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糾纏

瑤光與明允聯手，卻傷不了螭吻多少，而且他們也沒有拖着螭吻多少。眼見着螭吻離人間已經愈來愈近，而援手一時半會兒又不可能趕到，瑤光不免有些焦急起來，握着清泠劍的力道也加重了好幾分。

此時明允正與螭吻纏鬥在一起，吸引了它的注意力。瑤光眯了眯雙眼，須臾間便向上飛升了數百米，看中時機，手中的清泠劍積蓄起全部的力量，從幾百米的空中急速落下，終于狠狠地劈中了螭吻的身體。

螭吻感覺到了身體上傳來的劇痛，瘋狂地扭動起了身體。四周的海水都被它卷起了無數巨浪，原本就猛烈的風雨比之前又不知厲害了多少倍。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瑤光心裏卻覺得有些悲哀。

內心深處的某一點讓她根本下不了手去對付螭吻。龍是多麽高傲而尊貴的生物，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地去傷害生靈？再加上剛才她看見螭吻的雙眼，很明顯它的神志早已不知被什麽東西給擾亂了。

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

忽然，瑤光看着下面正痛苦的扭動翻滾着的螭吻，想到了一個方法。

只是如今沒了墨玄在一旁幫她，她沒有把握一定能夠成功。

但不管怎麽說，都得試上一試。

瑤光輕聲念訣，一支碧綠的雕龍玉簫便出現在了她的手上。

她想起墨玄曾告誡過她不能輕易在外人面前吹簫，盡管她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麽，但是……

瑤光的目光掃過明允。

無論如何，眼前的這個人總不會傷害她吧。

瑤光如此想道，便不再猶豫，下一刻她就把那只雕龍的玉屏簫放到嘴邊吹奏了起來。

當年青隐把這對玉屏簫送給她之時曾說過，此簫能呼龍引鳳。而瑤光則希望她此刻的簫聲能讓螭吻安靜下來。

清越的簫聲自瑤光的唇邊潺潺流出，時而婉轉悠揚，時而急急切切。在風雨交加之中更顯恓惶與蒼涼。厚重的古音仿佛穿越了漫漫光陰，亘古綿長，餘韻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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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整個天地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原本還在翻騰不已的螭吻亦漸漸地停止了扭動，一點一點地慢慢轉過身子，看着它上方立着的那個身影。

它有些疑惑。

從一開始，它便從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上察覺了一絲遠古的氣息，浩浩蕩蕩，昭明盛大。

這是它所久違了的氣息。随着洪荒時代的完結，曾經支配着天地萬物的神力亦漸漸消亡，遠古的神獸們不是陷入沉睡就是形神俱滅，最終與神族一樣都成為了傳說，杳無蹤跡。

逐漸的，随着悠悠不盡的簫聲，螭吻混沌不堪的眼眸漸漸恢複了往日的顏色。青碧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瑤光，帶着幾分疑惑，幾分沉醉，還有幾分似有若無的……哀傷。

就這樣，瑤光吹了一曲又一曲。螭吻一直都很安靜，幾乎是一動不動地看着她。而原來風疾雨驟巨浪滔天的海面亦平靜了下來，就連天空中陰沉濃密的烏雲都散了不少。

然而，每當瑤光試着想要停下時，螭吻就一下子恢複了原來的狂暴，海面也重新變得陰沉恐怖起來。

瑤光嘆氣，只得繼續吹奏着簫。

然而，這麽下去何時才是個頭？

青隐送她的這對簫本就不是俗物，若要呼龍引鳳，更是得耗費不少的仙力。時間已久，瑤光已經快撐不住了。

上次在昆侖之巅，瑤光全是憑借墨玄之力才引來的鳳凰。這次輪到她自己獨自應付螭吻，才知道要安撫這上古神獸是多耗費力氣的一件事。

想到這裏，瑤光心裏不免又黯然了起來，連着口中吹出的曲調亦染上了幾分悲傷與纏綿。

她師父照拂了她這麽些年，諸多的愛護與疼惜，點點滴滴，卻潤物無聲。時至今日，瑤光才發現，自己欠他的已經太多太多。

他的心思似海，深沉無波，如果沒有遇到她，那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無情無愛的墨玄上仙，何來今日的性命之憂？

