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豆蔻沒想到香枝烈到這地步。
好好一樁喜事被她弄得見血,吓死人了。
幸虧護衛一把拖住了刀。
這一打岔,豆蔻就奔到了五丈範圍內,封住了那護衛,把香枝奪到了手裏。她用神通禁住傷口,急誦甘露咒,凝了幾滴甘露在上面,這才撕下袖子包紮起來。
“我控制得了這麽大局面還救不了一個你?你腦子裏是漿糊吧?”豆蔻火冒地說。
“我不疼!”香枝一臉的壯烈,眼神是陶醉的,顯然被自己感動得不輕。“豆豆你咋這麽厲害,一闖就闖這麽大的禍!”
衆人:她還挺崇拜!真是夜壺找蓋子,配一塊兒去了!
呼雷用千裏秋水的目光望着她,“香兒,香兒你快過來,給哥瞧一眼傷口。”
他心裏疼得要抽過去了:這彪婆娘!一不防着,她就能往你心裏紮一刀。
香枝才不理他,當他是幹狗|屎。
“怕不怕?”豆蔻問。
“不怕。我跟你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陪你幹到底!”香枝說。
她想起自己還有跟班,連忙扭頭向樹下瞧,見虎妞木頭似的杵那兒,便問,“虎妞你來不來?!”
虎妞梳兩個丫髻,眉清目秀的,十四五歲。長得硬紮壯實,一身蠻勁。就是有點呆寶寶樣,兩眼無神。這會子聽了香枝的話,立馬就上賊船,滿口應道,“好,我反正都聽你的。”
劉元吓得眼冒金星,急忙道:“妞妞,不能聽她撺掇!這是殺頭大禍。你快回廚房去!”
虎妞充耳不聞,跟香枝站到了一起。霎時,女匪就有了造反的三人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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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想:這府裏平日陽盛陰衰,好容易有幾個女子,全是嫌命長的。
豆蔻得了同夥,腦子更熱了,昂揚地說,“香枝,呼大牲口有沒欺負你?”
香枝杏眼一豎,小豹子似的瞪着呼雷,“他逼我給他洗臭腳,還說不聽話就灌我喝洗腳水!他還逼我拿梳子給他梳腿毛,要把每一根都梳服貼了才準我吃飯。”
衆人:“……!”
霍東宸瞥了一眼呼雷,龌龊的東西虧他想得出。早知道,本王該向他讨教才是!
呼雷瞅着香枝,眼裏全是失而複得的疼愛。掩都掩不住了,一個深情火熱的靈魂浮在眼裏。
“香兒,哥那是逗你呢。咱家私房事兒咋能往外亂說?過來給哥看看,你疼不疼?”
香枝呸他,“誰跟你私房事兒。滾蛋!滾你的五香茶葉蛋!”
衆男人一聽,都在心裏猥瑣起來:罵得不錯!原來呼爺的蛋是五香茶葉味兒的。
連一向以君子自居的王爺也眼皮一跳,有了一點微妙的聯想。
豆蔻冷笑,“哼,香兒。他讓你喝洗腳水,你也讓他喝。”
香枝一聽來了勁,興奮得把小腳一跺,“好,我這就去弄點洗腳水來。”
虎妞也連忙跑過去幫忙,“我給你找洗腳盆!”
衆人的臉都扭曲了。今天可真是好戲連臺,一次次探底啊。
呼雷想,這下要完。學狗叫就罷了,好歹是為王爺,傳出去不算丢人。
要是喝了女人洗腳水,一世英名何在?幹脆不要做人了。
他急得滿頭是汗,“香兒,過來,哥給你瞧樣東西。”
他喊得越兇,香枝跑得越快。不一會兒,端了一大盆又髒又渾的水來(裏頭加了泥巴)。
豆蔻一瞧,笑得打跌。香枝也笑得跺腳,潑辣辣的。還沒開喝,兩人已快活得飛起來了。就虎妞還算鎮定,一口一口啃着桃子。表情呆呆的,波瀾不興。
香枝端着“洗腳水”逼近呼雷,不足五尺的個頭,一身日天日地的氣勢。
“女人就該低人一等麽?就該被人送來送去麽!你們這些臭男人就缺點教訓!我香枝今日就以身試法,替天下女子主持一回公道!”
男人們想:這叫個什麽事兒?
王爺武功獨步天下,萬夫莫當。呼爺天生神力,拔山舉鼎。
一個差點被骟了,一個馬上要喝洗腳水!這件事是如此荒唐,讓人既想爆笑,又想爆哭。
呼雷滿臉是汗地求道,“好香兒,你先別急。你把手伸哥衣裳裏,有好東西給你看。”
“無恥的豬頭,你少拖時間!”香枝端起盆湊他嘴邊,“喝,不喝就剁你爪子了!虎妞,幫我捏住他的鼻子。”
虎妞立刻把小手伸過去。這只白嫩的玉手捏住那大鼻子時,比老虎鉗子還硬。
呼雷甕聲大叫:“就看一眼,香兒,哥求你了。哥又沒真的讓你喝洗腳水吧?給次機會行不?”
