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煙花易冷

男人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林曼，沉聲道，“這事怪我。”

“怪你？”林曼聽得雲裏霧裏，好奇問道。

霍雲峥點燃一根香煙，重重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煙圈在空氣中漸漸彌漫。

煙草的味道傳入林曼的鼻子，她揉揉鼻頭，眉心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煙霧缭繞之中，霍雲峥薄唇輕啓，“早知道那個女人這麽瘋狂，我早該動手了。”

那個女人……林曼輕聲重複了一遍。

臉色兀的一變，“你說的是……沈可卿？”

霍雲峥沒有說話，可林曼心裏也知道了答案。死死地咬着下唇，她從未想過，沈可卿竟然恨自己到這般程度。

先是制造車禍，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之後又借輿論推波助瀾，讓自己成為整個A市的衆矢之的。

林曼想着渾身開始瑟瑟發抖，心裏不覺一陣後怕。

身旁，男人的聲音溫柔些許，“以後她不會再有機會。”

是嗎。

林曼擡眸望向身旁的霍雲峥，心裏的暖意漸漸放大開去。

她沉默了許久，終究朱唇輕啓，“霍總，這是我跟賀家的事情，希望您不要插手。”

男人輕哼一聲，唇角勾起嘲諷之意，他斜睨了一眼林曼，“林家，霍家，賀家，三家早已經糾纏不清，這個時候只怕再不能抽身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

林曼癡愣地望着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的确，如霍雲峥所言，如今三家命運相連，霍家再如何想要明哲保身只怕已經晚了。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眼底劃過一絲愧疚，“對不起，是我的錯。”

霍雲峥輕笑，“與其争到底誰錯了，不如讨論一下新聞發布會的事情。”

說到新聞發布會，林曼又是渾身一顫。她向來喜歡出現在衆人視線前，何況這次，還是這種根本沒法解釋清楚的事情。

她緊緊皺着眉，試探問道：“霍總既然主動提出新聞發布會的事情，心裏一定已經有了主意。”

林曼知道，霍雲峥做事一向穩妥，定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男人輕輕聳了聳肩頭，臉孔上浮現出一抹凝重，“但願。”

林曼就坐在男人的身旁，霍雲峥的表情她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她的心裏咯噔一聲，臉色也愈加難看起來。難道，連霍雲峥都沒有辦法嗎。

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自嘲。

或許，自己一開始就錯了。林氏頹敗之初，她就不該苦苦哀求賀成，林賀合作終止後，她亦不該接受霍雲峥的幫助。

至少不會把賀霍兩家牽扯進來。

她別過頭去，茫然望着窗外景色，臉色微微一變，轉身望向身旁男人，“你要帶我去哪兒？”

霍雲峥淺淺一笑，“霍家。”

林曼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她自然知道，霍雲峥把自己帶回霍家，是為了保護自己。可眼下這檔子口，只怕她和霍雲峥已經成為各大狗仔的跟蹤對象。

要是再被拍到兩人一同回了霍家……

耳旁，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放心，明天關于你的報道會全部消失。”

輿情控制嗎。

林曼皺眉望着男人，正發着楞手機鈴聲兀的響了起來。

她低頭看了一眼，臉色又是一變，癡癡望着前方，許久沒有反應。

霍雲峥看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手機屏幕，輕聲道：“接吧。”

林曼聽到男人的提醒總算回過神來，她咽了口唾沫，終究還是接起了那通電話。

賀成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

“小曼，你在哪裏？”

語氣帶着一絲關切和緊張。

林曼苦澀笑道：“賀總竟有時間關心我了？”

男人一怔，“你畢竟還是我的妻子。”

妻子？

這個詞對于自己而言未免有些太過陌生。

她選擇性地忽略了這個詞，冷聲道：“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賀成微微停頓了片刻，沉聲說道：“小曼，賀氏的情況不太好。公司內部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業績整體大幅下滑。”

“我很抱歉。”林曼輕擰着眉心，輕聲道。

她自然知道，賀氏如今的頹勢，大半是因為自己。

“需要我怎麽補償？”

賀成又是一愣，他從未想過，這個曾經依附賀氏成習慣的女人，竟會主動提出補償。

他無奈笑道：“我不需要你的補償，只是……”

實在難以啓齒，他輕咳了兩聲，才艱難開口，“小曼，我們離婚吧。”

林曼微微一怔，從嫁給賀成的那一天起，她便料想到這一天了。前些日子，她甚至無比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可當這句話真的從賀成的口中說出……

心底竟然泛起了濃濃的苦澀。

她蹙了蹙眉，擠出一絲笑意，“好。”

這一個字看似簡單，卻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那頭沉默了許久，賀成低聲道：“明天，你來家裏一趟。”