想到此，瑤光的眼眸中已然泛起了水光，握着簫的雙手也微微顫抖着。

螭吻是神獸，極有靈性，它聽懂了瑤光的簫聲，亦和着樂聲低低的嗚咽了起來。如泣如訴，缱绻悱恻。

陰霾密布的天際透出了一絲絲的光明，竭力地穿過層層濃雲，灑下千萬道的金光。執簫的少女立于蒼茫雲端，青絲飛揚，容顏靜好。她的身後是萬千的光芒，底下是無邊的碧海，悠遠遼闊的樂音自她的唇邊飛逸而出，直上重霄。天地萬物皆被她的簫聲鎮撫，安然地匍匐于她的腳下。

螭吻專注地看着她，身上的赤紅火焰也漸漸熄滅了下去。黑色的龍鱗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金邊，閃爍着耀目的神光。

這才上古的神獸應該的姿态，這才是神龍原本的面貌。

沒有想到她居然有這樣的能耐。

明允看着雲端之上的那個身影，他早就知道她非凡人，然而卻也不意她身上所潛藏的力量居然如此強大。

也是，太陽乃世間的萬物之源，她既為羲和之後，所擁有的神力自然比一般的神族後裔來的更為強大。否則天後哪能成為天後，而瓊華又怎麽能在舍棄神身之後依舊能得道成仙。

他與她之間，終究還是有着諸多的不同。就連那唯一的相似之處，也因着她的轉世為人而消失地一幹二淨。

他們之間，本就無因緣。

然而就在此時，瑤光的簫聲忽然間弱了下來，似有若無，游離不定。而此前一直很安靜的螭吻，再一次地躁動了起來。

“瑤光！”明允見半空中的她搖搖欲墜，下一秒，便整個人栽了下來。

明允趕忙飛身過去，一把抱住了急速下墜的瑤光。

“瑤光，瑤光，你怎麽樣了？”明允抱住懷中的人兒，只見她的面色蒼白，氣息虛弱，周身的仙力離散，不能凝聚，顯然是力竭氣衰之象。

要安撫神龍确實是不易之事，她已然是耗盡了仙力，幾近昏迷。

“師……明允……師兄……”好在她的神志還有幾分清醒，尚分得清眼前之人是誰。

明允抱着她落到海面上。此時，原本已平靜下來的海面又漸生波瀾，天空中本來已在散去的雲層亦慢慢重新合攏，晦暗一片。

明允顧不得這些，趕忙輸了不少仙力給瑤光。

“你覺得怎麽樣？”明允握着她的手，滿臉的焦急與關切。

“好……多了。”瑤光坐起身，“螭吻呢？”

“走了。”

瑤光順着他的目光，看着遠處已經越行越遠的螭吻。

“不行，我們要快點阻止它啊！”

此處離人間不遠了，瑤光甚至能看到雲霧中那若隐若現的神州大地。

“我知道。”明允說着，一把抱起她，快速地禦劍去追趕螭吻。

瑤光被他抱着，不由得有些臉紅。但她也明白此刻的自己是連禦劍的力氣都沒有，還是這樣速度最快。

本來還以為可以借着簫聲多拖延一些時間，可是她的仙力終究有限，支撐不了那麽久。

好不容易趕上了螭吻，而此處離陸地也已然不遠了。

“明允……師兄，支援，還要多久？”

“總得還有一會兒吧。”明允看着前方，神色憂慮，“別擔心，我們會拖住它的。”

瑤光點點頭，這個時候她總算是恢複了一點仙力。

明允看到不遠處有塊大礁石，便禦劍過去把瑤光輕輕地放下。

“明允師兄。”瑤光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

“你放心，我不會和它正面沖突的。現在你的仙力有限，還是在這裏待着吧。”明允溫言安撫道。

瑤光卻只是定定地注視了他半響，而後才輕聲地說了一句：

“多小心。”

言畢，她就垂下了頭。

“有你這句話，我會的。”明允說着，笑容滿面地站起了身，不一會兒便禦劍遠去。

瑤光擡頭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再看看前方那片深沉的黑暗與風雨，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了腕間衡月绫。

