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勇氣 這個擁抱是張郁青沒意料到的……
第29章 勇氣 這個擁抱是張郁青沒意料到的……
秦晗哭了很久, 後來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歸于安靜。
張郁青幫她把外套拿下來,又遞給她紙巾。
夜色安靜, 張郁青的卧室不算大, 但很整潔,只有一張床和一個簡易衣櫃。
床單是灰色格子布料, 北北趴在上面, 下巴搭在自己的小爪子上,已經睡着了。
秦晗總算是打起些精神來,她帶着重重的鼻音, 給張郁青講爸爸媽媽的事情。
講那些争吵, 也講衣櫃裏的牛皮紙袋, 最後講到今天爸爸的無奈, 她停下了。
小姑娘的眼眶通紅, 眼睛裏起了一條細細的血絲, 睫毛被她擦眼淚時擦得亂亂的,有的扭在一起, 有的翹着。
看起來特別可憐。
她目光有些空洞, 嘟囔着叫他:“張郁青,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其實張郁青遭遇得遠比她多,他自己經歷那些時并沒有覺得什麽。
反倒是現在, 秦晗鼻尖紅紅地說“怎麽辦”時,他眉頭擰起來,覺得遇到天大的難題。
怎麽哄好這個小姑娘呢?
“爸爸說他還會回來, 但我覺得不會了。”
秦晗說着,眼淚又淤積起來,噙在下睫毛根部, 搖搖欲墜,“我只有媽媽了。”
張郁青擡手,用食指背輕輕幫她拭掉眼淚:“他們只是不在一起生活了,他們依然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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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郁青的陪伴下,秦晗慢慢冷靜下來。
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像她和胡可媛的友誼,像爸爸媽媽決定離婚。
她知道任誰也沒有辦法改變。
只不過被迫接受時,她總要哭一哭,把不滿和不安都發洩掉。
張郁青後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秦晗對面。
他身後的牆邊立着一把木吉他,被他拎起來,輕輕撥弄兩下:“想聽歌嗎?”
弦音散在夜色裏,安撫着她的情緒。
秦晗眼淚還沒幹透,眼睛亮得不像話。
不過看見張郁青拿起吉他,她才稍稍,提起一點點興致:“你會彈吉他?”
“一點點。”
張郁青把吉他架在腿上,“有一陣我妹妹迷上了吉他,小廣場那邊有個男孩總在那兒彈唱,她整天要去,沒辦法,我就學了點,糊弄她用的。”
秦晗剛哭過,腦子轉得有點慢。
她也不是很了解張郁青的妹妹,只知道她叫丹丹。
為什麽丹丹喜歡聽吉他,他就非得學呢?
去小廣場聽吉他不行嗎?
是因為當哥哥的不希望妹妹見別的男生?
秦晗腦回路清奇,蹦出一句:“妹控?”
張郁青忽然笑了:“想什麽呢你。”
“我妹妹有些偏執,有些事情她是理解不了的。比如小廣場彈唱的小夥子,她認定那裏會有彈唱,陰天下雨也會去的,但如果她去了沒遇見彈唱的人,就會哭,會鬧。”
張郁青笑着,“而且我也沒那麽多時間,總是帶她去小廣場。”
說這些話時,張郁青有種和他長相不符的溫柔。
秦晗忽然記起,羅什錦說丹丹并不是張郁青的親妹妹,也記起他說過丹丹生病了。
秦晗不知道是什麽病。
她對病的認知,還停留在感冒發燒闌尾炎這些上面。
張郁青彈着吉他,看着她唱了幾句《cry on my shoulder》,他的嗓音很溫柔,散落在午夜燈光裏,令人融融。
唱完,他問:“怎麽樣?”
秦晗有些猶豫,他唱得好聽,但吉他......
沉默了一會兒,她才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不是亂彈的嗎?”
“是啊,亂彈的。”
秦晗都被他那種豪爽的氣勢給鎮住了。
怎麽會有人,亂彈還說得那麽理所當然又落落大方?
