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刀

四下無人,流落謹慎地選擇了一個背陰處休息。

在這座危名在外的深林裏,他可不敢輕易放松警惕。短刃握在手中,流落左手拿着一塊幹糧準備用來補充體力。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嚼着幹巴巴無味的幹糧,流落心裏不免感到郁悶。要不是為了那殺千刀的出師任務,他怎麽會大老遠地跑到這種深山野林裏來。

而偏偏再逛了三天後,依舊沒有找到任務目标。

想起這個就不免牙癢,狠狠地咬下一塊肉幹,流落心裏想着要是三天內再找不到任務目标,他寧願叛出師門也不願意再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了!出師任務不能完成的玩家,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叛離師門。

這裏簡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四處都是遠遠高于現在玩家級別的飛禽和走獸,不僅白天要像做賊一樣避着林子裏的野獸,連晚上睡覺也不能安心。居無所安,食無所依,簡直就像是一個流浪漢。

而且任務完成之前還不能下線!

想起出發前,師門長老們意味深長的視線。流落咬牙切齒地想着,難道他們故意把這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出師任務丢給自己,變着法兒逼自己離開師門?

回憶起出行時那詭異的一幕幕,平時不待見自己的長老們突然轉變态度,大獻殷勤。這不是心裏有鬼是什麽?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準确的,流落心裏憤憤不平。

有必要嗎,有必要嗎?!不就是平時偶爾偷偷你們的丹藥,在晚飯裏放些瀉藥嗎?有必要這麽整我?

流落狠狠地呼出一口氣,扔下手中的肉幹,利索地站起來。

想要逼我?偏偏不讓你們如意!

心中原本想放棄任務的想法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流落現在是滿滿的熱血,誓不完成任務不罷休!

不就是找人?在這深林裏逛一圈我找不到,我就不信逛十圈都還找不到!

翻開任務版上的提示,上面只有寥寥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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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弟子流落(首席)出師任務:

【在太陰山脈,尋找隐退的名刀傳人】

把這看了千八百次的提示又細細思索了一遍。流落閉上眼,一臉嚴肅地考慮着什麽。

然後,他大力邁開左腳,輕喝一聲。右腳使力,在原地轉了數圈以後停下來。待停穩後,再睜開眼,嘴角帶着滿意的笑容,向着視線所及的方向走去。

在之前尋找的三天中,他也是用這種方式來決定前進的方向。他自命為——命定的選擇。完全聽天由命,不去管任何指路儀器。不過,即使給他指南針,流落也一樣不會使用。

沒錯,天山首席弟子,正是一介路癡是也。然而路癡流落卻接到了最困難的尋人任務。

足以見得,把這個任務安排給他的天山長老們,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是多麽陰暗。

在步行了整整一個上午,使用了三次“轉圈擇向法”之後,堂堂的天山首席走到眼前的一顆古樹下。疑惑地拾起地上一塊被啃了半邊的肉幹。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上面的牙印似乎是有些眼熟。舉高肉幹擡到自己眼前,流落仔細地研究。終于斷定這個被遺棄的肉幹正是他上午丢棄的那一塊。

肉幹沒有長腳,也沒有被其他動物碰觸過的痕跡,自然是依舊在原地不會移動。

流落木讷了,這麽說來,難道自己是轉了一上午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這是多麽痛心疾首的一件事情,說明自己白白浪費了一上午的時間。滿臉懊惱的表情,流落陷入一種自我厭惡的情緒中。

“呵。”

一聲輕笑傳來,立即讓他回過神。

“是誰?”厲聲叱喝着,流落背部靠着古樹,警惕望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手中握緊短刃。

“啊,抱歉抱歉,我只是一時忍不住。沒有想到有人會路癡成這樣……”忍笑的語音,伴随着樹葉的婆娑聲,一個人叢暗處走了出來。

陽光穿透樹葉,淩亂地灑在那人束起的發上,着一身青色武服,俊秀地臉上帶着些微的笑意,來人挑開樹枝走到了流落面前。

“你迷路了嗎?我可以帶你出林。”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眼前這人身上并沒有露出敵意,流落松了松手。

“你認得出路?”

齊野點頭,看向顯得有些狼狽的流落。“這裏布下了陣法,一般人出不去。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把你帶出去。”

“……我不想出去。”流落想起了什麽,又道。“你認得路,你可是住在這林裏的人?”

“是。”

準确地說,是被逼困在這座深林裏不能出去。而深林裏的樂子實在太少,閑來無聊的齊野才會在發現流落後一直暗中觀察,從一開始的戒備到後來的以此為樂。

在發現這闖入林中的流落,并不像是以往那些一上來就喊殺喊打的江湖人後。齊野抱着好玩的心裏又跟着對方幾天,而直到現在,實在是覺得好笑,也不忍心讓這路癡繼續迷路下去。這才出來與他攀談。

聽得齊野的回答,流落眼前一亮,問。“那麽你認識其他住在這林子裏的人嗎?”