此時衡月绫上毫無灼熱之感，應該是她師父尚在閉關，還不知道她早就出了三清。

“師父……”瑤光喃喃低語，心中亦是一片凄風苦雨。

明允對着眼前的螭吻，很是頭疼。

螭吻是上古神獸，皮膚上有神力保護，一般的法術很難穿透，再加上它本身所具備的強大力量，一時間明允也找不出任何有效的方法可以來對付它。

不過他的功力到底比瑤光要來得深厚，腦子也十分好使，幾番交手下來，雖然并沒有傷到螭吻，卻迫使它前進的速度比先前慢了好些。

而此時的瑤光坐在礁石之上，一邊調息，一邊留意着前方的情況。

盡管短時間內不可能完全恢複功力，但她可不打算一直就這麽待着。

螭吻是極不好對付的生物，就算明允身負神力，也不是它的對手。而且現在的情況如此危急，恐怕等不到仙界的人來，螭吻就會先抵達人間了。

且不說要按時趕回三清的事，就目前這樣的情況，她身為仙門中人，也不能置之不理。

這麽想着的瑤光從衣袖出摸出了一個棕色的小藥瓶。近幾年随着她出門次數的增多，墨玄總是要她随身帶些藥，內服外用的都有，以備不時之需。

瑤光從藥瓶了倒出了一粒朱紅色的小藥丸，慢慢在口中嚼碎，吞下。

墨玄給她的東西自然都是最好的。瑤光感覺到原本無力的身體裏慢慢地積聚起了力量，不一會兒仙力已經恢複了一半。

瑤光站起身來，她本就沒祈求太多，丹藥到底只是丹藥，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恢複一半的功力已經很不錯了。

跳上清泠劍，沒過多久瑤光便來到了螭吻的身後。她有意隐去了自己的氣息，加上螭吻本就在和明允纏鬥，一時間還真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後有人。

這對瑤光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她必須一擊就中，最好是讓這螭吻不能動彈。然而她所學的法術大多是用來降妖伏魔的，對于這上古神獸，估計是沒用。

想來想去，還是得靠她的那柄清泠劍。

瑤光深吸了一口氣，清泠劍一躍而上至她的手中，雪白晶瑩的劍身上寒氣四溢，白光泠泠，很快，周圍的海域上都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

瑤光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濃重黑雲，底下的海水不斷地掀起千重的大浪，水花四濺。

如今她的仙力本就有限，好在老天幫她，這裏的水汽很是充足，倒省得她再去召喚雨雲。

這時，明允與螭吻也都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樣。

什麽時候起，這四周的海面居然如此平靜，一絲風浪都沒有了？

明允與螭吻一同回過身去，皆是一驚。

只見瑤光右手執劍，清泠劍上光芒熾盛，而她周身的氣息卻冰冷的似乎要凝結起來一般，那雙原本美麗明亮的眼眸映着黑暗濃重的天地，沒有了往日流轉的光華與靈動，反而透着肅殺和決然。

不同于此時無波無瀾的海面，瑤光的身後卻排列着上百丈高的巨浪，直沖天際，氣盛非凡。

就在此時，瑤光的手腕一動，清泠劍上卷起一圈圈的浪花，一個瞬間，海水掀起無數滔天的漩渦，把螭吻團團困住。

螭吻看自己一下子就被圍住了，怒吼一聲，想要沖出去。然而它環顧四周，自己的每一條去路都被瑤光堵死了。

螭吻見此，很是狂躁，混沌的雙眼死死地盯着瑤光。然而讓它驚奇的是，下一秒，瑤光的身影就從它的視線中消失了。

就在螭吻疑惑不已之際，瑤光忽然出現在了它的眼皮子底下。它一時反應不過，而當瑤光舉起清泠劍正欲往它頭上砍之時，螭吻才将将意識過來。

不過，一切已經太遲了。

清泠劍毫不猶豫地直直落下，淩厲而四溢的劍氣卷動着腥鹹的海水，把螭吻整個包裹在其中。

然而，就在瑤光的劍即将砍到的螭吻的那一瞬間，她卻收住了劍勢。

“瑤……”明允見狀不由有些着急，這可是再難得不過的機會，她怎麽……

不過等他看到清泠劍上所彌漫出的白色霧氣之後，他臉上的焦急卻轉變為了驚嘆。只見但凡是那白色霧氣彌漫之處，皆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冰霜，而此前已被海水包圍的螭吻更是以最快的速度結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張牙舞爪地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希望這樣能多撐一會兒吧。”這時的瑤光已經禦劍翩然而至明允的身邊。

“但願……”明允望了望依舊晦暗的天空及洶湧的海面，面色依然嚴峻。

瑤光亦是嘆了一聲。

螭吻乃上古神獸，不僅傷不了更是傷不得，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它沉睡。只是他們現在即不清楚這螭吻是從何而來，又是如何蘇醒的，更不知道該如何讓它安分下來。