她愣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亂彈你驕傲什麽呀。”
“我只會彈《小星星》。”
看見秦晗笑,張郁青才松了口氣。
終于哄到露笑臉了啊。
知道秦晗家今天沒人在,也知道她一定不想回家。
張郁青看了眼時間,随手彈着《小星星》,問秦晗:“回去睡,還是在這兒睡?”
“如果我留下......”
“你睡這屋,隔壁還有卧室。”
秦晗耳廓有些紅,她點了點頭:“謝謝。”
“只有幾個小時可睡了,早晨帶你去吃遙南最好吃的早餐。”
張郁青抱走了北北,又拿上他自己的手機,“晚安。”
“等一下......”
秦晗叫住張郁青,“我可不可以,借用浴室洗個澡?”
她滿身汗味,又哭了一大場,怕睡髒張郁青的床鋪。
“可以,去吧。”
替秦晗關上房門,張郁青才無奈地笑了笑。
這姑娘是真的一點防人的心都沒有,借卧室就算了,還借浴室。
張郁青對着空氣輕笑一聲:“幸虧,我是個好人。”
秦晗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總能夢見爸爸媽媽在吵架。
夢見他們撕打在一起,她怎麽拉都拉不開。
但最後,最心急最緊要的關頭,夢裏也總會有張郁青彈得有些跑調的《小星星》,還有他溫柔的晚安。
終結掉夢裏的慌亂。
臨近天亮時,秦晗伴随着枕邊若有若無的竹林清香,終于沉沉睡去。
她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是爸爸的電話。
秦母下飛機回到家發現秦晗沒在家,還以為是秦父帶走了她,打電話和秦父大吵了一架。
秦父給秦晗打電話時沒有責備,只問她:“寶貝,告訴爸爸,你在哪兒?有好好休息嗎?”
秦晗從張郁青的床上坐起來,推開卧室門下樓:“我在朋友家。”
“對不起寶貝,爸爸昨天忙暈了,不該把你一個人留下。”
秦父那邊傳來一聲打火機的輕響,聲音是沙啞的,“爸爸來接你,我們回家和媽媽談談,好嗎?”
好嗎?
她真的能面對并接受嗎?
秦晗看見張郁青坐在一樓窗邊的桌子旁,正在設計紋身圖案。
他聽見腳步聲,擡起頭來,對她說:“早,小姑娘。”
如果是她自己,她可能沒有勇氣面對。
但她昨天從張郁青那裏,借來了一小點勇氣。
張郁青能扛住那麽多重壓,她也一定可以。
“爸爸,我在遙南斜街。”
等秦父的過程中,張郁青去買了早餐回來。
秦晗本來以為自己會沒什麽胃口,但聞到油條的油香,她還是食指大動。
秦父來的時候,秦晗正蹲在地上和北北玩,張郁青站在一旁,兩只手插在褲兜裏,看着秦晗。
秦父大概是沒想到,秦晗說的朋友會是一個年輕男人,也沒想到,會是一個開紋身店的男人,站在門口愣了愣。
還是張郁青先打了招呼:“秦叔叔。”
“哎,謝謝你照顧小晗。”
秦晗跟着爸爸走了,走之前她回頭看向張郁青,看見他用口型對她說,加油。
他身後是安逸閑适的遙南斜街,還有初升的暖陽。
秦晗忽然就有了更多的勇氣,有勇氣去面對生活裏的不如意。
總會過去的。
都會過去的。
車子開出遙南斜街,秦父才笑着說:“我們小晗長大了啊,還有爸爸不知道的朋友了。”
“是這個假期才認識的。”
其實有時候,爸爸和媽媽的确是不同的。
秦母每次聽說她來遙南斜街,都覺會隐含嫌棄地說那是一條老街,叮囑她不要随便吃這邊的東西,說會中暑,連她帶回去的舊書,秦母都會覺得需要消毒。
但爸爸不一樣。
