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陽了 奇妙的蕭永澍(三章合一)……

瓊羽匆忙走到門口, 看上去不像相迎,倒像趕人:“殿下?這麽晚了您怎麽還在外面溜達?”

這話本是瓊羽無心脫口而出的,但讓蕭雲奕一聽就變了味, 什麽叫在外面溜達, 她以為他是閑的沒事溜達到星月閣門口來向她讨杯茶喝嗎?

蕭雲奕冷道:“不知好歹。”

得。瓊羽往後退了兩步好讓蕭雲奕進來, 她欠了身,平聲靜氣中還帶了幾分矯情嬌滴:“殿下到來,臣妾喜不自勝,但把持的住。不過星月閣現在一沒熱茶二沒糊餅, 只有一個啥也不是的臣妾, 殿下若還是想進, 那便進吧。”

得罪了蕭雲奕怎麽辦,那不如再他不說人話之前,得罪的更多一點。

蕭雲奕本來就被蘇原吵吵的腦仁疼, 為了他的心髒能跳的久一點,再聽瓊羽說話那都是選擇性失聰, 例如方才, 就只聽到了“殿下進吧”四個最沒用的字。

進就進!

瓊羽跟在後面心說:他咋不頂嘴了?氣傻了?

蕭雲奕自顧自地坐到桌前, 堅決不再往裏一步,他看向瓊羽蔥白細指,上面并沒有包紮紗布,他收回眼神:“手好了,可以彈月琴了。”

他語氣充滿了鄙薄意味,就和說“豬肥了, 可以宰了”一般輕巧。瓊羽手傷是好了,也能彈月琴,但她是想彈琴解悶, 彈琴修身養性,彈琴懷念南昭家國。

彈琴與夫君花前月下,對影成雙。

而不是供人玩樂,和賣藝似的。

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瓊羽老實站在蕭雲奕身後,卻異議道:“臣妾不想。”

蕭雲奕轉頭盯着她:“不想什麽?”

瓊羽看着他的冷眸,竟有些怕了:“不想,不想彈琴。”

蕭雲奕沒有急,只迅速抓住了瓊羽左手,這女人的手不算太軟,是有骨頭會反抗的,羽兒的手也是這樣,他從來不想将硬氣捏碎。

“你學的很快,敢按自己的意向反抗本宮了。”蕭雲奕看到瓊羽手背有一道墨黑,話鋒一轉道:“怎麽弄的。”

瓊羽這才看到墨跡,她手指繞着頭發,指向桌上的賬本:“臣妾方才對賬,可能不小心在手上畫了一道。”

蕭雲奕的注意力被賬本吸引過去,他松開瓊羽的手,随便翻了賬本旁邊的冊子,整齊的一文字列列排下來,數字小到幾兩碎銀,大到幾張銀票都計算的清清楚楚。

這是突擊檢查嗎。瓊羽感覺自己像個私塾學生,她不喜歡看賬本歸不喜歡,瞌睡歸瞌睡,但賬本送來讓她對賬,該寫的該算的她從不馬虎,一條條在冊上列的精準。

等她算過一遍,再将冊子和賬本一起送到內務府,這不光代表她真的翻閱過賬本,也用白紙黑字阻止了想從賬上找事的人。

蕭雲奕又看過幾頁,喜惡難辨地将冊子推開,他質問瓊羽:“你見過羽兒筆下的對賬嗎。”

“自然。”都是她寫的,她還能不知道?瓊羽點着頭,在原有的基礎上編出來個圓滿的故事:“記冊,就是臣妾和五公主學的。”

她從小就有什麽東西到手都要親自查一遍的習慣,後來覺得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幹脆重要的事事件件都寫下來。瓊羽疑惑地看着蕭雲奕,只聽他冷漠道:“果真是東施效颦。”

瓊羽在蕭雲奕雞蛋裏挑骨頭的陰影下,倒有些不慌不忙,她賬本又沒算錯,有什麽可怕的:“臣妾算的仔細,絕無差錯。若有什麽做的不周到,殿下明說就是。”

蕭雲奕長指點點桌面,示意瓊羽自己将冊子拿起來,瓊羽照做,蕭雲奕真像個老成的私塾先生:“看出來哪裏不對了?”

瓊羽眼珠子都快印到紙上了:“沒有。”

“如此明顯都看不出來,你眼睛白長了。”蕭雲奕将冊子奪過去,指着空白處道:“這,這,這!你的圖呢?吃了?”

