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蘇北伸手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輕聲回:“嗯?”

懷裏的小瘋子一改之前的渣男樣,變得可憐又脆弱:“我有病。”

蘇北直接像抱小孩子一樣把他抱起來,走到了凳子旁邊把他放下來,接着,蹲在他面前,“知道。”

看着小瘋子紅着眼睛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又嘆了口氣:“你是不是特意來搞我的?以後估計不能叫你小瘋子了,得叫小祖宗。”

這一來二去的,肚子裏的火氣都散得差不多了。

他眯了眯眼睛,問:“你給老子說說,你怎麽想的?打電話不接,還開口就是不想玩兒了?”

江淮垂着頭,咬着下唇不說話。

蘇北也不急,就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兩秒鐘之後,就見兩滴淚就這麽輕易地從他白皙的臉頰旁滑下來,直直地墜到毛絨地毯上。

蘇北的心髒像是被抓了一把一樣的疼,他手指動了動,硬是忍住了沒上去再抱抱小瘋子,臉上看着雲淡風輕的,淡定得很。

小瘋子抹了一把眼淚,然後磨磨蹭蹭地抓住了他的校服袖子,聲音裏帶着哭腔跟他說:“哥哥,我是個怪物。”

他抽噎了一聲,繼續說:“哥哥,我好壞啊。”

“我好讨厭啊……”

“我對不起江非許……”

“我好想把他的妻子還給他……”

小瘋子抽抽搭搭地說着,沒過一會兒,蘇北還是沒能忍住,直接跪在地毯上把他攬進懷裏。

他微微垂了眸,輕聲但鎮重地說:“不是怪物,”他語氣低柔,但是不容置疑,“你只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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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瘋子頓了兩秒鐘,然後抓着他的衣角哭得不能自已。

半個小時後,江家在外人嘴裏的談資被少年顫抖着,用帶着哭腔的聲音慢慢地,完整地說出來。

江家獨子江非許和紀三小姐紀初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等兩個人都到了适婚年齡後,江紀江家結合似乎是理所當然。

那時,整個圈子裏都知道江非許和紀初是一對神仙眷侶。

“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過了半年,紀初懷孕了,這本來是件好事,紀初和江非許為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興奮了九個月,九個月後,卻迎來了一個噩耗。

紀初難産。

面對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江非許自然是選擇保大,但是紀初以命相逼,最終,江淮平安出世,紀初分娩之後,死在了冰冷的手術臺上。

紀初死了,緊跟着,江淮被檢查出先天性聽覺過敏和功能性神經障礙。

江非許忍無可忍,原本是打算把才出生的江淮丢在孤兒院的,但是三個月後,出國留學的紀初閨蜜葉衷回國,看着閨蜜兒子的慘狀,她找江非許談了一次話,然後毅然決然地嫁入了江家。

葉衷和江非許兩個人可以說完全沒有感情,把他們兩個人聯系在一起的就只有已經逝世的紀初。

葉衷是看着溫溫柔柔,其實不好相處,江非許是看着就不好相處,這兩人在一起,雖然沒打過架,但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是很正常的事。

“五歲那年,江非許把我一個人關在家裏雇的叔叔阿姨們用的廚房裏,開着煤氣竈,他想讓我死。”

葉衷半路回來撞破,和江非許大吵一架,用葉家撤資威脅他“此後當他不存在”。

葉衷縱然看顧他,但是也總有她照顧不到的地方,家裏的傭人能換一批又一批,但是學校裏,卻只有他不停地轉學。

江淮泣不成聲:“我也想把他的妻子還給他……對不起……”

蘇北輕輕把他的頭擡起來,用袖子給他擦了擦眼淚,垂着眸看他:“淮淮,不是你的錯。”

江淮紅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帶着濃濃的鼻音應了聲:“嗯。”

蘇北看着他這副可憐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兩秒鐘之後,嘆了口氣,伸手屈指敲了下他的額頭:“不知道怎麽說你。”

他頓了一下,然後吊兒郎當地問他,“說起來,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還躲我嗎?”

小瘋子抽噎着,眼睛紅得像只兔子,他搖了搖頭。

然後,他緊跟着又說:“哥哥,我……我不好。”

蘇北沒有直接回他,跟他開了個玩笑:“那你還來勾我?”

眼看着小瘋子一雙丹鳳眼愣愣的,慢慢的眼淚就要落下來,他連忙又敲了敲小瘋子的額頭:“怎麽這麽愛哭啊,怕了你了。”

他捧起小瘋子的臉,輕輕地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不哭了。”

江淮再次愣住。

半秒鐘後,他的耳朵“噌”的一下紅了一半。

艹。

艹。

……艹。

思索之後,他竟然想不出半個其他的字。

一會兒,他臉熱着期期艾艾地問:“哥哥……現在,你是我男朋友嗎?”