“說起來，這螭吻到底……”瑤光的眉心很是糾結。

這件事怎麽看都有些奇怪。

直到這時，瑤光才細細地開始梳理起這事兒來。

然而，一炷香的時間還沒到，瑤光與明允皆聽到了一聲細碎的咔嚓聲。然後，沒過多久，接連不斷的咔嚓聲相繼傳來，且聲音還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看來，也只能困住它這麽一時啊……”

“瑤光你要不是如此手下留情，或許還不會吧。”明允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明明你對人還沒來得這般溫柔。”

聽着他似乎很是委屈加幽怨的語氣，瑤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沒有去搭理明允，而是看着風浪漸起的海面，憂心忡忡。

身側懸着的清泠劍微微動了動，瑤光的眸光沉了沉，伸手便想去握劍。

然而，有一只手卻先一步搭了上來。

“瑤光，我早就說過的，這種時候身為女子，還是要多依賴一些身邊的男人才是。”明允朝她眨眨眼，笑得風流倜傥，堪比日月。

瑤光晃了晃神，待意識過來時，明允早已踏上太一劍，與螭吻纏鬥去了。

而螭吻先前吃了瑤光那樣的一招，心情自然很不爽，一見有人朝它過來，顧不得自己的還被凍住一半的身體，舉起前爪就狠狠朝明允爪去。

明允很輕松地閃身避過，同時準備好了招術，四道黃符自他手中一齊甩出，一時間雷鳴聲陣陣，不一會兒黃符上便浮現出了幾道閃電。

瑤光的嘴角勾了勾。

看來他也很懂得利用天時地利麽。

而且明允用的還不是一般的雷電符，上面加了很多繁複的咒語，威力非凡。

就在這時，四道黃符上同時甩出了閃電，一齊朝螭吻劈去。

果然，螭吻當即便痛苦地吼叫了一聲，穿雲裂石，震地天地都一陣顫動。

瑤光的心也跟着顫了顫，不自覺地別過臉去。

她此前對螭吻确實手下多有留情。她也不知自己這般的不忍出于何因，心下亦十分奇怪。與此同時，瑤光想起了曾經自己身體裏所湧動的那股陌生而不安的力量。

許多細微的往事串連起來，結成了心底一個揮之不去的疑惑。

她本來就是心思敏銳之人，許多事情雖然過去了，但她并沒有忘記。

她只是不願意去想，去探究。因為心中的直覺告訴她，那結果是她所不願意面對和承受的。

正當瑤光在想着這些的時候，螭吻已經完全掙脫了此前的冰封，惡狠狠地直朝明允撲去。

“明允師兄！”

瑤光見狀不由得驚叫了出來。

螭吻是上古神獸，強悍兇猛，幾乎沒有人能抵擋地了它的正面進攻。

果然，下一刻飛濺的鮮血便在瑤光的視線內漫溢開來，在一片昏暗的天地間顯得那樣的觸目驚心。

“明允師兄！”瑤光立刻趕了過去，扶住了面色蒼白的明允。

“我沒事，瑤光。”

明允的一只手臂上早已鮮血淋漓，胸前更是血紅一片，隐約還能看到傷口處翻出來的肉。

“可是你……”

然而還不待瑤光多說什麽，明允卻一把把她抱住。

“小心！”

瑤光這才察覺，螭吻已經又一次朝他們兩個直撲了過來。

然而等瑤光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離剛才的那個地方有百米多遠了。

明允一把摟着瑤光，一邊卻喘得厲害。

“明允師兄，明允師兄，你怎麽樣了？”瑤光急切地想去看他的傷勢。她身上帶了一些外傷的藥，應該可以派上用場。

“咳咳，瑤光，男女……可是授受不親的啊……”明允盡管很虛弱，但語氣裏卻忍帶着幾分調笑，以及……欣喜。

“都現在了，說什麽呢！你真是……”瑤光橫了他一眼，不過一看到他那猙獰的傷口，又什麽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但是螭吻可不會給瑤光什麽時間去處理傷口，剛才那一下他們是避開了，可是緊接着下一波攻擊就迎面而來。

瑤光不得已，只能勉強應付。

只是如今她的仙力本就是強弩之末，明允又受了如此重的傷，即便她有這個心要去對付螭吻，可到了最後還是只能到處逃竄。

不管怎麽說，都得先把明允的傷勢處理了吧。

這麽想着的瑤光，又摸出了她的那支玉屏簫。同時，還摸出了一個淺碧色的小瓷瓶。

此時他們裏海岸已經很近了，瑤光想了想，趁着一個空擋便把明允放在了岸上，然後迅速地把藥瓶往他手裏一塞。

“瑤光……”明允卻趁勢拉住了她，“撐住。”