瓊羽愣了片刻不禁啞然失笑:“圖?殿下您說的是……那些小人畫?”

蕭雲奕沒冤枉她,和之前的冊子比起來,如今這本上面的确少了一些圖畫。瓊羽還記得“小人畫”因何而起,那時她才從南昭五公主變成大梁太子妃,那便是從只會享福,變成了需得用勞動換取享福。

東宮的什麽都要她親自審查,用人還好,是和活人說話不算無聊,但每個月對賬讀本對她來說難度就太大了。瓊羽那時讀中原文字還磕磕絆絆,加之數字枯燥,她計算之餘就在自己的冊子上圈圈畫畫,從一開始畫個小人頭,到慢慢畫個完整小人。

最後進展到,沒一頁賬本她都能給畫成個故事,從小人對話上順便就把數算出來了,堪稱打發時間的最佳手段。

這類偷懶小作法自己留着偷偷樂就行,瓊羽從來沒有給蕭雲奕說過,而且那些小人畫冊時間久遠,她自己都不知道丢到哪裏去了。

他是怎麽知道的已經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從前幼稚的行為成了蕭雲奕心中的對賬标杆,這和公開處刑有什麽區別!

蕭雲奕對瓊羽這副不認真嚴肅的模樣很看不慣,他指節敲了下桌子:“有什麽好笑的,本宮要求你事事仿照羽兒,便是說無論多細枝末節的事,你都要仿到極致。”

他這次說話依舊像在挖苦,但不是挖苦瓊羽,是在挖苦自己:“東宮,不許出現另一個女人的半寸影子。”

“殿下。”瓊羽欲言又止,把“您這是何苦”咽進肚子。

他心中存着羽兒所有的個性習慣,她自己都快忘了的事,蕭雲奕都記得,這說明什麽,說明蕭雲奕是個臉皮薄的,做什麽都是偷偷摸摸?

為她擴建盛茗園是偷摸的,喜歡她做的糊餅也是偷摸的,看她在冊子上畫小人記賬更是偷摸的……若不是他頭腦不清,主動将這些吐露出來,瓊羽是活了幾世都不會相信,高貴冷豔的蕭雲奕,其實心細如發。

他之前對她的冷淡,她以為的責任所在,難道都是表面僞裝?蕭雲奕為了僞裝心底的熱切,究竟耗費了多大力氣。

都已經是夫妻了,他就這麽不想表露真心?

瓊羽右眼皮跳的厲害,如果一個突然熱情的人變得冷漠,她只會單純的難以接受,但如果一個冷漠的人突然暴露了他心中的熱情,她在感動之前,會有更多的擔心。

蕭雲奕為何要藏着心意,他是有什麽顧慮?

瓊羽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可怖想法:蕭雲奕之前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如今記憶錯亂,大量有關羽兒的記憶讓他誤認為……他愛羽兒。

瓊羽打了個寒戰。

她之前只知,她不是蕭雲奕心中的羽兒。

那面前這個男人,還是她十二歲時愛上的蕭雲奕嗎。

蕭雲奕瞅着瓊羽一驚一乍,真是很想把冊子扣她腦袋上,他起身逼近瓊羽:“本宮說的,你聽懂沒有?”

瓊羽想躲,但身體上并無行動,她喜歡蕭雲奕,她愛蕭雲奕,她想現在抱住他,想吻住他,想在他耳邊說一句感天動地的“殿下,無論如何,我陪你”。

但她現在,不敢了。

瓊羽用手撐着桌子才沒有摔倒,她哆哆嗦嗦地垂下頭:“是。以後臣妾寫一冊,畫一冊就是了。”

東宮,不,滿宮之中,大梁境內,她再也沒有可以全心相信的人了。

“你抖什麽抖,”蕭雲奕對這位不聽話的替身越發不滿:“這屋你要還嫌冷,也就只能去睡火爐了。”

兩人狀态和方才恰然相反,輪到蕭雲奕困惑,瓊羽沉默。她腦袋裏亂的很,亂糟糟中還不受控制的響了幾聲“我要回南昭找娘親”,不過她這下是真的想把蕭雲奕往外趕:“臣妾突然想起欽天監說星月閣最近不适合太子進出,近些天殿下不如別往星月閣來了!”