“當然認得。”齊野仔細咀嚼他的話,覺得不對勁,反問。

“你要找誰?”

“你認識名刀嗎?”

兩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聽見對方的問話,齊野微微愣了楞。“你找名刀?”

流落搖搖頭。“不是,準确的說,是找名刀傳人,就是名刀他徒弟。”

“你找他做什麽?”

反正也不是什麽需要隐瞞的事情,流落索性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

“這是我的出師任務,長老要我把名刀傳人帶回天山去。”說起這個,他不免又是龇牙咧嘴,心裏暗罵了那些老頭一番。

天山?原來如此,怪不得沒有像其他門派一樣一上來就打打殺殺。目光在眼前的人身上轉了一圈,落在他右手的短刃上,齊野奇問道。

“既然是天山弟子,為何用的不是劍?”

見他目光落在自己兵器上,流落不甚在意的聳了聳肩。“誰規定天山弟子就一定要使劍,我偏偏就喜歡用‘飛雪’。”

說着,短刃在他手上像是表演雜技般地轉了幾圈,鋒利的刀刃在空中帶過一道道的銀芒。倒真像是飄在空中的一片雪花。

齊野笑了,覺得這人不僅是個路癡,而是一個武功高強的路癡。

游戲開始僅僅一個月就接到出師任務,還是天山弟子,肯定不是簡單的人物。

而凡是厲害的人,脾氣都是有些奇怪的。這樣看來,他作為天山弟子不用劍卻使短刃,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了。

“跟着,我帶你去見名刀。”被困在深林裏不能下線長達一月之久,齊野終于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流落跟在他身後,穿梭在密林間。其間有些百無聊賴地找話題聊。

“喂,你一直住在這個地方,不悶嗎?”

“當然悶。”

“你認得路,為什麽不出去?”

“因為出不去。”

“哈?”流落奇怪,能夠出去卻出不去,難不成還有什麽隐情不成?

別人的隐私他不想去多探,于是趕緊轉移了一個話題。

“對了,說了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麽?”

走在前面的齊野微微抿唇。“在問別人的姓名前,先報上自己的名字,這才是禮儀吧。”

“問個名字還這麽磨磨唧唧的,算了,我先說就先說。小爺我名叫流落,流水的流,落葉的落。天山首席,擅使刃。喂,到你了。”

“流落嗎?我的名字,過一會你就知道。”

“哎,你這人怎麽說話不算數啊!太不仗義了!”

又邁出一步,齊野心中覺得好笑。看來自從這個流落來了以後,自己在深林裏枯燥的日子,也快到盡頭了。

而他也終于可以,去那江湖上轉一遭。

兩人走了沒多久,便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小道上。路兩旁漸漸有了一些人為的痕跡,不像之前那樣顯得廖無人煙。

走在石子小路上,齊野為身後的人介紹,指着一邊的籬笆和其他物品道。

“這裏的一切,都是師父和我親手做出來的。你腳下的這條路,師父花了十年的時間一塊塊地磊出來。”

流落大大咧咧的腳步不由得一頓,一想到腳下的路是某個人花了十年的心血的成果,就不敢再随意地踩下去。

齊野望見他的動作,笑笑。“路鋪來就是讓人踩的。”

他帶着流落走向小路盡頭的一座柴院,簡易的柴門虛掩着,隐隐傳來砍柴聲。走動門前,齊野頓了頓,輕輕喊了聲。

“師父,我回來了,天山有客來訪。”

砍柴聲霎時停止,流落只覺得在那一瞬間,仿佛連空氣都靜止了般,讓人覺得壓抑地無法呼吸。

良久,裏面傳來一個蒼老得有些落寞的聲音。“進來。”

齊野帶着流落走進了小院,裏面,一個拿着柴刀的中年男子正擡眸望着他們。

他只是拿着一把再普通不過的砍柴刀,卻讓人覺得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天下至利之器。仿佛即使是有千千萬萬的人與之敵對,也不是他一合之敵。那種凜然的氣勢,像是一把無形的刀,要将你一絲絲的切割。

然而望向他的眼,你又會覺得這一切只不過是錯覺。因為那一雙眼,比任何垂暮老人都還要蒼桑,有着無盡的不可說與疲倦。

齊野恭敬地道了聲師父,走到那中年男子身側站定。

“你是現任的天山首席弟子?”滄桑聲音從男子口中發出,他正望着流落。

在那一瞬間,緊張站立着的流落立刻就明白了。

眼前這個男人,正是二十年前,那把讓天下失色的——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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