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同學是海盜（三）

房間裏一片漆黑，但是剛才被踹開的門打開着，淡淡月光投射進屋內。

站在陰影與光線交界處的男生在褪去面具之後，露出了真實的面目。

漆黑的雙眼閃爍着光芒，微微上挑的眼角使得這雙眼睛似乎永遠帶着點戲谑之色。英挺的鼻子下薄薄的雙唇——皮膚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加可布看着眼前這個人，總覺得這張兩年前怎麽看都看不爽的臉，現在在他眼中卻是驚人的俊美。

實際上蘭德爾的頭發已經沒有修剪過了。以平時那張面具示人，這一頭略長的發顯得倒是有些邋遢，但是配合着他現在這張臉，卻讓人覺得越來越好看似的——

加可布覺得自己一定是太久沒有見到蘭德爾了！

此時的他已經震驚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全身微微顫抖着，那雙瞪大了的眼睛活像看着一具屍體複活過來似的——

蘭德爾戒備地瞅着他，等待着對方先說些什麽。

然而過了半晌，加可布卻是顫顫悠悠地說了句：“……你複活了？”

“……”蘭德爾嘴角小小抽搐了下，他幹巴巴解釋道，“不，我一直沒有死過，親愛的。”

加可布喉結滾動了下——他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的。

“你、你不是死了嗎？當初兩年前——”加可布的舌頭似乎都快打結了，他忽然間吼了出來，“不！不可能！你掉了下去——那個懸崖這麽深，你不可能還活着！！”

“但是事實是我的确還活着，”蘭德爾說道，“實際上在懸崖底下睜開眼的時候，我也沒法相信我還活着，但是這是事實，加可布。”

蘭德爾邁出一步，緩慢靠近過去，然而加可布卻似乎有些害怕似的，臉色慘白地踉跄往後退着。

蘭德爾伸出雙手表示自己不前進了，他解釋道：“我并不是想要在你臨走前讨要個說法什麽的，我也不是為了你才特意僞裝來到聖洛斯的。實際上如果不是事情變成現在這樣——”蘭德爾瞥了眼加可布刺着獅子頭紋身的手背，“我并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我是蘭德爾·格麗華德。”

加可布呆呆地看着他，慢慢搖了搖頭：“你不是伊凡·沃茲林。”

“是的，我不是伊凡。”蘭德爾試圖讓加可布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你不是伊凡，你不是平民，你是蘭德爾·格麗華德。”加可布喃喃着，忽然間肩膀抖動了起來。

蘭德爾微微蹙起眉。

“你是蘭德爾！哈哈……你是兩年前的吊車尾蘭德爾，但是你現在變成了新生第一名，連老師們都以為你是一個天才……天吶，哈哈哈哈哈哈哈！！！”加可布忽然間大聲笑了出來！

“你看，這家夥瘋了，”既然蘭德爾摘下了面具，事情也就無法挽回了，尼安索性當看戲一樣冷笑道，“有時候我覺得你的膽子真大，蘭德爾。”

在我做出回到聖洛斯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就注定不可能只會碰到一些小兒科的問題了——蘭德爾在心裏說道——我知道你只是盡可能想要讓我安全，但是我必須知道他和愛德華之間發生了什麽。

過了半晌，尼安只是嘆了口氣。

蘭德爾甚至能想象到對方非常老成似的搖搖頭。

加可布捂住了嘴，後背靠到了牆上，無法抑制住嘴裏的笑容。

“你在笑什麽，加可布？”蘭德爾輕聲說道。

加可布深呼吸一口氣，他看着蘭德爾，戲谑道：“要是兩年前的你看到我笑成這樣，估計不會問我原因就惱羞成怒地打過來了。”

“噢，”蘭德爾聳了聳肩，“這挺讓人無法理解的。”

“……”

加可布滿臉複雜地看着蘭德爾，過了半天才說道：“我真的以為你已經死了…事實上我們大家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加可布收斂了臉上的神色，顯得有些嚴肅起來，“你失蹤之後，布蘭特一直在找你，直到學校要求他跟随其他學生一起回校。但是就算學生們都回去了，老師們還留着，軍部立刻派人過來，所有人都在找你，因為你是貴族——但是沒有人找到，他們還用了生命探測儀，直接探測了整座山！”

“但是山上有許多動物。”蘭德爾挑了挑眉。

“是的，生命探測儀只能探測到生命現象，他們的确找到了許多目标，但是派人去找之後，依舊沒有結果，”頓了頓，加可布說道，“搜查隊進行了将近五個月依舊沒找到你，然後軍部就減少了人數，實際上相當于是放棄尋找你了。”

蘭德爾垂下了眼簾，仿佛不想讓人看到他心底的情緒似的。

加可布注視着對方——蘭德爾·格麗華德真的變了許多許多……要不是還是這張臉，他真的完全認不出來。兩年的時間，真的能讓一個人改變這麽多嗎？

“我父母呢？”忽然間，蘭德爾輕聲問道。

“噢，你的父母，”加可布苦笑了起來，“他們直到現在都沒有放棄——據說你們家族為了你的事情争吵了許久，很多人都覺得應該是時候為你造一個墓碑了，但是你的父母不肯。”