蕭雲奕紋絲不動:“哪個欽天監找死?他怎麽不說東宮不适合本宮進出,整個東宮都過繼給太子妃好了。”

“臣妾說的是真的!”瓊羽邊讓碧波打開門:“殿下也知道臣妾不是啥好人,萬一影響到您該如何是好。”

蕭雲奕冷冷道:“本宮命硬,要克也是本宮克你。”

碧波顫抖着将門敞開,只不過心裏怕的一批:太子和太子妃越發不正常了,連克誰都要分個高低。

“你既如此想讓本宮走,本宮也不稀罕多留。”蕭雲奕長發被風撩起,在面上附着的幾根感性尤存,只聽他道:“重陽将至,想必你都準備好了。”

瓊羽被這麽一問倒是懵了:“準備?準備什麽?”

蕭雲奕故作神秘:“皇後重陽節要為皇祖母設宴,身為太子妃,你竟然不知道?”

“碧波!”瓊羽心中暗道不好,她前半月裝着坐小月子,消息閉塞,而且事關皇後,皇後不來特意告知定是為了看她出醜。瓊羽趕忙道:“把門關起來說話,別,別凍着殿下。”

蕭雲奕深邃的雙眸中似有星光閃爍:“想知道?”

這不廢話麽。瓊羽點頭道:“想,非常想!”

蕭雲奕一手合上賬本:“想知道,就給本宮去彈月琴!”

算上昨天夜裏,瓊羽已經愁了半日。

倒不是因為她給蕭雲奕彈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月琴,而是蕭雲奕告訴她,九九重陽節皇後會在後宮設宴,要求每個宮都要由主子親手做一道與重陽有關的吃食,以供太後娘娘品嘗。

後宮宴席多分兩類,嫔妃在前争奇鬥豔,年幼的皇子公主在後吃喝玩樂。蕭雲奕可以借口公務繁忙不露面,瓊羽作為太子妃不光必須要去,還被矛盾的夾在中間。

若根據字眼,東宮也算是一個宮,但若依照身份,她就該靜靜在後面逗皇弟皇妹玩。這下子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就算真的做了什麽出來,肯定也比不過後宮各位娘娘般心靈手巧,不做的話要是趕上太後問話,豈不是會很尴尬。

總而言之,重陽那日丢人是丢定了。

“太子殿下這甩手掌櫃做的真是妙。”瓊羽自暴自棄地趴在桌上,雙手撚着桌布流蘇,撚了一會還覺得手疼。她擡了脖子:“方才問了小廚房,廚子大叔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碧波,你在禦膳房有沒有認識的小姐妹,好替本宮出出主意。”

她又嘆道:“玫瑰餅裏塞枯樹葉子倒是很秋天,只怕吃死人啊。”

碧波頭搖的像撥浪鼓:“太子妃高看奴婢了。并且奴婢想着,禦膳房應該早被後宮娘娘們問了個遍,咱們若與娘娘撞了菜名,那不是雪中送炭嗎。”

瓊羽失落道:“是雪上加霜。”

碧波說的很有道理,她要是和淑妃娘娘這類良善之人撞菜還好說,若和哪位急于争寵的妃嫔撞了,這道菜不管好與不好都失了光彩,那位嫔妃不得狠死她。

已經得罪了一個皇後,可再不能引更多的人要她小命。瓊羽想起她昨日問蕭雲奕,往後該如何與皇後相處,他只說了八個字:“裝作無事,以禮相待。”

話說的容易,誰面對要命的幕後黑手能淡定啊!

“太子妃?”忽然間,傳話丫鬟在門口喚了一聲:“徐太醫來請平安脈了。”

瓊羽直起身板:“請進來便是。”

自從小産戲過,蕭雲奕便命徐宏順道管了她的康健,這事若放到昨夜以前,她或許還對蕭雲奕抱有感激,幸得太醫院醫術最好的大人照看身體。

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懷疑徐宏也是蕭雲奕派來監視她的。

徐宏弓着腰邁入屋內,還是一如既往的慫樣:“微臣見過太子妃。”

“徐太醫免禮。”但無論怎樣,徐宏救過蕭雲奕的命,他慫是慫了點,但好在心地善良。瓊羽經過宮女墜山一事,對各位良善之人的尊敬更上一層,她禮貌道:“本宮昨夜沒休息好,太醫若摸出什麽來不必大驚小怪。”

