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重回阿爾瓦(六)
集散地停着載送學生和導師來阿爾瓦山的聖洛斯專用艦艇。
一些老師或坐或站,全都低着頭顧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氣氛有點沉悶,不過只有老師們自己知道,前天他們還能夠在這兒談笑風生。而導致了這一變化的,僅僅是因為幾位不速之客。
一架小型飛行器停在艦艇旁,而三個身穿軍服的軍官就靠在上面。其中兩個小聲說着什麽,另外一個一直一動不動地看着這些老師。
“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麽的?”恰好坐在海因身邊,羅蘭小聲問道。
海因瞧了那三個軍官一眼——三位中兩位是中尉級別的,一位是少校,官銜都不算高,然而一次性派出三位來這兒卻讓人有些懷疑了。
海因皺着眉,說道:“沒有人收到軍部要來視察的通知——雖然聖洛斯和軍部密切相關,但是除了派軍人來學校當導師,軍部幾乎不參與任何教學活動。”
“而且那三個也沒說是來做什麽的。”羅蘭不爽道。
實際上那三個軍官說了。
他們到達的時候是前天半夜,一下飛行器,這三個軍官就微笑着表示他們是代表軍部來視察學生的訓練成果的。
可是誰會信呢?
生存訓練舉辦了這麽多屆,軍部從沒有插手過。而現在在校長都沒有通知過他們的情況下,這三個軍官就這樣來了——這只能讓人懷疑軍部的“視察”工作是臨時派下的。至于為何對待一個簡單的視察工作都要如此倉促緊張,那就沒人知道了。
“難不成是因為上一次丢了一個格麗華德大少爺?”羅蘭冷笑道,“生存訓練雖然沒有出航任務危險,但畢竟也是一項考驗,學生受傷是常事——雖然死亡有些過度了,但并不是沒有過。進入聖洛斯之前,這群學生就該做好心理準備。更何況格麗華德那次事件,學生自己有着不小的責任——而現在軍部是要當一群神經敏感的老媽子,一有危險就要停止訓練嗎?”
羅蘭的聲音有些響了——雖然她也是從軍部出來的,但這并不代表她對軍部有好感——那三個軍官往這兒看了過來。
羅蘭輕哼一聲,轉過了頭。
海因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坐在他們對面的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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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坐在椅子上,一直維持着手支着下巴,垂着眼簾的姿勢。他的右手拿着他的聯絡器。那天晚上在和蘭德爾通話到一半的時候,那三位軍官忽然降臨。沒有辦法,希爾只能單方面切斷了聯絡。
而在那三位軍官開始有監視導師們的趨勢的時候,希爾索性把聯絡器給關掉了。
他微微蹙起了眉。
當時聯絡器忽然間就沒了聲音,耳邊只傳來一陣嘈雜聲——對方的聯絡器應該是掉在地上了。必定是出了什麽意外……
然而學校把學生帶來這兒,就是為了讓他們接受磨練。
不論出了什麽意外,學生都該自己克服過去,老師不應該過分地擔心他們。
然而希爾無法忽視心裏那一點點在意——
他知道這樣的自己不太正常——然而自從遇到那個黑發男生,他的生活就沒有正常過。至少五年來,他從沒有對他人像對蘭德爾那樣坦白過。
這種改變給他的感覺有些微妙。
希爾并不太明白該要如何處理——然而對他而言,這件事情并沒有急到需要馬上解決的地步。
冰藍色的雙眸微微轉動,看向了站在小型飛行器旁的三位軍官身上。
他的目光平平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此時的蘭德爾,海拉和加百利,已經進入了那片沒有白天黑夜之分的叢林。
進入叢林之前,蘭德爾再次試着聯絡希爾,然而機器依舊顯示對方已經關閉聯絡器,無法接通。
蘭德爾有些茫然。
這是第三天,他們的食物和水已經消耗掉了一半。
加百利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如果不是因為海拉這個女生還在堅持趕路,估計他就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了。然而海拉實際上也已經很疲憊了——這是顯而易見的,只不過女生逞強地想要掩飾住。
進入叢林之後,光線立刻減弱。
他們幾乎到了需要仔細分辨,才會不撞到樹幹上的地步。
周圍有綿長的蟲鳴聲,偶爾還會傳來幾聲響亮的鳥鳴和撲翅聲,把加百利吓得夠嗆。
或許是氣氛所致,加百利連說話聲音都小了下來:“我、我們真的只有這一條路能選嗎?不能走其他路嗎?”
