一刀。

高環宇打電話問謝暮言是什麽意思,謝暮言笑得漫不經心懶懶散散,道:“仔細想想,近幾年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高環宇又給胡煉打電話,胡煉笑得客氣:“高先生,您這麽質問就不對了。最開始劉總和你們談,你們拿贗品就算了,之後您主動找劉總,劉總不過因為忙了幾天家事,您轉頭就把錢樹賣給了別人。”

而陸蝶更是滿世界的找自己寶貝兒子:“環宇你到底做了什麽?你拿了到底拿了什麽??趕緊放回來!”

萬歲金錢樹早就給了謝暮言,現在自己手裏只有幾百萬!哪裏有錢樹?

劉毅算是睬都懶得再睬高環宇了,而謝暮言呢?說是控告了欺詐,然而起訴書至今未到不說,連媒體上的新聞都不溫不火,似乎并沒有極度想要把他高環宇弄進監獄的意思。

高環宇要是真賣了贗品給謝暮言也就算了,可問題是他當時給的就是真貨!給了真貨遭控告?高環宇現在就跟吃了一坨屎一樣。鑒定是真的,流程也沒有任何問題,他告什麽?謝暮言他有什麽好控告的?

但現在對高環宇來說,最難擺平的不是謝暮言那裏,而是高榮生。

謝暮言一直覺得H市是個好地方,這裏有一些很美好很值得留戀的記憶,雖然有些自作多情雖然沒什麽大意義,但對他來說,确實寶貴的。

謝暮言晚飯過後百無聊賴讓司機開車去機場,他本來不太想去的,不過想想也挺無聊的,閑着也是閑着,也就跑過去了。

等待的時間不會很長,謝暮言這兩年別的沒學會,等待磨時間的功夫倒是學得七七八八。

男人出現在視野裏的時候謝暮言面上在笑,眼裏卻沒有半點笑意,等男人摘掉墨鏡走近了,謝暮言才真的笑了起來,和男人打了個招呼,道:“我就說,你肯定會來的。”

男人長得十分高大,有四分之一的俄羅斯血統,皮膚及白,眼窩輪廓很深,樣貌有些像好萊塢的電影明星。

男人看着謝暮言,不輕不重道:“是你引我來的。”

謝暮言笑得很無辜,“和我有什麽關系?明明是你自己想來,給自己找個理由說是我引你來的,我何其無辜。”

男人聳肩不對謝暮言的話做任何評價。

王殷成抱着湯圓回去的路上一直想宋明剛剛在車上和他說過的話。

宋明那時候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突然嘆了一口氣,道:“我覺得,劉毅的行為目的性未免也太明顯了一點。”

王殷成看了宋明一眼,沒說話。

宋明兀自道:“高衍身處其中,可能看不太清楚。但我在旁邊看着,我覺得吧,劉毅對高衍要是沒半點心思,只關心冬冬的話,現在絕對不可能是這個樣子。”

王殷成沉着開車,嗯了一聲。

宋明側身,摸了摸下巴,又嘆了一口氣。

“有些話,要是沒人說你們估計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高衍也絕對不會自己開口。”宋明道:“我這麽說吧,劉毅那邊的情況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高衍的。你們為什麽就沒人去打聽一下高衍當初為什麽要孩子?”

王殷成直接道:“如果直接問高衍就會說麽?高衍不在乎的理由你認為劉毅應該站在什麽立場問?”

宋明摸了摸腦門兒:“唉,和你這種聰明人說話就是累!”

“我覺得劉毅這樣不好,高衍為了冬冬會做很多事情,但顯然不會和劉毅有什麽瓜葛。”

王殷成:“單身主義觀念?”

宋明:“對,就這個,高衍不會愛上劉毅的,別想了。”

王殷成:“純粹的觀念問題還是感情受挫?”

宋明一問,沒想到王殷成能想這麽深。宋明心裏默默翻了一個白眼,他就說麽,他最讨厭和聰明人講話了,“都有。這麽說吧,高衍因為成長環境的原因一直都是獨身觀念,一開始連孩子都不想要,後來遇到個人渣,宗教徒gay,呵呵,柏拉圖你懂吧?”

王殷成點點頭:“宗教徒是信仰問題,但很多宗教認定同性戀是不被允許的。”

宋明冷笑:“所以這種人渣就不應該出來禍害人!其實那個男人的背景挺大,如果真的合适當初跟着出國也算能脫離高家了。”

王殷成:“為什麽分手?”

宋明轉頭看了眼車窗外,嘆了一口氣:“暴力,反正後來就分了,高衍也就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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