徐宏先應了一聲,便仔細地替瓊羽把起脈來,瓊羽一雙明眸不知道看哪,幹脆便觀察起徐宏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徐宏今日眼底烏漆漆的,老年斑都蓋不住,看來徐太醫昨夜,睡的應該還不如她好。

徐宏摸過一陣便放了手,他正想說話卻重重咳了幾聲,瓊羽連忙示意碧波扶他老人家坐好,善意問道:“太醫今日看起來精神不太好,若身體不适,不如和太醫院告個假。”

話說出口瓊羽才發覺不對,她笑笑:“啊您官兒夠大,想必也是不用告假的。”

“有勞太子妃關照。”徐宏摸着胡須搖了搖頭:“昨兒微臣有些家事,稍稍使了些力氣便疲憊的很,當真是老了,老了。”

瓊羽點點頭,友善笑道:“太醫哪裏來的喪氣話,您身子骨在老年行列,是本宮見過最硬朗的。”

雖說她也沒見過幾個老年人。

徐宏得到一句安慰,那便比沒得到要精神了些:“太子妃最近多思,體內有些火氣,微臣給您開幾副藥調養幾日便好了。”

瓊羽提到藥就頭皮發麻,不禁多說了幾句:“有勞太醫全程自己配藥,本宮沒幾條命讓人毒了。”

“是。”徐宏表示理解:“微臣也會給您開幾張藥膳,讓小廚房照着做,長期吃着可有美容養顏之效。”

藥膳?瓊羽眼神一亮,聲音不禁大了些:“藥膳!藥膳也是膳!”

徐宏當即一個激靈:“太子妃息怒,有,有何不妥?”

瓊羽簡直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她摘下了今日随手帶的金手鏈放到徐宏面前,整個人也往前傾了傾:“徐太醫您德高望重醫術高明,自然見識也多。您可有什麽藥膳方子,适合秋日重陽吃的?”

鼻子底下有張嘴,問了就比沒問好。徐宏一聽,太子妃不是讓他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便順理成章地收了手鏈,回答道:“太子妃您別說,還真有,像什麽秋菊馬蹄糕,茱萸酒,都是不錯的藥膳,容易入口。”

“極好極好!”瓊羽思索道:“本宮看那道秋菊馬蹄糕就不錯,太醫若是方便,不如給寫個食譜,本宮也好照着做。”

徐宏應下,抽了一張藥方紙仔細寫了食譜,交到了瓊羽手裏。

瓊羽沒細看,又道:“那茱萸酒聽起來也不錯,勞煩太醫了。”

太後娘娘年事已高,想必是喝不下什麽酒的,但藥膳藥膳,她自己做出來留着喝也不錯。

沒一會功夫,兩張來之容易的藥膳食譜便出現解了燃眉之急,瓊羽開開心心地将徐宏送到門口,囑咐碧波道:“你随太醫去一趟,把該有的藥材讨回來。”

擔憂的事情有了着落,瓊羽便舒心地坐在桌前畫起小人兒,今日九月初五,時間寬裕,就算是神仙吃食她也能給做出來了。

然而事實,瓊羽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廚藝。

徐宏給的食譜簡直不能稱之為食譜,只不過是個寫了要用什麽,比如秋菊馬蹄糕,他只寫了三行字:秋菊,蔗糖,馬蹄粉。沒有配比量度,配料可不是傻子都知道嗎!

瓊羽心疼起自己的金鏈子,再往太醫院找徐宏,發現他老人家還真告假去了。她又轉身求助于廚子,但廚子沒做過這道菜,配方也得慢慢調配,既然都要從頭開始,不如她自己細細鑽研,省的被旁人看去禀告皇後,又說她全程靠着廚子,沒有親手為太後做菜。

轉眼就到了九月初八,瓊羽生生廢了一堆食材,才勉強做出了個不軟不彈,不淡不甜,不糊不稠的水晶糕體。

她望着這幾日唯一的成功之作,站的腿都抽筋了:“碧波,你說我讓太後娘娘吃這個,是不是太難為她老人家了。”

碧波哪裏敢再打擊她:“奴,奴婢看着還挺好呀,配比奴婢都記下來了,您明日一早按着再做一遍,便可以去午宴了。”

瓊羽卻怎麽看它怎麽別扭:“黃橙橙的糕點上點綴幹菊//花,是真的不好看。萬一太後娘娘看到它,想到了人老珠黃之類的,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碧波贊同道:“總歸是點綴裝飾用的,太子妃不如試試鮮菊//花瓣?”