“這片叢林的範圍很廣,不論往多少遠的地方繞,最後都會進來這兒。”蘭德爾無奈道。
“那我們真的不能打手電嗎?這樣根本看不清楚前面有什麽!”
“……我們帶的手電的電量不夠支撐到穿越整片叢林,”蘭德爾遲疑道,“或許等到特殊情況再用比較好。”
加百利幾乎想哭了:“你不覺得這兒很有拍鬼片的感覺嗎?而且如果這時候忽然間竄出來一頭魔獸該怎麽辦?”
仿佛是為了印證加百利的話一般,忽然間從一旁的樹叢裏有什麽東西竄了出來!
然而光線太暗,那東西的速度又太快,沒人看清!
“噢!它割傷了我的手臂!”海拉生氣道,“那是一只兔子!”
下一秒,一個黑影往蘭德爾的腦袋後面飛了過去!
“嘿伊凡,你後面!”加百利看清楚了,他驚呼道。
實際上不用加百利提醒,蘭德爾也已經感覺到了——他微微側過身,手中握着匕首一劃,割裂肉體的感覺便傳了過來,同一時間,一股溫熱的液體噴到了他的臉上。
将被插在匕首上的兔子弄了下來,蘭德爾無語道:“嘿,能不要說什麽都這麽準嗎,加比?”
“幹脆還是別說話了,蠢蛋。”海拉冷冷道。
加百利有些委屈。
蘭德爾覺得海拉的傷口需要包紮,然而海拉卻說是很小的割傷,沒什麽大礙,随便處理了下就繼續趕路了。
他們進入叢林前,已經是正午了。
一進入叢林,幾人便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手表之類的東西在進入叢林的時候就失靈了。
不知走了過久,蘭德爾聽到身後忽然間傳來了什麽倒地的悶響聲。
他一轉頭,才發現是海拉倒在了地上。
“加百利,等等!”蘭德爾連忙叫住還在往前走的加百利,蹙着眉蹲下身将海拉扶了起來,“海拉暈倒了!”
加百利吃了一驚,連忙跑了過來:“她怎麽了?”
蘭德爾輕輕搖晃着海拉的肩膀,呼喚着她的名字,可是對方沒有絲毫反應。蘭德爾這才發現海拉的手臂很燙。他探了探海拉的額頭,随後沉聲道:“她發燒了。”
“發燒?”加百利楞了楞,連忙說道,“發燒沒事兒!我有帶藥!等等,讓我找找——”加百利在自己的包裏翻了起來。
蘭德爾張了張嘴,想說這燒可能并沒有那麽好退,然而最後還是沒說出口——還是等加百利找出藥來,給海拉吃了再說。
他背着海拉,和加百利兩人在一棵大樹下坐下。
加百利在給海拉喂藥,而蘭德爾則是在想辦法搞清楚他們現在到底在哪兒。
電子儀器在這兒都不管用了,空有一張地圖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實際上很多來阿爾瓦山探險的人,不是被魔獸襲擊而死,就是在這片叢林裏不斷迷路,最後餓死的。
學校這次如果真的把校徽放在了那片湖的周圍,那真是打算給學生大考驗了——估計大多數的學生都會在最後一天發送求救信號,讓搜救隊來接他們。
蘭德爾也猶豫過,選擇這條路真的正确嗎?
