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年前（下）
蘭德爾很難相信他還活着。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一絲光也沒，他幾乎什麽都看不到。
——這是地獄嗎？他真的已經死了嗎？
他艱難地動了動腦袋，随後就看到周圍一雙雙綠色的眼睛，頓時被吓得頭皮發麻，人也瞬間清醒過來了！
他條件反射地要彈起身體，但是手才動了一下，渾身就劇痛無比！
“別動了，哥哥。”忽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蘭德爾心裏一陣驚喜，立刻扭過了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愛德華！天哪，愛德華！”蘭德爾驚喜地叫道，“這麽說我不是在地獄？！我還活着？！”
愛德華·格麗華德坐在一旁的手頭上，手中拿着一根木枝。
他是蘭德爾的親弟弟，但是和蘭德爾長得不太像——蘭德爾像他的母親，有着一頭柔軟的黑發，而愛德華則是和他們的父親一樣，有着一頭棕色及肩的長發。他們兄弟倆是校園裏的名人，因為愛德華成績很好，而蘭德爾勾引人的技術很好。
蘭德爾看見親人，心裏頓時安慰了：“愛德華，你怎麽找到我的？”
“走着走着就看到你躺在這兒，”愛德華晃動了下枝條，“你的肋骨都快斷光了，哥哥。”
“我……”蘭德爾頓時感覺到渾身上下的劇痛，剛才因為興奮而提高的聲音頓時低了下來，有氣無力道，“你叫人了嗎？我覺得再呆下去我就要死了……”
“嗯哼，”愛德華的嘴角微微勾起，“這是當然的。”
“他們要過多久才會來？”蘭德爾不滿道。
“誰知道呢。”愛德華滿不在乎地玩着枝條。
蘭德爾瞅了他一會兒，奇怪道：“我都傷成這樣了，你怎麽一點都不緊張呢？”
愛德華笑了笑，說道：“反正你暫時也死不了。”
“……”蘭德爾無力道，“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下來。
這座山名為阿爾瓦，是著名的充滿了魔獸與珍寶的山。
雖然周圍有許許多多的魔獸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但是因為有強大的弟弟在身旁，蘭德爾心裏一點也不害怕了。
回憶起白天的事情，蘭德爾心裏一陣氣憤，忍不住憤怒道：“你知道嗎，那個混蛋加可布竟然罵我——咳咳！”胸口一陣劇痛，蘭德爾咳嗽了幾聲，嘴裏一陣血腥味，但是他只要生氣起來，身上這些疼痛都是小意思，“我和他打了起來，他甚至要掐死我！”
喘了幾口氣，蘭德爾聲音沙啞道：“還有我那白癡機甲，看到我掉下去竟然一動不動！”
愛德華擡眼看了他一眼。
“話說，我的機甲呢？”
“大概被學校的人發現，收回去了吧。”愛德華将枝條扔到一邊。
“哦……”蘭德爾覺得氣氛有些怪異，頓時閉上了嘴，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弟弟。愛德華也直視着他。
看着看着，忽然間，愛德華的嘴角就劃開一絲詭異的笑容。
蘭德爾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腦袋裏想到了什麽，但是又飛快地否認——這是他的親弟弟……
“哥哥，你知道洛齊納嗎？”愛德華忽然間問道。
蘭德爾楞了幾秒，遲疑道：“……那些外星白癡？”
“外星白癡？”愛德華噴笑了出來，捂住了肚子“哈哈哈”笑了起來。
蘭德爾覺得渾身發冷——愛德華是一個很沉默的人，幾乎不怎麽願意開口說話。他什麽時候笑成這樣過？
“哈哈哈哈外星白癡！！”愛德華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說道，“哥哥，你真有趣。”
“……愛德華？”蘭德爾小心翼翼地問道，忽然間有些害怕。
愛德華起身，向他走了過來。走到他身邊，他蹲下，原本一直被棕色劉海遮住的眼睛此時閃爍着詭異的光芒，看着蘭德爾。
蘭德爾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想往後挪，但是身體一動都動不了。
愛德華發現了蘭德爾的小動作，嘴邊泛起了嘲諷的笑容：“你動不了的。”
“愛德華！我是你哥哥！”蘭德爾厲聲道。
“那又怎麽樣？”愛德華兩手撐到了蘭德爾的腦袋邊，低下頭，低聲道，“你這種廢物哥哥有和沒有有什麽區別？你那機甲也和你一樣，除了外表什麽都沒，一群垃圾！”
蘭德爾瞪大了眼睛，微不可聞道：“…你對我的機甲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很重要嗎？”
“……你想怎麽樣？”
“不怎樣！”愛德華直起身，俯視着蘭德爾，滿臉輕蔑，“我說過了，只是走着走着就發現你躺在這兒。”
蘭德爾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恐懼道：“你沒有叫人，對嗎？現在根本沒有人知道我在這兒！”
“有啊，”愛德華掃視了周圍一圈，懶洋洋道，“這些魔獸知道你在這兒。”
“……”
忽然間，不遠處傳來了轟鳴聲。
蘭德爾還沒有反應過來，愛德華就扔了一個東西在他腳邊，随後，那個圓球形的東西張開一個透明的罩子，罩住了蘭德爾。
蘭德爾瞪大了眼睛——
随後，一架純黑色機甲進入了他的視野。
愛德華轉身，朝空中大大地招了招手。
“布、布蘭特！”蘭德爾喃喃着。