香枝橫了他一眼,望了望豆蔻。
豆首領高深莫測地點個頭,她才把洗腳盆放下,手探進他衣裏,摸出一張紅得紮眼的紙頭來。
诶,竟是婚書……
香枝雖不識幾個字,卻認得上面寫的是“妻姚氏香枝”。
她愣住了,呆若木雞地盯着看。驚訝凝在了臉上。
呼雷猛一甩頭,擺脫了虎妞的鉗子,柔聲地說:“看見沒,你已脫了奴籍!哥對你是一片真心,是拿你當妻的。不是妾。我此生也不會娶妾。不會打你,更不會把你送人!哥是真心疼你的。”
衆男人忙碌地交換眼神:這窩囊廢把軟話說到這程度,簡直丢男人臉。
丢人程度直逼剛才王爺那聲“姐姐”了……
香枝半張着小嘴,不敢置信這是真的。
豆蔻和虎妞也湊過去。三個女人攢着腦袋,低聲唧咕起來。
“是不是真的啊,豆豆?”香枝猶疑地問,“這牲口可狡猾呢,滿肚子花花腸子。”
“這紙頭不像假的。他也沒時間造假呀。”豆蔻捏着那憑書翻來覆去地端詳。
香枝瞟了呼大牲口一眼,把頭扭向一旁,笑了。
這笑在呼雷的眼裏是那麽嬌羞。他悔得心裏一陣痛,真該在家時就把婚書亮出來的。他把一生中最心醉的時刻給糟蹋了。這要是在家裏多好?偏偏他總是忙着欺負她……
呼雷深深地嘆了口氣,誘哄道:“好香兒,讓你家豆姐姐把妖術解了,咱趕緊向王爺請罪?”
豆蔻糾正他,“這不是妖術。是神通!”
香枝把脖子一昂,“哼,豆豆你別睬他。妻又怎樣?我就該感激他麽!我現在是良籍了,嫁誰還得看我樂不樂意呢!”
呼雷從齒縫裏嘶口涼氣,胡子給她氣得豎了起來。
豆蔻快活極了,“沒錯兒。就是這道理。嫁誰還得看你願意!”
香枝得意洋洋地回瞪呼雷,丢了他一個驕傲的大白眼。
再看豆蔻時,她忽然一愣,不無緊張地問,“豆豆,你是不是很困?”
豆蔻:“不困啊?”
“你看上去快睡着啦。”香枝小聲說。
豆蔻搖頭,“我不困。”她像酒醉的人說自己沒醉一樣,事實上已困得不行了。
她可算知道這神通的漏洞了。它對精神有嚴重的耗竭。這麽大範圍內使用,意識早已在一陣一陣坍塌了。但她一直被緊張感吊着,硬撐着沒睡過去。
香枝:“你眼睛都四眼皮了,眼珠子直打飄呢。你千萬別睡着啊。”
“不會。”豆蔻小狗抖毛似的猛烈甩頭。
香枝一把抓住她,“我們快逃吧,豆豆,咱們三個浪跡天涯,做劫富濟貧的俠女去!”
呼雷把眼一瞪:“放屁!”
這聲放屁動了真情,罵得字正腔圓,石破天驚。
劉元急紅了眼,柔聲說:“妞妞,你快回廚房。不能跟着胡鬧啊。”虎妞沒聽見似的,眼裏壓根兒沒有他。
豆蔻的臉苦了一下,矛盾地說,“不行啊,我還有個勞什子恩要報呢。”
香枝把眼一瞪,驚叫出來,“你都這樣了,還想着報恩!”
霍東宸目光微閃。難不成這小混賬以前說的竟是真話?他望着她被困意糊住的臉,若有所思眯起了眼。這恩報得真是太好了——差點把恩公閹了。
此刻的王爺也不要臉了,以一種不亞于呼雷的無恥誘哄道:“好豆豆,你氣也出了,還不快把這神通給本王解開?”
萬一睡着了還解不開怎麽辦?他是這顧慮。
豆蔻往石頭上一坐,對他笑,“可以啊,你答應我不準報複,還要封我做個親兵統領。”
她以為自己笑得很邪魅,一定是狐眉狐眼,歹歹的狡猾。但在別人眼裏,她已是一副做夢的樣子,滿眼雲霧,眼珠子直往上浮。困得不成形了。
王爺兵不厭詐地說,“好,本王就準你做親兵,你不用跟呼雷比武了。”
“你報不報複?”豆蔻說,“敢報複我再造你一次反。”
“當然不報複。”他溫柔地一笑,“從此往後,本王器重你、疼愛你還來不及呢。”
豆蔻腦子都渾了,哪經得住他的花言巧語?在她心裏,王爺是為了臉面連命根子都不要的硬漢,他會屑于騙人?于是,她意念一動把所有人解了禁。
然後頭往下一耷,撒手人寰地睡着了。整個人在石邊縮成了軟塌塌的一坨。
大家的手腳瞬間恢複了自由,誰也沒吭聲。心有餘悸看看彼此,生怕驚醒了妖孽。
王爺臉上的溫柔消失了。慢條斯理整好狼狽的儀容,猛然一巴掌拍上狗屋,将它碎成了齑粉。
衆侍衛通通下跪:“屬下無能,懇請王爺恕罪。”
香枝見狀不妙,想上前抱住豆蔻逃跑,被呼雷一把拎過去,“給老子過來!混帳東西你死定了!”
豆蔻半點知覺都沒有。
假如睡眠可以丈量的話,她已睡到萬尺深的海溝裏去了。
不,應該說,是比十八層地獄還深的地方……純粹是死亡式的睡眠。
霍東宸緩步走過去,掐着這東西的脖子将她拎了起來。“劉元,架口大鍋,本王要把這混賬煮了。”
香枝拼命掙紮,大聲說:“說好不報複的呢!王爺說話還不如放屁呢,屁還臭一陣兒呢!”
呼雷臉都白了,一個手刀砍暈了她。
霍東宸倒是沒在意,微微一笑。他将那睡得噴香的少女摟到懷裏,憐惜似的摸着她軟乎乎的臉。
腦子裏已生出十九種法子,可以讓她哭着喊哥哥。他已經一刻都等不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