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日記
蘇彥飛把聞野安頓好, 便回到公司繼續工作。
臨走前,給聞野叫了個臨時保姆,以防聞野再出什麽事情。
直到夜燈亮起, 晚上七八點。
蘇彥飛結束完工作,才又匆匆趕回聞家, 心裏始終有些放心不下。
等他推門進去,客廳裏沒一個人影, 只有餐桌上擺着已經完全冷掉的食物。
他一路走到樓上主卧, 看到門縫裏滲出的燈光, 然後輕輕地敲了下房門。
沒動靜。
等了一會兒,蘇彥飛見裏面還是沒一點兒聲音, 便直接推門而入。
卧室裏只開了一盞臺燈,有些昏暗。
聞野背靠着床鋪, 坐在地板上, 長腿延展成條直線, 似乎正在翻閱什麽東西。
他臉色緊繃,半隐在陰影裏,黑色的眼眸晦澀難懂。
偏偏他拿本子的動作卻又十分溫柔小心, 仿佛端着一個易碎品, 一頁頁翻着。
對于蘇彥飛的來到, 聞野連頭都沒擡一下。目光緊鎖着日記本裏的內容,灼熱而又深刻。
周身氣壓極低, 像處在陰郁的烏雲中。
蘇彥飛不自覺放輕了腳步,緩緩走到聞野跟前。
臺燈的燈光将他的身子投在對面的白牆上,被拉得很長,“你怎麽坐地板上去了。”
聞野依然沒什麽動靜,蘇彥飛蹲下身探了下他額頭, 沒那麽燙了。
“就算你現在退燒了,也不能直接坐地板上吧,這麽涼,而且我說你在看什麽呢,看這麽起勁。”
蘇彥飛好奇地伸過頭,但聞野一把合上,轉頭面向他的雙眸裏,盈着半點不易察覺的悲傷,映着暖黃的燈光,卻又被襯托得呼之欲出。
“我真的有那麽差勁麽。”聞野突然問道,一雙劍眉都有些耷拉了下來,失去了原本的凜冽。
“那個……”蘇彥飛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要說作為朋友的話,你這人還不錯,能力強,也有義氣,但你要說書清的話……我也不太了解你們之間具體發生過的事情,如果只單純以旁觀者角度看的話,是有點不太行……”
聞野嘴角忽然無力地揚起一抹苦笑,帶着病後初愈的蒼白,“果然……所以她才會這麽難過麽。”
蘇彥飛挑起眉峰,有些困惑,“怎麽了?你怎麽突然感嘆起來了,以前也沒見你有注意到過你對人書清的态度呀。”
聞野深吸口氣,眼裏的愁楚卻是久久難以消散。
就在剛剛,他把書清寫的日記又重新拿了起來,看了大半。
不得不承認,書清的文筆挺好,亦或是那種刺痛的感情實在是太過刻骨了,讓他在看的同時,仿佛身臨其境般,一轉一合,都是那麽的深刻。
雖然裏面也記錄了一些愉悅的經歷,但他似乎真的對她做了很多錯事,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
密密麻麻,多到數都數不過來。而且,這僅僅只是記錄下來的一部分,現實中,一定還有更多的細節,沒有錄入。
而這裏面,記憶最為猶新的,還是結婚半年左右的那個時候。
也難怪書清會在酒店前對他說那種話。
聞野自嘲地笑笑,忽然道,“如果,你的對象在床上喊了另一個人的名字,你會原諒他嗎?”
蘇彥飛愣住了,随即反應了過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不敢置信地望向聞野,“你不會告訴我,你對書清做了這種事吧?”
聞野沉默許久,才“嗯”了一聲。
“喂,不是,你不會是喊了,喊了林夢的名字吧?”
“嗯,就是那次你告訴我說,有人看見林夢交了新男友的消息,那天我喝醉了……”
聞野說着說着停住了,臉色變得更加冰冷黯然。
喝醉,似乎也不是一個能做出那種事的理由。
“但我當時真的沒想過會動她,我只是,想在拿穩繼承權後,就和她提離婚,給她錢做補償……”
“可你因為這個就和人家結婚,也挺混蛋的。”蘇彥飛都沒能忍住怒火,想對着男人俊朗的面孔揍上一拳,“你明知道人家對你有意思,還利用別人,給錢有什麽用啊,人家要的是感情,不是錢!”
聞野雙眼猛地張開,腦海裏的某根線搭上了。
書清當初話裏的答案,是他沒能及時想到,她想要的從來不是錢,而是愛意和喜歡。
所以她才會在結婚這幾年裏,從未找他要過任何東西,就連他給她的卡,也基本上沒動過......
