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即使桃英酒樓是桃落府最好的客棧,金子晚也睡的并不好。

他又在做夢。

夢裏他跪在床榻前,榻上他的母親正在咳血,那張依稀可以看出比他還要豔絕三分的臉如今已然盡染風霜,她用盡全力死死鉗住他的手,用凄厲的聲音句句催他發出最陰狠的毒誓去保證這一輩子都做盛溪雲一條最忠心的狗,盛溪雲要他死,他就不能活;

場景轉換,他又看見在潛邸的那天,先帝送來的酒裝在青底白花的酒壺裏,盛在蓋着金色布料的底盤上,盛溪雲對他說,子晚,你幫幫我。他說好,拿起酒壺直接對着壺嘴一飲而盡;

場景又轉換,盛溪雲登基那一天,群臣跪伏山呼萬歲,他沒有跪,他也沒有上前,他只想站的遠遠的,越遠越好。可盛溪雲不允他,他非但不允他遠離,還要拉着他陪自己登上城樓,盡享這全天下的盛景和尊榮。可金子晚并不覺得開心,他只覺得厭煩;

他在金府醒來,入眼的是盛溪雲的那張他已經看了二十年的臉。盛溪雲輕柔地摩挲着他眼下的那粒淚痣,又用那種語氣共他說,子晚,你幫幫我。他想吐,但他還是說,好。第二天,金府變成了督主府。

金子晚想醒來。

他在顫抖,薄薄的眼皮之下眼球無數次地震顫,在最後一次終于沖破了桎梏。

他醒了。

***

金子晚下樓的時候,在大堂裏正好和顧照鴻相見。

顧照鴻對他問了早,金子晚也對他點了點頭。

顧少俠猶豫着問:“金督主可是昨日吓到了?”

金子晚:“……”

在旁邊催着小二上早飯的陸铎玉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顧照鴻沒有對他們的反應有任何的反應,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眶:“我見金督主眼下有些微的青黑,許是休息不好,思來想去,昨日也只有一件事能引起驚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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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晚生的白皙,眼下微微一點青黑,便明顯的很。

聞言,他只覺得好笑,他在顧照鴻對面坐下,問:“你既知道我是九萬裏的督主,那必然也知道九萬裏是做什麽的。”

“那是自然。”

金子晚心想這是你自己不想吃飯的,說道:“你既知道,那便也應知曉九萬裏的酷刑,剝皮斷椎開口笑,哪一個不比劉府泥土下的那點玩意兒可怖?”

顧照鴻卻是笑着搖搖頭:“金督主何必故意如此?”

金子晚一怔。

小二正把兩碗清湯面端到他們的桌子上,顧照鴻低聲道了聲謝,他倒了些辣椒油,陳醋,麻油進面裏,解釋道:“我若是真的全然信了關于金督主的風言風語,我便早就如督主昨日所言那般找借口溜走連飯都不吃了。”他吸了口面條,等咽下去才又繼續道,“顧某一向只信自己,所以只信親身感受。”

金子晚垂下眼,伸手拿過筷子翻攪起碗裏的清湯面,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但并不見得比顧少俠手裏那碗面來的清淡。

陸铎玉坐在隔壁桌吸溜面條,一邊豎着耳朵偷聽,聽着聽着心裏犯嘀咕,這臨風公子到底對督主有多大用,怎麽這都能容忍。

金子晚吃了能有個兩三筷子的面,就放下了筷子,不再進食。

而顧少俠就胃口很好,連湯都喝了半碗,見金子晚如此,不由得詫異:“這面可是不符合金督主胃口?”

這吃的可也是太少了點,連尋常女兒家都比這堂堂九萬裏的督主吃得多。

金子晚淡淡:“不妨事,我一向如此。”

顧照鴻似是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用一筷子的面堵了回去。

也不是多深的交情,又何必管那麽寬,徒惹人厭煩。

金子晚那碗裏是真的清湯寡水,估摸着除了鹽也沒什麽其他的佐料了,再看顧照鴻那碗裏,剛才也說過了,辣椒油、麻油、陳醋,看上去紅通通的。坐在一旁的陸铎玉也幾乎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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