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午回來時,賀初沒騎單車,單車還在學校裏放着,所以下午上學時依舊是走着去的。

他以為隔壁那位少爺下午可能不會去學校,沒想到自己出了家門,隔壁那位也出來了。

兩人互相沒有打招呼,一前一後再次走上了那條小巷。

賀初走的快些,周尋走的慢些,一路無話,前後腳進了教室。

下午課上完後與晚自習之間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大部分人是不回家吃飯的。

周尋中午時就跟陳伯說了晚上不回去吃飯,是以下了課也沒走,他沒辦飯卡,食堂去不了,只能去超市,但是周尋懶得動,所以幹脆不吃了,拿出水喝了一口,順手放到了桌上。

趙青昊走到賀初桌邊敲了敲桌子:“走了,吃飯去。”

賀初在書包裏找飯卡,趙青昊對周尋擡擡下巴:“一起呗,小表舅。”

周尋自從知道他和賀初的甥舅關系聞名全校之後,就有點兒心虛,聽到趙青昊這話,摸了摸鼻尖:“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咋了,還沒好,連飯都不吃了?”龔立肖也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周尋。

因為賀初和周尋那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他們自然而然将周尋劃進了他們的小幫派當中,畢竟這是迄今為止第一位讓賀初陪坐睡覺的人。

“沒胃口,不想吃,你們去吧。”

賀初找出飯卡,起身直接往外走。

龔立肖和趙青昊對視一眼,這上午還相親相愛的,這怎麽又不說話了?

兩人跟上去,還沒走出教室,就聽門口有人喊了一聲:“周尋,誰是周尋,你爺爺來給你送飯了。”

聲音落了之後,陳伯拎着保溫壺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Advertisement

教室裏人走了一多半,但也有一些人自己帶的飯,沒去吃飯,聽到有人送飯,都擡頭看了過去,眼中都帶着好奇的光芒。

陳伯視線在教室裏掃了一圈,找到周尋後,臉上露出一個笑,然後抱着保溫壺往周尋的方向走了過來。

快要八十歲的老人,頭發全都白了,走路時背部微微彎曲,走的也不是很快,難免讓十七八歲正處于大好光陰的少男少女們心中泛起難以言說的心軟。

“這是咱們巷子裏新搬來的那個收廢品的爺爺吧?”周尋左前方的一個男生突然說了句,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因為教室裏現在很安靜,所以大家聽了個一清二楚。

陳伯聽到這話突然像是想起些什麽,布滿皺紋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周尋往那個男生的方向看過去,皺了一下眉。

陳伯走到周尋的桌邊,将保溫壺放下打開,然後将裏面的菜跟粥端出來擺在桌上。

“來,小尋,吃飯吧。”陳伯拿出筷子遞給周尋。

周尋靠在椅背上看着陳伯,沒接。

教室裏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這個角落裏,交頭接耳。

陳伯小聲哄着:“怎麽了,小尋,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周尋看了陳伯一會兒,才接過筷子開始吃飯,陳伯就在一旁看着他,還囑咐他喝點兒粥不要噎着。

趙青昊“啧”了一聲:“看看人家這待遇。”

龔立肖撞了趙青昊肩膀一下:“怎麽,羨慕啊,讓你媽天天來送啊。”

趙青昊忙搖頭:“算了吧,無福消受。”

“走了。”賀初收回視線轉身出了教室,趙青昊和龔立肖忙跟了上去。

三人下了樓,衛哲靠在牆上玩手機,看到他們後直起身:“這麽晚?食堂該沒飯了。”

“哲兒,我跟你說,就老賀那小表舅,他爺爺來給他送飯送教室去了。”趙青昊勾住衛哲的肩膀給他實時傳達。

“嗯?送飯?他怎麽進來的,學校不是不讓外人進嗎?”衛哲的關注點可謂相當奇特了。

“你管他怎麽進來的呢。”趙青昊嘆口氣,“看看人家這爺孫情,再看看我媽每天恨不得打我八百遍的那張臉,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幾人說了幾句很快就把這個話題岔過去了,開始說別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語一直到吃完飯出了餐廳,衛哲問賀初:“你一晚上也沒說話,怎麽了?”

賀初淡淡道:“因為你們太聒噪了。”

龔立肖:“你知不知道你一下得罪了三個?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覺得我們不敢揍你?”

賀初:“還真沒想什麽後果,單純只是實話實說,這年頭聽不得實話的人越來越多了。”

龔立肖立刻撸袖子:“來來,打一架吧,三打一,讓他看看誰聒噪。”

“可別。”衛哲譏笑,“三打一,你也太看得起老賀了,要一不小心把這張校草的臉給打壞了,全校女生唾沫星子也得淹死咱仨。”

“呦,哲,你什麽時候我們這邊的了?你不是校草一邊的嗎?”趙青昊哼笑。

龔立肖聞言,覺得哪裏不太對:“不對啊,那我也是校草這一邊的啊,我長得也不差啊,只是可憐了昊子,一直自己在醜比的陣營裏單打獨鬥。”

龔立肖說完這話後被趙青昊追着竄上了教學樓。

二樓衛哲回教室,他們三個上了三樓,晚自習就要開始了,教室裏大部分人已經坐好了。

“他之前是在我家那片收廢品,就紡織廠家屬院,還去過我家,我媽媽這段時間打他電話,他說不在那片收了。”一個叫馬小亮的男生說。

“對,我也記得,我家工廠在紡織廠家屬院旁邊,我爸經常讓他去我家工廠那裏收東西,那爺爺……很可憐的。”另一個說話的男生特意加重了語氣。

“這麽大年紀了收廢品,孫子喝依雲,怎麽好意思。”一個女生突然說了這麽句,還回頭看了一眼周尋。

這女孩是班裏的文藝委員叫喬雪,向來心直口快,看不過去就直接說了出來。

周尋剛擰開瓶蓋打算喝,手頓了一下,垂了垂眼皮,看到evian幾個字母,瞬間覺得這水燙手。

周尋堅強的喝了口水,然後擰上瓶蓋将瓶子放到了桌上。

幾個正悄悄看他的人看到所謂的依雲後,臉上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在郴縣這種小地方,有錢人也不少,能喝依雲的人也不少,但是某人喝依雲明顯就是為了那可憐的自尊心而裝逼,他們看不起這種人。

周尋挺疑惑的,郴縣這麽小的嗎?