“你說你當時幹嘛急着結婚,就因為繼承權?”蘇彥飛氣得胸口發悶。
聞野重新垂下眼眸,回想起當初的場面。
最初遇見書清時,他整個人正處于陰影之中。
書清不依不饒地在他身邊陪了幾個月,甚至在聽到他說他和林夢的故事時,哪怕紅了眼眶,卻還是守着他,照顧他。
最後,甚至還像個傻子一樣說,會按他說的,拒絕聯姻。
可之後他得到的卻是她那方同意了聯姻,爺爺也用繼承權作為砝碼對他威脅。
那一刻他很氣憤,氣憤爺爺的脅迫,也氣憤書清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做法。
在怒意和壓迫下,他便直接沖到書清面前,表示同意聯姻,還對她說了很多狠話。
當時他的想法是,反正結婚後,繼承權屬于他,他也可以随時跟她結束這段婚姻。他當年甚至還預想過,如果書清會對他死纏爛打,那他連一分錢都不會判給她。
可之後想來。
書清也不過也是家裏面,任人擺布的一顆棋子罷了。
想到這兒,陰影下,聞野半低的臉藏在臂彎裏,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蘇彥飛收回目光,“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說你也不笨啊,怎麽在感情上,老是這樣。”
聞野沒回話,默默聽着蘇彥飛的念叨。
半晌,才說道,“我想喝酒。”
“你瘋了吧?”蘇彥飛拉住站起身的聞野,“你身體不要了,你這燒才退。”
聞野漸漸回頭,一雙黑眸黑得純粹,仿佛假人般,看不到一絲溫度。
蘇彥飛攔着他的手顫了一下,有些惱火地抓了抓頭,“就、就只能喝一點。”
……
啤酒被送到後,兩人坐在客廳裏,放映中的電視機,讓氣氛不再那麽沉寂。
聞野拿着面前的啤酒罐,已經喝了不知道多少。
蘇彥飛見他還想開新的,忙阻止道,“夠了吧。”
聞野卻不顧蘇彥飛的阻擾。
蘇彥飛見此一把奪過,“你非要把這些全喝完是吧,你真不顧你身體了?”
“沒關系。”
蘇彥飛緊緊盯着聞野堅決的臉,咬牙道,“那行,你要喝是吧,我今天陪你喝個夠!”
蘇彥飛十分豪爽地往嘴裏灌了一口,旁邊聞野只淡淡掃了一眼,便自顧自地繼續喝。
茶幾上的罐子越堆越多,恍惚間,聞野仿佛又看到了書清的身影。
他仰頭一口悶下半罐,延展的脖頸處,候結上下滾了又滾。
啪地一聲清響,聞野将空掉的罐子摔在茶幾上。
似乎有了些許醉意,聞野忽然道,“你說她,還會來找我嗎?”
蘇彥飛嗤笑一聲,“你做夢呢你。”
“萬一她過得不好,說不定就想回來了呢。”
“有你這樣咒人家的麽!”蘇彥飛放下啤酒,忽然換上一本正經的語氣,“要我說,你要真是男人,就跟人家好生道歉,把人家重新追回來。”
聞野沉下眼色,“她現在連電話也不接,而且,她跟別的男的跑了。”
蘇彥飛差點一口水嗆到,“不是,那件事你确定是真的嗎?”
“我親眼看見的。”聞野咬肌緊繃,一想起當時的畫面,眼睛瞪得血紅,手裏的罐子被捏到變形。
“但我還是覺得書清做不出來這種事,那男的誰啊?”
“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我們圈子裏的人?”
“沒見過。”
“那不好查啊,要是圈子裏的人,倒好打聽一些。”蘇彥飛碰碰聞野的肩膀,“別這麽喪氣,就算那是真的,也可能是書清為了氣你故意的,說不定他倆的關系,也沒那麽深厚。”
“哎,說到底,還不是你自作孽,不過你要誠心想追人回來,作為兄弟,還是會幫你的。”
蘇彥飛拍拍聞野肩膀,想到什麽,“明天你再休息一天吧,公司的話,如果沒有緊急的事情,我先幫你擔着,就是不知道,明晚上的派對還能不能趕上了。”
“什麽派對?”
蘇彥飛嘴角一勾,“當然是好的派對了,你不會想去吧?”
“不去。”聞野別過臉,他對蘇彥飛愛參與的那些聚會派對,沒絲毫興趣。
蘇彥飛卻是期待滿滿,“我本來也沒想帶你去的,要是真帶你去,豈不是把我風頭搶光了,我還等着遇見我的缪斯呢。”
聞野冷哼一聲,不再說話,繼續喝着自己的酒。
只是這酒,帶着淡淡的苦澀,劃過心頭,讓人刺痛難耐。
——
周五的夜晚,江面上一陣風平浪靜。
書清他們今天來到了江邊的一家私人會所,這家會所從成立起,一直都只接待持有VIP卡的貴客。
成為貴客的方法也很簡單,只要每年往卡裏充錢30萬就算。
這家會所接待的一般都是年輕人,主要目的就是把能力水平差不多的人湊在一起,彼此認識認識,交個朋友,說不定還能擦出愛的火花。
為此,會所每個月還會舉辦一次交友派對。
會所雖然不大,但從負一層到三樓,娛樂室、餐廳、乃至茶室、影音廳都一應俱全。
書清站在角落,對面前人來人往的場面,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徐惏輕撫着她的肩,說道,“別緊張啊,好不容易帶你出來一趟。”
書清望着眼前衣冠楚楚的人們,基本上都是些小有錢的富二代,“你怎麽找到這地方的?”
“不瞞你說,上次我在郵輪上,一個人拉我進來的。”
“花這麽多錢,就為了這個?”
“哎呀,你要想,能進這裏的人,至少背景不會差,哪怕做不成情侶,多結交個朋友,在其它路子上,也能多拉攏些人際關系。”
“但是……”
“哪有那麽多但是,來這裏的人,其實或多或少都抱着這些想法,大家經濟條件差不多,抱團很正常,不然哪有那麽多小圈子。”
“算了,你要是不習慣,就去二樓吃東西吧,姐姐我啊,去溜達一圈。”
徐惏自信滿滿地提着裙子走到人群中。
書清輕嘆口氣,忽然感覺到一陣視線。她側頭,卻在人群裏,并沒有察覺到異樣。
不過她沒有按徐惏所說去吃東西,而是走到三樓的露天陽臺,扒着圍欄。
腳下是江水,眺望,遠處是一片燈火璀璨。
江邊的風帶着涼意。
書清微微顫了一下,下一秒肩膀處忽然多出了個東西,驚吓中,才發現是一件深色西裝搭在肩頭。
“別着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