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日，舒寧還未走進教室，就見教室的後門口圍着一堆外班的女生，伸着脖子往教室裏面看，神情興奮。
舒寧納悶兒地從前門走進去，發現班級裏的學生也在偷偷往後排瞄。
順着衆人的視線，舒寧看到了視線的焦點。
最後一排的座位上，陽光下，剪短頭發的男生幹淨清爽，他以前的金發很長，新長出來的頭發純黑色，顏色不均，很不好看，如今減掉所有金發，只留下簡短精神的黑發，立即煥然一新。
沒有那頭殺馬特金毛遮擋容顏，小反派漂亮得不可思議的五官暴露無遺。
唇紅齒白，豔麗逼人，五官可以任意角度入畫。
他正在低頭看書，長長的黑色睫毛如同蝶翼撲閃。
皮膚白得如同玉石。
那時候，舒寧腦中劃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原來小反派的白不是金發襯出來的，是他本身就很白啊。
舒寧走到小反派旁邊的座位坐下，引得圍觀的女生又發出驚呼。
兩個不同風格的美男實在太養眼，一個陽光俊朗，頭發金黃，将陽光活潑的氣質更發揮出來，整個人像枚小太陽；一個黑發黑眸，五官驚豔，像偶像劇裏的花樣王子，高貴典雅，清新幹淨。
要是能和任何一個談戀愛……
啊啊啊啊！
粉紅泡泡在初一三班上空聚集。
初中的小女生正是幼稚又充滿幻想的時候，愛看誇張的校園偶像劇，見到帥哥就開始胡思亂想。
舒寧推測女生們都是來圍觀小反派的。
他知道小反派很漂亮，但并不知道換個發型會這麽漂亮。
以前聽說過發型對容貌的影響很大，他還不信，如今親眼見到，心裏十分贊同。
若說小反派換發型最開心的人，非舒寧莫屬。
他以前煩惱該如何讓小反派不要留殺馬特頭發，現在小反派居然自行把頭發剪了。
小反派明顯因為舒寧染金發不高興才減掉頭發，舒寧由此摸出一條對付小反派的方法——不想他做什麽，就模仿他。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小女生們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舒寧偷偷觀察小反派，小反派似乎有所覺察，隔着高高的課本冷冷看過來。
舒寧轉過頭，等小反派移開視線，他又偷偷觀察。
如此直到下課，小反派全身的毛都炸開，一條腿支棱着，開始抖腿，仰着下巴道：“看什麽看？”
舒寧摸出規律，一旦小反派要威脅、恐吓某人時，就會做一個動作——支棱起腿抖腿。
這個動作姿态特別吊兒郎當，還有點猥瑣，也不知道小反派從哪兒學來的，估計覺得有氣勢，學得特別認真。
舒寧已經摸到對付他的辦法，不以為意，學着他撇嘴笑——很中二的歪嘴龍王笑，在舒寧的世界裏被做成表情包那種。
支棱起右腿，開始抖。
抖着抖着，舒寧想象了一下自己的模樣，差點笑場。
哈哈哈哈哈……
于是，兩人的椅子桌子開始抖，啪啪啪……
小反派一愣，随即眉毛擰起，怒目而視。
舒寧揚起下巴，将腿抖得像犯了羊癫瘋。
小反派：“……”
這還能忍？
龍王.殺馬特.古惑仔的尊嚴不容侵犯。
小反派用力抖腿，較勁兒似地踩踏地面，将水泥地踩得邦邦響，椅子課桌也随之震動。
窩巢！
忍住！
不能笑！
舒寧也更加用力抽搐，兩人狠狠對視，右腳支在地上瘋狂踩踏，畫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巨大的震動引得全班同學頻頻而望，不知道兩人在幹嘛。
程小雨和兩人關系都不錯，在衆人的目送下硬着頭皮走過來，輕聲問道：“舒寧、殷明铮，你們能不要抖了嗎？”
沒有人理她。
小反派的中二之魂在燃燒，舒寧有心壓他的氣焰，也堅持對抗。兩人就像武俠小說裏的高手對決，在紫禁城之颠，眼中只有彼此，和對方的抖腿技能。
舒寧內心快要笑抽過去，臉上卻依舊帶着歪嘴龍王笑，和另一張憤怒高傲的面孔對視。
或許高手對決是有氣場的，不知不覺間，教室裏安靜下來，衆人屏息靜氣地等待着……
雖然，誰也不知道在等什麽。
但莫名覺得，此時發出聲音好像會打擾到那兩位。
舒寧一邊巅峰對決，一邊胡思亂想，如果此時再來點兒BGM就完美了。
剛想完，不知道哪位同學的手機鈴聲響起，是最近比較火的奇幻電視劇主題曲，恢弘大氣，蕩氣回腸。
這首曲子，仿佛将整個氛圍帶進高.潮，就好像已經到決戰的最後一刻，直到
“喂？媽啊……啊……姥姥來啦……哦好好好……”
鈴聲忽然打斷，男生清亮又谄媚的聲音響起。
一聲“媽”讓衆人回過神，面面相觑。
剛才……在幹嘛呢？
班級裏的人像重新活了過來，該幹嘛幹嘛，做作業的做作業，談話的談話，玩游戲的玩游戲……
或許是那一聲“媽”打破了空氣裏的某種平衡，小反派忽然停下抖動的長腿，惡狠狠對舒寧道：“別學我！”
然後用力拉椅子坐端正，過大的動作昭示小反派心中的怒意。
贏了。