蘭德爾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下。

加可布輕聲問道：“你想回家嗎？”

蘭德爾緊抿着雙唇，過了好幾秒，他擡起頭，面色無異道：“不，我不想。”

加可布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可憐的家夥。

蘭德爾勾起了嘴角，挑眉笑道：“至少在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情之前。”

加可布皺了皺眉。

他忽然間想到了什麽，問道：“你…你打扮成這副樣子回到學校…”

“不是為了你，”蘭德爾輕描淡寫地說道，“說到底那天是我自己滾下去的——跟個蠢蛋一樣，就算死了也是我活該。”

加可布驚訝地看着他。但是同時，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種放松的神色——天知道他為了這件事情愧疚了多久！

人真的是一種很膽小的動物，因為害死了一個人而不斷愧疚——即使自己很讨厭那個人，依舊會天天做惡夢。心裏期盼着對方能忽然間奇跡出現，然後他就可以告訴自己，看，對方還活着，他沒有害死他！

不是任何人犯了錯都能夠挽救——就算蘭德爾的再現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挽救，但事實就是加可布并沒有自己所想象中的那樣罪惡——更何況蘭德爾還原諒了他，他心裏甚至有些感激蘭德爾了！

不過加可布也不是一個遲鈍的人，他立刻知道了蘭德爾回來的意圖——“你是來調查愛德華的，對不對？但是你為什麽會想要來調查他？難道兩年前你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麽嗎？”

蘭德爾意有所指地笑看着加可布，沒有說話。

加可布楞了楞，随後閉上了嘴，猶豫地皺起了眉。

“請相信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盡可能地了解我那個可愛的、親愛的弟弟，”蘭德爾緩緩說道，“我曾經以為我和他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但看來事實上并不是這樣。你看，我再一次被人嘲笑了，”說這些話的時候，蘭德爾的臉色平靜，仿佛在陳述事實的同時也在嘲弄着自己，“說實話，我的确是在知道你要離開新瑪法的時候才下定決心把面具摘下來的——不然我也不敢。”

加可布悶悶地點了點頭，沉默一秒之後，似乎是為了解釋一般，補充道：“沒關系，我不會生氣，我也不會把你的事情告訴別人的。”

蘭德爾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只想知道你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會知道他的秘密？”

“……好吧，”加可布嘆了口氣，他抓了抓頭發，渾身沒力氣一般，說道，“我可以告訴你——為了能給你一點幫助。”

加可布沉默了會兒，仿佛自己也想好好回憶下一般。

過了半分鐘，他開口了。

“你掉下懸崖之後，我被吓壞了，有一瞬間我甚至在考慮我是不是該逃走——你知道的，平民和貴族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貴族害死了平民，頂多被軍部帶去審問一天，随後道個歉賠償一下就可以了，最嚴重的也就讓你滾去其他星球。但是平民不一樣，平民殺死貴族，是要被判無期徒刑或者流放的！”加可布諷刺道，“我真的害怕了，我母親絕對受不了這個刺激。”

“……好吧，但是你的确沒有殺我。”蘭德爾忍不住安慰一下這個可憐的家夥。

“我知道——”頓了頓，加可布說道，“最後我也覺得逃亡不是一個好辦法，畢竟我的确沒有殺你——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蘭德爾的神情有些微妙。

“當然，我也知道，從這麽高的懸崖掉下去——下面甚至沒有河流，全是樹林！我當時已經确認你絕對活不了了，沒有人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加可布看了蘭德爾一眼，還帶着點方才那種驚異的神色，“但是我必須得告訴老師他們，所以我當時想也沒想就想轉身跑了——但是那個時候，我發現了一些詭異的地方。”

咽了咽口水，加可布說道：“…你那機甲，就是銀色的那一架。”

蘭德爾連忙點了點頭，聽的很入神，似乎也想急切地知道在他昏迷的那段時間，加可布到底發現了什麽。

“你那機甲就那樣停在空中，一動不動的——我從來沒見過哪架機甲會這樣！你應該知道，當主人召喚機甲之後，機甲會跟随着他，直到确認對方已經進入機甲操控室了！”

但是當時蘭德爾的機甲就那樣停滞在空中，一動不動。

蘭德爾至今記得那個場景——讓人絕望也讓人憤怒。

“我當時覺得有些詭異，”加可布蹙眉說道，“雖然機甲不像人一樣有思維，但是那個大家夥就那樣停在空中，我總覺得它好像随時會轉過頭來看我似的——所以我當時立刻跑遠了，我跑了有三十多米遠——然後我爬上了一棵樹，偷偷觀察着那架機甲——當時我還以為是不是我多心了，有點疑神疑鬼。”

“但是事實證明我的擔心并沒有錯——我看見愛德華·格麗華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