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禍
“姑娘,怎麽了?”羅管事恰好有事要和姜绫講,進來就看到這個畫面。
“陳寅頭疼,我帶他去看大夫,羅叔,你知道哪裏有醫館嗎?”
羅管事看了眼陳寅,見他精精神神的,看起來不像生病的樣子,想來應該沒有多嚴重,于是稍稍放下心來,不慌不忙的說道:“請大夫的事情交給我來辦,姑娘和少爺只管回房休息。”
“不用不用。”姜绫趕緊叫住羅管事,“我和陳寅走着去,羅叔你忙你的。”
“那怎麽能行。”羅管事态度平和的表達着自己的不贊同,正色道,“我來正想和姑娘商議挑選丫鬟的事情,姑娘身邊總不能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羅管事話音才落,不出意外的在姜绫臉上看到“哎呀好麻煩”的頭疼表情。
他以前跟着老徐,見過姜绫幾次,真正和她相熟只是這兩個月的事,這姑娘一點也不難了解,對自己人心裏有什麽想法都表現在臉上,也很尊重、信任他,嫌麻煩,沒什麽講究,但他給的勸告只要有道理再嫌麻煩她也會聽從,因為不想拂他的一片好意。
就像現在。
“我要做什麽?”
“等我挑幾個合适的,姑娘過去看一眼就行了。”羅管事道,“我這就去備車。”
姜绫已經習慣了,每次出門羅管事必然要給她準備馬車,馬車坐着一點都不舒服,搞的她現在都不怎麽出門了。
回頭還是請工匠把車子改造一下,研究研究,加個防震的設置什麽的。
姜绫原本和羅管事一樣,以為陳寅的頭疼應該沒什麽大礙,結果還真讓大夫給檢查出了點什麽。
陳寅的後腦勺以前受過致命的重創,大夫覺得他能活到今天很不可思議。
姜绫懷疑原來的“陳寅”就是這麽死的,所以小花的靈魂才能附到這具身體上。
大夫還說了,陳寅的腦殼裏怕是殘留有血塊,又問姜绫陳寅對以前的事情還記得多少,因為當初的重創極有可能造成他記憶喪失,嚴重的說不定會變成傻子,有各種後遺症,現在沒發作以後會發作,因為這個死掉也是有可能的……
等等等等,總之給姜绫列舉了一系列可怕的後果,驚的姜绫渾身發冷,雖說記憶力裏上輩子的陳寅貌似挺健康的,但那說不定只是後遺症沒發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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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大夫是洛陽城內數一數二的名醫,胡子雪白,面色紅潤健康,眉目清正肅然,又是羅管事介紹來的,姜绫沒理由質疑言大夫幾十年的醫術知識以及實踐經驗。
她無比慶幸今天堅持帶陳寅過來看了大夫,如果陳寅真的因為腦部早期留下的創傷身體變差或者早逝,姜绫接受不了。
約好了下次複診的時間,姜绫一再感謝言大夫,正要帶陳寅走,言大夫想起什麽,叫住姜绫,遞過來一個紙包:“若夜間發作,無法入眠,就取少許在香爐內點燃,能安魂止痛,切記慎用之,能不用則不用,這東西用多了不好。”
什麽夜間發作無法入眠?
姜绫一下子就愣了,拿着紙包,有些茫然的看了眼身邊的陳寅。
陳寅的表情很心虛,眼睛躲閃,不敢和姜绫對視。
言大夫已經低下了頭,道了句:“慢走不送,童兒,請下一個患者進來!”
“二位,請吧。”侍童委婉的客氣的示意姜绫您二位快點走吧要發呆到別地兒發呆別在這裏打擾大夫給人看病。
姜绫只得先和陳寅出去。
“你的頭經常疼嗎?”
現在還說謊,說不定姜绫會生氣,陳寅沒敢隐瞞,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他滿不在乎,居然還能笑得出來,沒心沒肺地說道:“夜裏有時候會疼,白天不疼,疼一下就不疼了,很快的,不礙事。”
“哦,那疼的時候能睡得着嗎?”
陳寅不吭聲,只是笑,他就像注意力無法集中的小孩一樣,正和姜绫說這話,突然就對手裏的中藥産生了興趣,把草藥包舉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後異常嫌棄的皺皺眉,把紙包拿開,離自己遠遠的。
姜绫眨了幾下眼睛,把臉瞥向窗戶,左手以一種很不自然的姿勢舉着,擋住了半邊臉。
兩年了,她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是陳寅瞞的太好,還是她不夠關心他?
陳寅聽話溫順,從來不給姜绫添麻煩,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麽,也從來不生姜绫的氣,回到小貓身上的時候,也只是安安靜靜的在她身邊呆着,哪裏也不去,到時辰了就乖乖睡覺,然後在姜绫第二天早上醒來之前再次回到陳寅的身體裏。
這樣的相處模式有什麽不對?
哪裏都不對,根本不像一家人,他們的交流太少,她對他的關心的确不夠。
姜绫突然發現自己很有做渣的潛質,但是,家人的話到底該怎麽做?誰能教一教她?前世今生都沒一點經驗好吧,果然只在心裏重視還遠遠不夠,一定要表現出來嗎?要不然從做丸子給他吃開始?或者從睡前一支安眠曲開始?她會唱安眠曲嗎?好像不會啊。
“神啊。”她心裏哀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派個人來教教我啊——!”
車子突然劇烈的颠簸了一下,姜绫整個人被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嘭”的一聲腦袋重重的磕了一下,然後屁股狠狠地摔回了座位上,姜绫敢打賭再來一下她屁股一定會裂成向日葵。
剛剛絕對是從什麽東西上碾過去了!
姜绫顧不得頭和屁股疼的要死,立刻掀開簾子鑽出去問道:“怎麽回事?!”
車夫臉色煞白:“碾、碾到人了!”
臨近晌午,街上見不到人影,路面平整寬闊。大概是空氣裏彌漫的飯香勾起了車夫急着回家吃飯的欲|望,所以他趕車的速度稍稍快了一些。他看到了前面路左在一起推推攘攘的孩子們,可他的車子是靠右駕駛,路面那麽寬,那些孩子也看到了他,怎麽也不可能撞上,因此他根本沒把這些孩子放在心上。
但誰能想得到,這些孩子會故意把人往車輪子底下推,他發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姜绫跳下車,看到後面一哄而散的男孩子,不遠的地上一動不動的躺着一個瘦小的孩子,灰撲撲的陳舊衣裳,下半身全是血,掉了一只鞋子的腳看起來亦血肉模糊。
車輪是從他的兩條腿上碾過去的。
“陳寅!”陳寅名字的發音非常尖銳刺耳,緊跟着是讓人覺得喉嚨要被喊破的大吼,姜绫整張臉完全變了顏色,指甲甚至抓破了陳寅手背上的皮,“送醫館!給言大夫!快去!”
陳寅跑起來遠比馬車更快、更平穩。
受傷的孩子被陳寅帶走,地面上只留下一灘刺目的血,姜绫看一眼都覺得心髒在抽搐,她并非見不得血腥,只是生來不能忍受年幼的孩子在她眼前受如此大的傷害。她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正要上車,發現那一灘血跡旁邊好像有什麽東西。
姜绫走過去拾起來,是玉镯的一部分,只剩下五分之一不到,姜绫不大分得清那到底是不是玉,放在手心裏涼涼的、沉甸甸的,外觀瑩潤漂亮,她不确定是不是那孩子的東西。
想了想,她還是把這五分之一的镯子收了起來,沒有上馬車,而是吩咐車夫:
“你回去,告訴羅管事我在言大夫的醫館等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