愛德華看着漸漸降落的機甲，笑着對蘭德爾說道：“蘭德爾·格麗華德，你知道麽，其實我不應該叫現在這個名字——”
機甲降落的狂風吹亂了蘭德爾和愛德華的發，蘭德爾聽到愛德華說道：“那些口中叫着洛齊納為外星白癡的人——我總有一天會殺光他們！”
蘭德爾眼睜睜看着布蘭特冷着臉走下機甲，将愛德華接了進去。他拼命喊着布蘭特的名字，但是對方看不到他，更聽不到他的話。
随後，黑色機甲再次升空，消失在了這片天空中。
蘭德爾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當第二天的天空被夕陽染紅的時候，艦艇旁學生和老師已經聚集完畢了——除了一個人。
學生們休息的休息，療傷的療傷，老師們聚在一塊，眉間全是焦急之色。洛克斯坐在躺在地上的加可布身旁，嘟哝道：“布蘭特還沒有回來。”
加可布沉默着。
“說真的，雖然伊芙老師讓我們不要說出去，但是蘭德爾那種人——他們肯定立刻會發現少了一個時時刻刻閃着光似的人的！”
“布蘭特也找不到人，估計等到我們離開之後，軍部就會派軍隊來找人了，”洛克斯手托着下巴，一個勁地自言自語，“蘭德爾的父母是貴族，他們肯定也不會放棄的，不過我覺得，這座山上魔獸這麽多，蘭德爾又不厲害，誰知道呢……”
加可布忽然間出聲道：“閉嘴！”
洛克斯一愣。
低頭就見加可布閉上了眼睛，他的臉上全是淤青，也不知道他和蘭德爾到底是遭受到了什麽魔獸，弄出這些傷。
蘭德爾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那個透明的罩子還罩在他的身上，他已經好幾次看着那架黑色的機甲從空中飛過——而周圍的魔獸也因為這個透明的罩子，确定不了他的位置而四散開去了。
這片叢林中終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蘭德爾渾身上下已經疼得麻木了。
他艱難地，微弱地呼吸着，眼皮沉重，但是又不敢睡，怕一睡就醒不來了。
他忽然間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從他有記憶起，一直到他和加可布在懸崖邊打架結束。他心裏就想不明白，曾經那個軟綿綿，很好捏的弟弟，怎麽轉身就變成了一個大反派了呢？他怎麽能夠做到對自己的哥哥見死不救？
而以前那個一直對他冷冷淡淡，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的布蘭特，又為什麽會一次一次地尋找他——哦，千萬別告訴他布蘭特只是閑着沒事在空中飛着玩，他的智商還沒低到這種地步。
蘭德爾的心情很複雜，但是那些複雜的情緒和亂成一團的思緒，都随着快要消去的意識，一點一點地消失……
他的手腳冰涼，仿佛全身血液都停止流動了。
他甚至隐隐約約聞到一股臭味，就像是肉體腐爛的味道一樣——不過他堅信這是錯覺。
迷蒙之中，他忽然間感覺到了什麽。
于是他艱難地睜開眼。
随後他看見一個銀發男人站在他面前。
這個男人長得很好看——蘭德爾在心裏笑了笑。
然而下一秒，這個漂亮的男人被一團光罩住，等到光消去，那個男人原本站着的位置出現了一頭魔獸，那個魔獸身上附着鱗片，雙眼大如銅鈴，額頭上還有一個獨角。
“……”蘭德爾閉上了眼睛。
随後他感覺到一只冰涼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臉。
——不，這是錯覺。
在這個罩子外，沒有人能看見他！
然而下一秒，一堆土飛到了他的臉上！
蘭德爾頓時掙紮着睜開了眼睛，憤怒地看着眼前這頭魔獸！
魔獸收回了刨土的爪子，無辜地看着他。
“你……看得見我？”蘭德爾已經沒力氣說話了。
“這罩子是透明的，白癡。”
“……不，不對，”蘭德爾思考了下，說道，“這罩子是隐形罩！”
“哼，你管這麽多做什麽？”
“……”蘭德爾忽然間想到，魔獸能說話麽？他怎麽從來沒聽人說過？
魔獸慢吞吞地繞着他轉着，蘭德爾的心再次狂跳起來，他咳嗽了聲，虛弱道：“你、你要吃我也等我死透了再吃，拜托了！”
“死人肉不好吃。”魔獸說道。
“……”蘭德爾眼淚都流出來了，他說道，“你到底是什麽獸？”
“我？”魔獸頓了頓，說道，“就是一般的魔獸。”
“……我要死不瞑目了。”蘭德爾嘆息道，任命地閉上了眼睛。
“啧，等下，”魔獸伸出爪子推了推他，語氣裏盡是嫌棄，“你就這麽想死？”
——我不想死也得死啊。蘭德爾心想道。
“我有辦法讓你活着。”魔獸忽然間說道。
“……”蘭德爾瞬間清醒了，“你說什麽？”
“我說，我有辦法讓你活下去。”魔獸停在了他的左側，低頭看着他。
蘭德爾咽了咽口水，問道：“……什麽辦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這只魔獸笑了笑，說道：“什麽辦法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有條件的就可以了。”
“什麽條件？”
“現在不能說。”
“…這是不公平的條款。”
“活着和死掉，你自己選個。”
蘭德爾看了眼前的魔獸一會兒，沒有說話。
過了半晌，魔獸低下頭，輕聲說道：“順便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
蘭德爾閉上了眼睛，意識消失前，他只記得自己笑着說了一句：“夥計，你的普通話真不标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