他的目光很堅定，一只手緊緊地扣住瑤光的皓腕，瑤光都能感覺到上面傳來的疼痛。

“好。”她只是說了這麽一個字。

而後瑤光以最快的速度執起龍簫，在螭吻撲過來的那一瞬間，吹奏了起來。

螭吻将将停在她眼前不過三米處，碩大的頭顱上那對比銅鈴還大的眼睛一轉不轉得盯着她，然而卻沒有再前進一步。

只是瑤光知道自己這一次不會撐得了太久，只要簫聲一停，她就立馬會變成螭吻的盤中餐了。

除非，仙界的人能夠在她支持不住前趕到。當然，這個幾率微乎其微，瑤光對此都不抱有什麽希望了。

很快，大約不過兩分鐘左右，瑤光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起來。

她的仙力從她的指尖一點點流入玉簫，然後再化做音符，悠悠蕩蕩地漂浮在天地之間，很快又消散而去。

瑤光的思緒亦随着樂音四處飄散。她的身體已經漸漸無力，随時都有可能倒下去，然而腦子中卻有一個聲音一直不停地在告誡她，不能停下，不能停下。

是的，她不能停下，否則眼前的螭吻就會立刻撲上前來結束她的生命。

她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沒有做，怎麽能就此死在這裏？

瑤光幾乎是拼命地維持住她的意識。她還沒有找到“貞下起元”的殘卷，還沒有還她師父的恩情，還沒有……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了……今生今世，不，生生世世，他們之間都沒有那種可能了。

瑤光不知道，此時她的身體已經開始發生變化，原本黑色的眼眸已變成了金色，裏面還不斷溢出金色的光芒，漸漸地，就連她的身上也開始發出層層金光，直沖天際，幾乎沖開了重重的烏雲。

然而，此時瑤光的意識早就已經渙散了，金色的瞳仁裏茫茫一片，身體也輕飄飄地，好像漂浮在雲上一般，毫無知覺。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只是，模模糊糊之間，她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輕嘆着說道：

“現在還不能讓別人發現……不過……幫我一把……”

發現？發現什麽？

而後面的半句話瑤光沒有聽到，已于昏昏沉沉中失去了意識。

與此同時，明允一手抱着瑤光，另一只手上慢慢聚起無數耀眼的金光，浩瀚而洶湧的神力一瞬間盈滿天地之間。

面對如此純粹而強大的神力，螭吻也是驚疑不已。那仿佛是來自遙遠洪荒年代的力量古老而原始，可以開天辟地，也可以毀天滅地。

螭吻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那個人，再看看他懷中的女子，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行動了。

就在這時，明允手上的金光卻忽然朝螭吻打去，不偏不倚，正中它的額頭。

一陣足以震天動地的怒吼從螭吻的口中發出。它痛苦地蜷縮起身體，不斷地在淺灘上打滾扭曲，黑色鱗甲上的火焰一會兒幾近熄滅，一會兒又竄地老高，而它銅鈴般的眼睛裏卻滿是不解與恐懼。

怎麽會這樣？

螭吻發出嗚嗚地悲鳴。

它明明感覺到了這股力量，是那樣的古老而又熟悉，強大而又安寧。除了神族以外，天地間不會再有其他的種族能擁有這樣的力量。

可是，神族從不會傷害它們。他們之間有過誓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為什麽，為什麽呢？

螭吻看着那個正朝它走來的身影，漫天的金光之下，年輕俊美的男子面如冠玉，氣勢天成，恍若神袛。只是他此刻的神情卻冰冷如霜，幽深的眼眸裏透着一絲狠絕與殘酷。

這樣的神情，哪裏是神，分明就是地獄裏的惡魔修羅。

“我也需要你幫我……放心，不會痛苦的。”他走到螭吻身邊，輕輕地撫着它巨大的頭顱，語氣溫柔，手下的動作近似愛撫。

然而，螭吻卻感到自己一下子竟動彈不得了，混沌的眼眸眨了眨，然後，便永遠地合上了。

一時間，整個天地間雲消雨散，碧海青天，朗朗白日。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場夢。

明允轉過身去，沒有再去看螭吻那逐漸消失的身影。只是心底卻漫溢過無限的悲涼。

作者有話要說： 除夕啦，住各位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