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周後。

自從那天晚上以後,莫瑤就再也沒有跑到江齊的房間去過,平常他們還是當做朋友一樣相處,但可能是因為心裏有了顧忌,所以像搭肩拍背這樣的事都會盡量避免。

不過也只是在戲外,戲內他們演的男女主是一對歡喜冤家,想避開接觸是不可能的。

莫瑤和江齊正在拍的這部劇叫做《山海書社》,是一部以民國時代為背景的電視劇。

劇情從民國中期開始,一直到建國後結束。

女主賀月是個剛從外國留學回來的新式女性,她的父親賀山海經營着一家山海書社,回國後,她被父親要求到書社學習編輯工作。

男主紀若南是南平大學的一位文學教授,同時也是山海書社的特約撰稿人,寫出的文章都很受推崇,和書社主人賀山海是以文會友的忘年交。

賀月在書社的工作并不順利。

賀山海發現女兒由于常年接觸外國文化,學習的都是外國的知識,對自己本國的文化反而有很多不了解,這樣是沒辦法做好書社的工作的。

賀山海想培養賀月當他的接班人,為了改變賀月的“留學後遺症”,他介紹了女兒和紀若南認識,希望請這位年輕的教授幫他改變女兒的想法。

為此,賀山海還用一封推薦信把賀月送到了南平大學做紀若南的學生,雖然不是正式的學生,但紀若南确實成為了賀月在校時候的負責人。

賀山海不知道,賀月其實早就跟紀若南見過,并且紀若南給她留下的印象非常不好。

接受了西方教育的賀月回國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就是街上的黃包車,她覺得這種人力拉車的方式非常不尊重人,就像是把人比作牛馬一樣,所以她從來不坐黃包車,對坐黃包車的人也天然帶了一分不喜。

有天她騎自行車去書社,路上遇到了一輛黃包車出事故,拉車車夫摔破了腿,坐車的人正是紀若南。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紀若南就是父親一直稱贊的那位作者,只是看她長得斯文俊秀像個文化人,沒想到做的事情卻和封建餘留沒區別。

因此嘲諷了他幾句。

但紀若南也不是一般人,他給了黃包車車夫錢讓他去看傷買藥,自己則對賀月說,你同情車夫,但我也趕時間。我不像你一樣有自行車可以騎,就只能繼續坐黃包車,既然你不想讓我坐黃包車,那可不可以把你的自行車借給我呢?

賀月啞口無言,只能說自己現在要去山海書社。

聽到山海書社,紀若南對賀月的身份有所猜測,但也沒有說出來。

他繼續忽悠賀月,說不能借車沒關系,只要她願意騎車把他載到南平大學就行,想必為了讓他少坐一次黃包車,她肯定願意付出這一點點時間的。

……

于是賀月莫名其妙地就載上了紀若南,還答應把他送到學校。

只是紀若南是個男人,賀月騎車載他沒一會就騎不動了,紀若南又好心提出和她交換位置,他來騎車載她。

這一回他們順利地到了南平大學,紀若南進學校之前特意對賀月說,你看,黃包車車夫是人力,我也是人力,但我騎車載了你也沒有什麽關系不是麽,難道你跟我一樣都是在“侮辱”人?

賀月這才發覺自己被紀若南耍了,想找他算賬又不知道他的名字,最後只得不了了之。

因為這事,她去書社遲到了幾分鐘,還被賀山海責怪了幾句。

所以可想而知,當賀山海介紹她跟紀若南認識,得知紀若南身份的她簡直不敢相信。

之後她就認定了紀若南是個表裏不一、人面獸心、沽名釣譽的人,父親一定是被他蒙騙了。

抱着揭穿紀若南真面目的想法,賀月一邊看不順眼紀若南,一邊又不得不聽父親的話跟在紀若南身邊學習。

紀若南也看出她的态度,該對她嚴厲的時候一點也不手下留情,兩個人經常拌嘴,互相給對方挑刺兒。

賀月讨厭紀若南坐黃包車,紀若南說賀月“何不食肉糜”。

賀月嫌棄紀若南沒品位,紀若南說賀月閑得沒事窮講究。

…………

兩個人吵來吵去,也漸漸地發現了對方身上的優點生出好感來。

後來賀月和紀若南又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投稿文章,幫助朋友,學生鬧事,山海書社被迫關門,賀山海入獄……