舒寧渾身舒坦，此時爽快的感受，仿佛熬了很久很久，論文終于上了SCI，又仿佛勇士經過重重困難，終于打敗惡魔救出公主。
“沒學你！”舒寧道，“這是我從電視上學的。”
小反派一愣，狐疑道：“你也看《奧古大帝》？”
輪到舒寧一愣，啥玩意兒來着？
小反派意識到自己居然主動搭話，有失水準，冷哼一聲，轉過頭，将書本重重拍在桌子上，低頭假裝看書。
舒寧一心惦記着《奧古大帝》，打開手機搜索，搜索欄的第一條便是一部電視劇介紹。
上課鈴響了，英語老師走進教室，舒寧心不在焉地叫老師好，坐下後把手機放在桌肚裏繼續查《奧古大帝》。
粗糙劣質的封面和殺馬特的造型屬于讓人絕不會期待那種，舒寧已經做好準備。
……《奧古大帝》改編自奇幻小說《奧古大帝》，由XX影視公司出品，陣容豪華，布景精美……內容講述主角奧古大帝少年時為了拯救被魔王抓走的母親，一路修煉，最終在朋友們的幫助下打敗魔王，救下母親，然而這時他卻發現，原來魔王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奧古該如何選擇？
看劇情簡介，還、還行吧……
舒寧忍不住想看內容，将手機聲音關閉，随意點開一集視頻。
鏈接跳開，經過幾十秒的XX游戲一刀999廣告後，劇情開始了。
舒寧看了一下集播放量，啧，他記得這部電視劇的播出時間是幾年前，現在才不到一萬的播放量？
冷門啊。
視頻彈幕打開，評論沒幾條，一水兒的吐槽。
【慕名而來，看抖腿神技。】
【建議從二十分三十三秒開始觀看。】
舒寧聽從建議将進度條拉到二十分三十三秒，主角奧古站在不知道哪個農村小山坡上，支着一條腿，昂着下巴，斜眼笑：“你們……統統都要死！”
然後開始抖腿。
舒寧對比一下小反派的抖腿技能，真他媽的完全一致！
窩草，難道小反派在抖腿的時候當自己是奧古大帝嗎？
“哈哈哈哈哈……”
全班紛紛轉頭，目光驚駭地盯着舒寧。
“舒寧！”
憤怒的女聲讓舒寧回過神，他擡起頭，發現全班都用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着他，眼裏就差寫着“你慘了”“節哀順變”。
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小反派，對上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眼裏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舒寧縮着脖子從座位上站起來。
英語老師出了名的嚴厲，被私下裏叫做滅絕師太，落在她手裏，不死也得扒成皮。
“我的話很好笑嗎？”英語老師冷冷地問。
舒寧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剛剛在看什麽？”
“沒……沒有。”
“再問一遍，剛剛在看什麽？”
舒寧見英語老師逼近，氣勢駭人，只能識相道：“……手機。”
“很好看嗎？”
舒寧連忙求饒，“老師我錯了。”
英語老師走到他身邊，将他放在桌肚裏的手機掏出來，伸到他面前，“解鎖。”
舒寧無奈地解鎖，電視畫面跳出來。
“《奧古大帝》？上課看電視劇？”英語老師将聲音打開，裏面已經刀光劍影，乒乒乓乓的聲音從小小的手機裏傳出，“喲，已經看到十五集了啊？舒寧，你初一了，怎麽還看這種幼稚、無聊的電視劇？”
舒寧原本都打算認錯賣乖了，聽她這麽一說，不能沉默。
意識到小反派是從電視劇裏學來的技能，想到電視劇的劇情，舒寧理解小反派為什麽會喜歡這部垃圾電視劇，可以說他抖腿不對，但不能說他愛好不對。
悄悄偷看小反派，小反派果然已經注視着這邊，眼神很認真。
舒寧意識到刷好感度的機會來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孫老師，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奧古大帝》，奧古大帝為了從魔王父親手裏救出母親，經歷困難險阻，他不屈的靈魂和堅強的精神，并不幼稚，也不無聊，非常值得我們學習。”
一番話振振有詞。
英語老師愣住了。
全班同學愣住了。
就連一直默默注視着兩人的小反派，也愣住了。
不知為何，舒寧忽然很清晰地解讀出三種愣住的含義。
英語老師：他媽的！
全班同學：窩草牛逼！
小反派：他居然真喜歡《奧古大帝》？
這一刻，舒寧覺得自己已經站到了喜馬拉雅的山巅，成為與全世界對抗的神，那種“老子天下第一”“不管你們如何看我老子就要喜歡《奧古大帝》”的壯烈感，讓他與奧古大帝産生共鳴。
于是，他支棱起一條腿，露出歪嘴龍王笑，開始抖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