瓊羽眉頭并沒有松開:“盛茗園有盛開的黃菊嗎?”

“沒有。”碧波如實道:“您向來對菊//花态度淡淡,奴婢們便沒有特意從花房要菊//花種植。”

她想想又添了句:“不過,禦花園應該有。”

一不做二不休,辛苦做成的糕點不能敗在顏值上。瓊羽胳膊都凍麻了,她放下袖子便往外走:“快些,趁着中午頭禦花園沒人,咱悄悄摘一朵就撤!”

瓊羽做事,從來沒有預備過兩條路走,總是一條路走到黑,于是今日也不例外,她想到了豔陽高照的中午頭,在禦花園裏沒有正常人,卻忘了宮裏還有一類奇才。

比方說,蕭永澍。

禦花園有一塊專門供秋天養菊的地方,瓊羽特意沒有帶太多人,進了禦花園就跟着碧波直奔菊田,快到的時候她就望見一片黃燦燦中立着一位紫乎乎的人形。

這衣色在日常實在不多見,走近一看,果然只有追趕時尚的弄潮兒蕭永澍敢在宮裏這麽穿,還是僅限于他不在他母後眼皮子底下,才敢這麽穿。

皇後不是啥好人,前世繼承太子位的蕭永澍也難保不是個衣冠禽//獸,瓊羽着急忙慌想捂着臉走為上策,沒想蕭永澍眼神好,老遠看見她就作揖道:“見過皇嫂。”

這也沒法跑了。瓊羽只好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利落問候了一句。

也不知道為啥蕭永澍深秋還在搖着扇子,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來了和奇裝異服如此相配的扇子。瓊羽看不出個所以然,幹脆轉頭去看菊//花。

蕭永澍倒沒留意瓊羽的躲閃,他搖扇微笑:“想必皇嫂也是特意來賞菊的吧,菊,層層疊疊又一枝獨秀,實在值得讓人贊賞。”

瓊羽只當自己是個文盲:“那六皇弟看上哪一朵了,你看上哪一朵,本宮便摘那朵好了。”

蕭永澍臉部肌肉抽了抽。

“啊不是。”瓊羽連連改口:“是共同欣賞。”

蕭永澍的才情不在心腹中,只在腦子裏,又可惜腦子空空,所以他沒啥才情。

他和瓊羽這個不會接話的文盲攀談幾句,很快就用盡了老師父教的那幾句贊菊之言,瓊羽瞧他眼珠子一轉,嘴角一咧,便知道接下來沒好事。

他有事相求。

“皇嫂。”蕭永澍合上扇子,同時也合上了兩掌,只當面前不是皇嫂而是尊佛:“我想着皇嫂您身體剛好,不好打擾,二皇兄又日理萬機,找不到人……”

瓊羽歪了歪腦袋,好似這樣就能将蕭永澍給她腦子裏灌得水流出來:“你有話需要本宮轉達?”

蕭永澍忙否認,對自己的定位很是準确:“不不不,我哪有什麽話能入二皇兄的耳朵,只是有一事,現下只有皇嫂能幫我了。”

瓊羽并不急着答應:“說來聽聽。”

蕭永澍湊近了些,瓊羽悄默聲後挪兩步,只聽他神秘道:“我似乎聽說,二皇兄舅家何老學識淵博。”

何之儒是蕭雲奕的啓蒙老師,蕭雲奕今日的文武雙全就是對他教育水平最大的肯定,所以外界一直很認同何之儒的才學。莫非,蕭永澍打算讓何舅當他的老師?

瓊羽也不客套,直接道:“六皇弟啊,何舅年事也高了,怕是受不住你們年輕人,別鬧鬧騰騰的擾了他的心境。”

“那是當然,若讓何老教我,我手心不得被他打爛?”蕭永澍心疼地護住自己手心,擡了擡眉毛繼續道:“何老似是有一女兒,叫,叫什麽來着?”

瓊羽默默配合道:“祈妙。”

“奇妙!”蕭永澍以扇撫掌,大笑道:“就是祈妙!”

瓊羽忽然之間,理解了皇後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蕭永澍問女孩姓名,那絕對不是閑的沒事,十有八九是看上人家了。其實少年人嘛,看上個姑娘不是什麽奇妙之事,但他看上的何祈妙。

這就很奇妙了!