紀若南一直在賀月身邊幫助、引導她,終于在救出賀山海後,他們正式确定了戀愛關系。

從此以後,戀愛、結婚、生子、重開書社,一路經歷風風雨雨再也沒有放開過彼此的手。

這部劇跟很多民國劇不一樣,沒有那些驚心動魄的諜戰劇情,有的只是以賀月和紀若南這兩個人的視角經歷的一段故事,以他們的生活為線索展現了一個平凡又不平凡的時代。

導演刑建業很擅長拍這種樸實無華又細水長流的故事,他對每一場戲的要求就是生動,只有生動才有感覺。

莫瑤和江齊是他看好的男女主,就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的默契很符合他的要求。

今天拍的是男女主在學校裏的戲,賀月想跟紀若南買他書房裏的一本書,紀若南表示不賣只借,但借書的報酬是要賀月幫他打掃書房。

賀月不情願地打掃書房,站在凳子上擦書櫃的時候有點心不在焉,結果就不小心被進來的紀若南吓到,從凳子上摔下來崴了腳。

莫瑤現在站在凳子上,演的是書房裏崴腳的一幕。

她垂下眸子,手裏拿着抹布有一搭沒一搭的擦着,邊擦邊小聲嘀咕紀若南那個混蛋,突然身後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你就這麽打掃書房?”

她猛地扭頭,凳子被踩得晃了一下,腳踝一扭,整個人沒站穩往後倒去。

一雙手在身後接住了她。

這場戲沒有綁安全繩,莫瑤真正往後摔的時候還是有點害怕的,萬一真的摔了肯定不輕,但江齊接她接的很穩,她還來不及感覺到危險就已經被抱住了。

“咔!”

這一鏡結束,莫瑤趕快從江齊懷裏下來,旁邊立馬有化妝師過來給她的腳踝化出紅腫的效果。

江齊虛握起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莫瑤這幾天似乎在躲着他。

平常看不出來,但每次拍完戲之後就很明顯,像今天這樣一拍完戲就走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你的腳剛才沒有真的扭到吧。”江齊走過去仔細看。

莫瑤一只腳放在凳子上,見他伸手要碰不自覺縮了一下,又被化妝師按住。

“癢嗎?莫老師再忍一下,馬上就好了。”

江齊的手已經收了回去,莫瑤讪讪一笑,偷瞄一眼江齊,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來。

他不會以為自己對他有意見吧。

她只是想保持朋友應有的距離而已,但沒想過影響他們之間的友誼。

“沒事,腳沒扭到。”莫瑤清清嗓子道。

“沒事就好。”

江齊面不改色地坐到莫瑤旁邊的椅子上,他不用補妝,便看着化妝師給她的腳化效果。

莫瑤瞄了一會沒發現什麽,從包裏拿出兩顆奶糖來,分一顆給江齊。

“吃嗎?”

江齊接了過來,剝着糖紙想,每次她做了什麽壞事感到心虛的時候就會下意識補償對方,給糖就是一種,看來她真的是故意躲他。

江齊剝開糖紙沒有吃又還了回去,“你吃吧。”

莫瑤吃了兩顆糖更覺得不好意思了,心虛感不減反增,想了一下道:“你有什麽喜歡吃的嗎?我放在小萱那的零食還有挺多,反正我也不能吃,放着過期還浪費了,可以送給你。”

江齊反問:“你喜歡吃什麽?”

“都是我買的,我當然都喜歡。”莫瑤心想,可惜都被沒收了。

“那就都給我吧。”

“哈?都給你……”莫瑤的心隐隐作痛,這麽狠的麽,全送出去她可就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反正你也不能吃,放着過期不是浪費了嗎?”

“那個……小萱你覺得呢?”莫瑤不好意思說自己舍不得,想從小萱那裏尋求支持。

結果小萱一下都不帶猶豫的,“可以呀!宋姐只說不能給你吃,瑤瑤姐你想送人當然可以了!其實我也怕一直放着過期了,那些零食都好貴的。”

不能給你吃……

不給你吃……

小萱的話對莫瑤是個暴擊,她不再掙紮了,自暴自棄地耷拉下腦袋,有氣無力地說:“好吧,小萱你晚上收工回去把那些零食都拿給江齊吧。”

看到她這個樣子,江齊因為她故意躲着自己的郁悶也消了一半。

等化好了效果妝,兩人又上場拍戲。

賀月發現紀若南抱着自己惱羞成怒,叫他放自己下來。

莫瑤這一眼瞪得十分真實,為她即将失去的零食。

本該淡定放下她的紀若南卻出戲地笑了一下。

導演立馬喊咔,江齊抱着莫瑤也沒放下就道:“抱歉,再來一次。”

第二次江齊沒有笑,順利過關。

兩人又拍了幾次不同角度的鏡頭,下一鏡就是賀月怪紀若南害她崴腳,要他背着自己走的戲。

候場的時候莫瑤站在那裏梳頭發,江齊搶了小萱的工作幫她舉鏡子。

莫瑤瞥他一眼道:“你剛才笑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很适合這個角色。”江齊出戲是因為當時他想到,莫瑤其實跟賀月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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