小到一個教室內有好幾個陳伯上門收過廢品的。

“某人那雙鞋好幾千塊呢,正品。”又有人說了句。

周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

确實好幾千塊。

而且這種好幾千塊的鞋,他有一鞋櫃。

趙青昊眉頭皺了起來:“什麽情況?”

青春期的孩子心高氣傲,也年輕氣盛,遇到不平一聲吼,年邁的爺爺收廢品,孫子卻極盡享樂,這種事情很好的挑起了大家的俠義心腸。

周尋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是被釘在了靶子上,被箭射的千瘡百孔。

周尋趴下身體将腦袋拱在臂彎裏閉上了眼睛,覺得挺新奇。

他以前見到的都是為了彰顯自己家有多少錢而不停顯擺的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為了一個老人而對他冷嘲熱諷的。

以前那些人只會說“周尋,你這鞋是上個季度的,過時了,我這個是最新款,全球限量”。

周子辰更是經常要借他的鞋和衣服穿出去,說是有面,身上的行頭要是少于幾萬,是要被嘲笑的。

周子辰借走的衣服從來也沒有還回來過,當然即便他還回來了,被人穿過的東西周尋也不會再要了。

來天水巷時,周尋只帶了這幾雙鞋,這幾雙鞋他确實挺喜歡,至于那些衣服都是周子辰找人從國外買回來的,他并不怎麽喜歡,正好現在穿校服,也不用穿自己的衣服,這要是他第一天來那一身,他可能會被這些義憤填膺的同學攆出去。

周尋想着這畫面,差點兒笑出聲。

賀初看周尋趴在桌上垂着頭,一副霜打茄子的頹廢模樣,眯了眯眼:該。

賀初淡着臉走回座位上,拉開椅子時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響聲,教室裏有一瞬間的安靜,正說着話的人也一下閉了嘴。

賀初與周尋的甥舅關系已是全校皆知,周尋是新生,但賀初不是啊。

十班的陳浩林是學校裏有名的刺頭,大家都躲着他走,可上一次班裏一個學生得罪了陳浩林被陳浩林逼着舔鞋底時賀初就說了句“過分了吧”,那陳浩林真就不了了之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這讓賀初在班裏的形象愈加神秘了,加上校草頭銜的加成,大家對他還是比較忌憚的。

“很閑是吧?”趙青昊從後門進來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同學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都是有素質的高中生,嘴咋這麽碎呢,跟農村老娘們似的。”

“你說誰呢,趙青昊?”喬雪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臉憋的通紅,“你再說一遍。”

周尋瞬間睜開眼睛看過去,這咋還有小劇場呢?

這麽刺激的嗎?

“啊?”趙青昊正打算坐的身體一頓,摸摸脖子,“我沒說你啊……我,我就随口一說,你看你自己愣往上撞……”

“你……”喬雪眼眶一紅,眼淚在眼珠裏要掉不掉,一轉身跑出了教室。

趙青昊:“……”

這特麽都是什麽事兒啊,他怎麽她了,就哭着走了?

龔立肖嘆口氣,拍拍他肩膀:“追吧,別出什麽事兒。”

趙青昊一臉便秘的表情,奶奶的,他怎麽這麽寸啊。

趙青昊往門外走的時候還不忘狠狠瞪一眼周尋。

周尋:“……”

又關他事兒了?

他要不要客串一場,出來承認一下自己的錯誤?

趙青昊剛走到門口,只見喬雪又回來了,下巴揚着,一臉冷酷的從趙青昊身邊走過,馬尾高傲的一甩,抽了趙青昊一臉。

趙青昊那個郁悶啊,喬雪在女生裏算高的,他在男生裏算矮的,兩人差不多高,簡直是對他身心的折磨。

趙青昊憋屈的回到自己座位上,還不忘又回頭瞪了周尋一眼。

周尋:“……”

他招誰惹誰了。

算了,還是不客串了。

周尋對趙青昊笑了笑,趙青昊對他比了個小拇指。

被人解圍,也挺有意思的。

周尋收回視線時眼角瞥到賀初,賀初依舊那副冷淡至極的模樣,垂着眼睛看書,長長的睫毛在眼睑處投下一片暗影,仿佛對周遭發生的一切都毫不關心。

周尋突然福至心靈,原來賀初也跟這些人一樣是這麽看他的,所以才會無緣無故生氣啊。

畢竟一牆之隔住着,賀初比班裏這些道德小衛士們看到的只會更多。

但這人比較悶騷,他心裏替陳伯打抱不平,但就是不說。

周尋“啧啧”兩聲,用腳踢了踢賀初的凳子:“诶。”

聽到這懶洋洋的聲音,賀初手指慢慢撚了撚才擡頭不耐地看向他,似是一句話也不願跟他多說。

周尋手支着下巴挑起一邊眉毛看着賀初,笑如春風:“憋死了吧?”你說他怎麽就這麽願意看他不爽的樣子呢?

“什麽?”賀初不明所以,睨着他,“你有毛病?”

周尋笑得意味深長,憋死你丫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