何家和繼後的關系,就算沒差到天涯海角,那絕對是好不到哪裏去的,尤其若讓何之儒知道害他外甥媳婦的人是皇後,那還不得在家唾棄柳氏千八百遍。

退一萬步,暫不提何家和柳氏的關系,單說何祈妙此女,全京城一半貴族都知道她不幹正事,是個比纨绔子弟還纨绔的纨绔,若誰家兒子看上她,只怕還沒有請媒人提親,這家兒子就該被父母吊在梁上,拿皮條抽了。

另一半?另一半貴族家裏是女兒,自然擺着一副看熱鬧的笑臉,等着看一代何氏是如何砸在何祈妙手裏的。

蕭永澍若真看上她,那這倆可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瓊羽不禁想到她上輩子死前聽到的消息,蕭永澍被繼作太子,若來日登基,娶了祈妙為後……

此國要完。

瓊羽作為嫂子,只要還有點良心,就該勸勸蕭永澍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兒:“六皇弟,你不是耳背眼疾之人,祈妙是個什麽頑皮性子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蕭永澍樂了:“古靈精怪,活潑可愛,自食其力,自由率性!”

還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啊。瓊羽呵呵笑了兩聲:“那又如何,祈妙年紀還小,就算你真的相中了她,也該去向父皇母後說啊。”

蕭永澍惋惜道:“我不是不想,只是父皇一見我就查我功課,母後更是嚴苛,自中秋家宴後,好像只對我說我一句話。”

瓊羽好奇:“什麽話?”

蕭永澍捂臉道:“滾。”

瓊羽:“……”若是皇後還有另一個兒子,蕭永澍可能已經被扼殺在搖籃裏了。

“那你來求本宮,也不是什麽辦法。”瓊羽還是想快些脫離熊孩子們的苦海,她苦心道:“婚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然也得男女二人看對眼啊。”

前兩條路是怎麽有不可能行得通的。蕭永澍正在努力打通第三條路,只是他現在還站在原點:“我只在一年前的宮宴上見過祈妙一次,祈妙她,她可能還不認識我。”

瓊羽攤了攤手,表示無可奈何:“祈妙這孩子有自己的脾氣,若不是她喜歡的人,她看都不會看一眼。但若是她喜歡的,說不定她自己就給搶去了。”

蕭永澍贊同道:“是是是,所以我也不要求什麽難事,只求皇嫂讓我與祈妙合情合理地見一面。”

瓊羽奇道:“如何合情合理?你出宮,她進宮,都是不太合情理的。”

“嘶。”蕭永澍像是早有預謀:“這不是正巧趕上重陽宴了嗎,眼看着小兄弟姐妹們長大的長大,年紀稍小的沒了玩伴。您不妨修書一封,請祈妙來一起熱鬧熱鬧?”

“這……”瓊羽率先想到皇後:“母後知道了不得對本宮好一頓罵。”

蕭永澍道:“不會的!母後她只會罵我,真的,皇嫂只要能讓祈妙來到重陽宴,母後那邊有我呢。”

你怕不是想把“滾”字換成“殺”。瓊羽說笑歸說笑,其實也有認真考慮,何家是先皇後的母家,祈妙入宮聖上肯定不會反對,加上祈妙個性開朗,和各個公主玩的都不錯。

蕭永澍難得求她一次,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如就成全了他年少輕狂之心,想必只有祈妙當面拒絕他,他才會死了這條心。

再說,她也挺想祈妙的,畢竟出宮那夜,祈妙在她心中的分量增了一袋銀子的重量。

“本宮試試。”瓊羽不能說一定能做到,畢竟何舅有可能不放祈妙出來,她強調道:“只是試試!”

蕭永澍感動的了不得,對瓊羽拜了又拜:“多謝皇嫂多謝皇嫂,滿宮之中,也就只有您能給我溫暖了。”

瓊羽擺手道:“停下停下,你還是留着力氣寬慰母後去吧。”

不靠譜的人向來仗義的很,蕭永澍笑着承諾:“我欠皇嫂一個人情!改日皇嫂有難,皇弟必會出手相助!”