挂了電話，林曼扭頭望向窗外，車水馬龍的街，讓她的視覺神經有些麻木。

身旁男人清冷道：“難過嗎？”

難過？

林曼搖了搖頭，比起難過，更多的是悲涼。

她跟賀成之間，沒有愛情，有的不過是親情與習慣罷了。

林曼正想着，車子一個急剎車，她反應不及猛然向前沖去，索性系着安全帶，人才沒有飛出去。

安全帶勒的胸口生疼。

林曼心裏一陣怒意，擡眸怒瞪着身旁男人，“你瘋了？”

霍雲峥唇角帶着戲谑的淺笑，回身盈盈地打量着女人微紅的臉孔，“林小姐，請下車。”

林曼楞了一下，皺眉望向車窗外。

這裏是……外灘？

她癡癡地推開車門，走了下去。江風微涼，拂面而來，讓林曼瞬間清醒了許多。

身後，輕薄的風衣披了上來。

她回眸望向霍雲峥，思緒瞬間飄回遙遠的青蔥時代。

那一天，她剛滿二十歲。霍雲峥神秘兮兮地說給自己一個驚喜，說完便給她蒙上了眼睛。

她害怕黑暗，可只要他在她的身旁，只要他牽着她的手，她便無所畏懼。

長久的黑暗之後，耳旁終于響起男人清澈的聲音。

“到了。”

林曼迫不及待地摘下眼罩，眼裏劃過一絲失落。

不就是外灘嗎。難道霍雲峥給自己的驚喜，就是來外灘吹江風？

霍雲峥自然看得出林曼的失望，他微笑說道：“怎麽，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

霍雲峥一向不是會制造浪漫的人，林曼也不好打擊男人的積極性，只好硬生生咧着嘴笑道：“喜歡喜歡。”

話音未落，一道亮光倏然照亮了整個天空。

林曼擡起頭，癡癡地望了過去。白色的亮光照亮了天空，讓黑夜宛如白晝一般。緊接着是五顏六色的絢爛煙火，如同星辰一般綻放在天際。

煙花映襯之下，女人的臉孔更加的明豔動人。眼眸如同鑽石一般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喜歡嗎？”霍雲峥盈盈一笑，再次問道。

林曼小雞啄米一般點着頭，半晌癡癡說道：“要是那棟樓上有我的名字就好了。”

那些記憶太過久遠了，斑斑駁駁，若不是今天和霍雲峥再來外灘，她幾乎已經要忘記了。

耳旁倏然響起男人的輕笑聲，“在想什麽？”

林曼從記憶中及時抽身，清冷說道：“霍總，您帶我來這裏，是……”

話還未說完，天空再次被煙花照亮。

聲音戛然而止，林曼徐徐地擡起頭來，癡傻了一般望着漫天絢爛煙花。

煙花之下，她的面容愈加的明媚。

煙花未停，她已然低下了頭，沉默許久，林曼冷聲道：“煙花很美，謝謝您。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正要轉身離開，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動彈不了，只能怒瞪着男人，“放手。”

霍雲峥輕笑，“演出還沒有結束，你若是走了，一定會後悔的。”

林曼皺眉，正想反駁，對面的A市最高樓上兀的亮了起來。

她癡癡望去，只見樓身上的LED燈拼出了自己的名字。

林曼。

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林曼的心髒如同被抓住一般。

霍雲峥竟然真的做到了。

也是，他現在是A市的天之驕子，又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呢。

“謝謝。”林曼客氣說道：“不過是童言無忌，沒想到霍總竟然還記得。”

霍雲峥聳了聳肩頭，一臉風輕雲淡地說道：“我買下了那棟樓。”

說的如此輕描淡寫。

林曼搖了搖頭，“回不去了。”

霍雲峥微微有些愠怒，一把将女人攬入懷中，“我偏偏要回去！你不是明天就要跟賀成離婚了嗎？那正好順路，我們把結婚證領了。”

林曼癡愣地張着唇，霍雲峥瘋了嗎，他這說的都是些什麽啊。

她緊皺着眉，用力地搖着頭，“奶奶不會同意的，霍夫人也……”

“我要你！”霍雲峥的怒火更盛，本就炯炯有神的眼眸裏迸發出兩道火焰。

第二天上午，林曼如約而至。

只是，再回賀家，已是物是人非。

林曼已經許久沒有回過賀家了，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王嫂，她見到林曼後臉上露出欣喜笑容。

“少夫人，您終于回來了！”

少夫人……只怕這個頭銜再過不了多久就不屬于自己了吧。

林曼唇角勾起一絲苦澀，輕聲問道：“賀成在忙什麽？”

王嫂臉色瞬間一變，猶豫了片刻，終究低聲說道：“先生和……和沈小姐正在卧室。”

沈小姐……

果然，自己一離開賀家，那位沈小姐就急不可耐地搬了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