然而阿爾瓦山真的沒別的比較特殊的地點了,連尼安也贊同過他的想法,表示校徽很可能是在那兒。
而對蘭德爾而言,穿越這片叢林的難度并沒有那麽大,如果不是帶了加百利和海拉,或許他僅用兩三天功夫就能穿越過去了。
“尼安,我們現在在哪兒,你能感覺出來嗎?”蘭德爾在心裏向尼安求助。
雖然之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然而事後兩人似乎都把那事兒抛到了腦後,就像往常一樣相處着。實際上蘭德爾覺得,不論尼安是什麽東西,都和他無關——他們兩人的關系就是一個契約。契約結束前,尼安需要幫助他,而等到他幫尼安做完想做的事情之後,兩人就兩清了。這事兒實在沒那麽多好疑慮的。
一個銀色的小光點顫顫悠悠地落在了地圖上。
蘭德爾看清楚之後,小光點就消失了。
加百利走了過來,小聲說道:“我喂好藥了,她的額頭真的很燙——我們接下去怎麽辦?”
“我們應該在這個地方,”蘭德爾指了指地圖,随後皺着眉沉思了會兒,說道,“……就算休息一天再啓程也沒關系,沒有那麽急。”
而讓蘭德爾注意到的卻是,在黑暗中行進,他們竟然不知何時與原定的方向偏差了很多——現在他們的位置很靠近那朵整座山最大的食人花。
“好吧,好吧,”加百利打了個哈欠,說道,“實際上我現在也已經很累了,我可以去睡一覺嗎?”
“哦,可以,”蘭德爾說道,“我會等你們醒了再睡。”
枯坐的時間很漫長。
蘭德爾忽然間想起了第一天守夜的那晚——那時候希爾竟然還主動聯絡了他。他原本以為希爾會說些比較特殊的事情——比如他發現了愛德華的什麽蹤跡之類的,卻沒想到希爾竟然就和他聊了這麽多毫不相關的事情——這種情況是非常罕見的。他覺得希爾很少找自己說廢話。
然而現在希爾的聯絡器卻關閉了——為什麽?不想他重新聯絡他嗎?如果真是如此,那為什麽第一天晚上還要主動聯絡他呢?
蘭德爾的心情有些煩躁。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加百利和海拉睡得死沉死沉。
等到尼安提醒他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之後,蘭德爾才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他有些疲憊地走到海拉身邊,蹲下身,重新探了探她的額頭。果然還是滾燙的。
“剛才那只魔獸兔應該是有毒的,”尼安說道,“你該給她去找些草藥,不然這姑娘熬不到集合的那天了。”
蘭德爾抿緊了雙唇。
阿爾瓦山的魔獸兔幾乎是等級最低的魔獸的一種,然而這種魔獸卻有些特殊——它們戰鬥力不高,但是有些兔子體內的血液含毒,有的無毒。有毒的兔子和無毒的兔子從外表上看來沒有任何區別,只有被咬到了之後才會知道自己有沒有中毒。
而從毒性發作開始,只要過了兩三天左右,人就會死亡。
解毒的草藥也在這片叢林內,經常長在食人花附近——蘭德爾嘆了口氣。
他拍了拍加百利,把他拍醒後,小聲說道:“海拉應該是中毒了,我得為她去找解藥,你和她在這兒不要動,好嗎?”
加百利不太清醒,他楞坐了半晌,呆呆道:“海拉中毒了?”
蘭德爾點了點頭。
“……她的發燒……”
“毒性發作了,”蘭德爾說道,“你在原地保護她,好嗎?我盡快回來。”
“等等——這事兒應該我去做!”加百利皺起眉說道,“我是學醫的!”
“但是我比你更了解這座山,好嗎?”蘭德爾強調道,“而且我能保護自己——你在原地不要動,看着她,可以嗎?”
沒能來得及問為什麽對方會比他更了解這座山,加百利只能稀裏糊塗地應了下來。“好吧,好吧…你…你盡快回來。”
蘭德爾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
一離開海拉和加百利身邊,尼安就化成實體跟在了蘭德爾身邊。
在尼安的指示下,蘭德爾很快就到了有着那朵最大的食人花的區域——他們附近只有這朵食人花是最近的,其他的必須得趕上一天的路。
而一到那塊地方,尼安就停止了下來。
他攔住了蘭德爾,蘭德爾也停下了腳步,微微皺起眉。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