就不能盼她點好。瓊羽無奈着望向菊田:“別說風涼話了,來,你看這片菊//花哪朵開的最好。”

蕭永澍難得受人所托,辦起事來也格外認真,他左挑右選,前吸後聞,上蹿下跳,終于選定了瓊羽面前一朵。他小心翼翼地撫摸花瓣:“它生的最為飽滿,堪稱這一片的菊中之王。皇嫂放心,我定當對它心細呵護……”

瓊羽看着那朵的确不錯,她沒等他說完,伸手掐斷了花莖:“謝啦。”

蕭永澍:“……”

重陽如期而至。

往昔佳節,瓊羽前後穿穿戴戴都要耗一個多時辰,今日她用了一炷香便搞定了衣裝發型和妝容,早膳都沒來得及用就直奔小廚房。

蒸煮幹花,糖入濃茶,碾細粉質加入其中,熬至晶瑩剔透離火放涼,最後切成方塊,在其上點綴花瓣。

“成了!”瓊羽謝天謝地,謹小慎微地将它放到精致的食盒中。她輕聲對碧波道:“切記切記,這個食盒從現在開始,必須時時刻刻在你我手中,一瞬都不得離開。”

碧波也嚴肅道:“是。”

因為此宴有太後出席,場合便沒有設在高臺之上,而是挪到了四季如春的壽康堂。瓊羽本不用跟到妃嫔之後進去,只是她想等一等祈妙。

昨日她給舅舅送去書信,只說想讓祈妙來宮裏玩玩,太後娘娘對先皇後甚是喜愛,愛屋及烏,她一向對何家印象不錯。若能讓祈妙在太後面前留個印象,對她未來也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好在何舅沒有拒絕,還回信再三道了謝。

祈妙第一次來壽康堂附近,雖說有宮女随行,但瓊羽總是不放心,得親眼看到了才好。不出一會,宮女便領着何祈妙來了,她好算恢複了女孩子的裝扮,粉裙雙髻,唇紅齒白,沒有畫胭脂水粉,更顯示出了她天生的靈氣。

瓊羽向她招招手,笑着呼喚道:“祈妙,這裏。”

“表嫂!”何祈妙蹦了老高,咧嘴跑到宮女前面,一頭紮進瓊羽懷中:“表嫂今日真是美,祈妙見了都欲罷不能!”

話畢她才想起來改口:“見過太子妃!”

瓊羽指指她額頭:“進宮便不要亂說話,本宮怎麽教你來着,食不言寝不語。”

“嘴要甜莫亂闖!”何祈妙接上話:“表嫂說過多次我都記着。”

瓊羽也将銀子這些小事抛到腦後,她牽着祈妙地手進入大堂,邊走邊囑咐道:“宴後本宮帶你去拜見太後。今日聖上也知道你來,聖上厚待何家,若在席間提到你,你大大方方地上去磕頭行禮就是。你做的好了,明年的壓歲錢可是翻倍的漲。”

何祈妙嘻笑一聲,也跟着放低聲音:“是。”

她和祈妙的座位并沒有安排在一起,入了大堂,祈妙便興致勃勃地跟着宮女去到稍後一排。瓊羽坐下後正好背對祈妙,她往後看了兩眼,确認祈妙在老實坐着才安了心。

“嫂嫂!”一雙小小的肥嘟嘟的肉手突然扒拉到瓊羽身前,她轉頭一看,竟是才滿兩歲不久的八公主蕭諾諾。諾諾正由乳母抱着,她離了淑妃本就不安分,奈何淑妃坐的遠,她夠不着。

正傷心難過要鬧脾氣,認識的嫂嫂就出現在眼前了!

這在瓊羽意料之外,她被諾諾那一聲叫的心都化了,她趁宴席沒有開始,忙從乳母手中接過軟軟的諾諾,怎麽看怎麽愛不釋手:“原來是我們諾諾呀,諾諾好久不見,有沒有想嫂嫂?”

“想!”蕭諾諾扒着瓊羽腰身不撒手,她喜歡瓊羽喜歡的很,喜歡到一日淑妃給她解釋,瓊羽不是親姐姐,而是嫂嫂後大哭特哭。

不過後來小公主就想開了,嫂嫂就嫂嫂,姐姐也能抱,嫂嫂也能抱!

“八公主快回來吧,莫要弄亂太子妃的着裝。”乳母在後面好心道,瓊羽笑笑:“不礙事,諾諾想讓嫂嫂抱着,是不是呀?”

她擡頭和對面的淑妃對視一笑,只覺今日陽光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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