然後他就見到了傳說中的“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位學神哥哥剛剛還在溫柔地哄他,現在就居高臨下地垂眸看他,似笑非笑:“想什麽呢?不是。”

江淮:“……?”

蘇北漫不經心:“你還沒成年呢,不能早戀。”

江淮:“……哥哥,你親我了。”

“啊,”蘇北笑着應聲,“親你了,是我非禮你,關你早戀什麽事?”

“……你還抱我了。”

蘇北表示正常操作:“是我耍流氓。”

江淮:“……”

蘇北輕輕笑了笑,又點了一下小瘋子的額頭:“去洗個臉……眼睛怎麽還紅着呢?”

江淮站起來,吸了吸鼻子,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外走一邊回他:“不知道。”

蘇北覺着好笑,看着他走了之後才轉頭打量這一間畫室,不看還好,一看……他眉梢的笑意就淡不下去了。

這小瘋子怎麽就這麽可愛呢?

一邊冷着臉跟他說“不玩兒了”,一邊半個畫室裏畫的都是他。

似乎是怕他走了,小瘋子洗臉的動作挺快,沒幾分鐘就又拖着拖鞋“噠噠”地蹦噠過來。可能是在家裏,他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衛衣,下面是一條同色的九分直筒褲,整個人都看起來軟乎乎的。

小瘋子跑過來,又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蘇北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低聲笑:“怕哥哥走了?”

小瘋子也不答,只一個勁兒地在他的懷裏拱。

蘇北覺着有些癢,心髒又軟得讓他無可奈何,他再次把小瘋子抱起來,走過去放在凳子上,“暫時不走,”他頓了頓,說:“請假了。”

江淮抿抿唇,臉頰邊出現了一個若有若無的酒窩,“哥哥特意來找我的?”

蘇北敲他的額頭:“不然呢?小沒良心的。”

江淮笑,目光一轉,這才發現自己這間畫室不太整潔,到處都是白色的紙不說,而且灰色的地毯上還東一塊西一塊的顏料。

他遲來的覺着有些臉熱,長睫毛顫了顫,問:“哥哥去我房間玩兒嗎?”

蘇北:“玩兒什麽?”

他這句話本來是随口一問,然後就見小瘋子擡起頭,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哥哥想睡我嗎?”

蘇北:“……”

最天真的語氣說最浪的話。

蘇北移開了視線:“這幾天你在家裏都幹什麽?”

江淮一只手勾着這位學神哥哥的手指,笑着很乖地回答:“畫畫兒,打游戲。”

學神哥哥看着冷靜且絕情:“那就去畫畫兒,我看着你畫。”

“不想畫。”

“那就去打游戲。”

“不想打游戲。”

蘇北氣笑了,但一低頭對上小瘋子那雙茶色的眸子,頓時又說不出嚴厲的話來,只好伸手又揉了一把他的頭:“乖點。”

江淮抿着唇笑。

最後,這一天下午是蘇北看着他畫了好幾個小時的畫,完了之後還順手給他洗了調色盤和畫筆。

可能這幾天小瘋子都沒睡好覺,剛到晚上八九點的時候他就開始打哈欠,但是又迷迷糊糊地堅持着睜着眼睛,不想去睡。

蘇北看得好笑又有點心疼,把人給拎着到了卧室看着他睡了之後,才一個人下了樓。

也是巧的很,他剛下樓,就看到葉衷在玄關處換了鞋走過來,看到他的時候她明顯挺驚訝,但好歹也是搭理了葉家資産好幾年的人,沒多久她就調整過來,微微一笑:“蘇北?”

沒叫他“蘇家大少爺”,意思上就是站在了長輩的地位。

蘇北絲毫不慌,走過來:“葉阿姨,我過來看看淮淮。”

葉衷眸色微動,心裏面對這兩個人的關系大抵是有了個數。

笑了笑,問:“淮淮呢?”

“樓上睡着了,我跟他說明天再來看他。”

要是沈況在這兒,估計都要吃驚吐槽:這狗比是完全拿出了對待丈母娘的态度啊,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葉衷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樓上,放心了些許,臉上的笑意肉眼可見的親切了不少,“吃飯了嗎?淮淮睡了,我炖的湯有點多了,估計明天他也不想喝,一起喝點?”

蘇北看出她态度的變化,微微松了口氣,但還是出言婉拒:“下次吧葉阿姨,要是淮淮醒了,幫我跟他說一句,我明天下午再來看他。”

葉衷笑着點頭,這一來二去的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等他走了之後,才叫來一旁做飯的阿姨,問:“那孩子什麽時候來的?”

阿姨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答:“下午一點過吧,一直跟小少爺在畫畫兒。”

葉衷驚訝地擡了擡眉稍:“沒去淮淮卧室?”

“沒有。”

不錯,這孩子心裏挺有分寸。

她暗暗思忖着,對這個未來兒婿放心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一碗蟹粉小湯圓小盆友的白白的液體,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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