爸爸提起張郁青時,既沒有問她和他是什麽關系,也沒有因為她在異性家裏留宿責怪她。
秦父只是說:“在你傷心難過時最先想到的朋友,大概是你最信任的朋友了,爸爸很感謝他。”
回到家,秦晗第一次親眼看見媽媽歇斯底裏尖叫的樣子,媽媽看上去很疲憊,黑眼圈很重,爸爸的聲音沙啞,整個人都很滄桑。
沒有一個人是好過的。
那是很混亂的幾天,奶奶爺爺來過,小姑一家和小叔一家也來過。
但最後,爸爸媽媽還是離婚了。
家裏被媽媽摔碎過一只法國帶回來的大花瓶,秦晗記得媽媽以前說,那是他們蜜月旅行時買的。
也碎過一套餐具,是奶奶以前送的新婚禮物。
還有很多東西都被媽媽扔了。
爸爸沒帶走的衣服鞋子,文件,和他們的合影。
在秦晗不知所措的時候,張郁青把杜織的微信推送給她。
原本秦晗還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杜織說話很直接。
她說自己也是離過婚的女人,理解那種離婚時的感受,并和秦晗分享了很多很多。
秦晗一一記下,然後禮貌道謝:“謝謝杜院長,開學後請你吃飯吧。”
杜織在微信裏哈哈大笑,說:“我可只是教育學院的副院長,沒什麽大權力,巴結我沒用哦。”
有了杜織的幫助,秦晗在這些混亂的日子裏漸漸有了些頭緒。
她學會了給她和媽媽煮飯,學會給媽媽講笑話,學會收拾屋子,也學會了用家裏的洗衣機。
她給媽媽讀自己喜歡的書,也給媽媽彈鋼琴。
在某個媽媽失眠的夜晚,秦晗坐在鋼琴邊,給媽媽彈《小星星》,然後給媽媽蓋了一層薄外套。
“媽媽,現在沒人看得見,可以哭出來的。”
秦母在《小星星》輕快的節奏裏,哭得不能自已。
8月份,秦母終于像是接受了現實似的,又開始化妝、去上瑜伽課。
也開始插花做烤甜點。
只不過有時候,和秦晗一起吃飯時,秦母會忽然紅着眼眶說:“小晗以後要找男朋友,一定要找條件好一點的,窮的男人,有錢就變壞。”
秦晗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噎下嘴裏的雞翅肉,誇媽媽的廚藝又有進步。
在這期間,秦晗一次都沒去過遙南斜街。
李楠發過很多次他長發的照片,還說自己研究了一個很适合秦晗的妝容,準備給她試試。
羅什錦用張郁青的電話給秦晗打過電話,說夏天最後一批大甜西瓜已經到貨了,讓她随時過去吃。
秦晗自己心裏不舒服,怕影響大家的興致,而且也要陪着媽媽。
遲遲沒去。
到了8月下旬,秦母決定和瑜伽室的同伴出去旅行。
那天秦晗接到了張郁青的電話。
張郁青在電話裏笑着說:“小姑娘,北北今天鬧得很,估計是想你了,什麽時候有空,來吃個飯?”
為了張郁青這一句話,堅強了很多天的秦晗,鼻子又酸了。
她收拾好東西,去了遙南斜街。
街道還是那麽美,老舊的房子間傳來悠揚的二胡聲。
有人搓麻将,有人下象棋,也有人推着車賣冷飲。
一切都那麽溫馨。
李楠和羅什錦都在張郁青店門口等着她,北北歡快地搖着尾巴。
張郁青站在門邊,把手從褲兜裏拿出來,輕輕拍了下秦晗的頭頂:“瘦了。”
秦晗卻突然撲過去,給了張郁青一個擁抱。
很緊的那種。
張郁青,我的勇氣用完了。
你再借我一點吧。
這個擁抱是張郁青沒意料到,手在空氣中頓了頓。
他忽然想起,小姑娘家裏沒出事之前,好像有什麽事情要對他說。
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