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6.
周慈不想說話了,靠在牆邊轉開視線想要開始發呆,但郁景風好像不準備放過他,挪動了一下腳步,這麽巧就站在了周慈的視線落腳點。
周慈:“……”
周慈再轉,郁景風又開始跟着動,不管周慈的視線落在哪裏,郁景風的那雙黑色的尖頭皮靴都一定會出現在他的視角內。
好煩。黃老師怎麽還不出來給我鑰匙?想現在回酒店算了,但是入職手續還沒辦。
周慈一邊想,一邊擡頭冷冷地瞥了郁景風一眼,意思很明顯:有事?
郁景風不知道有沒有讀懂周慈的內心想法,和周慈對上視線後笑了笑,說:“我看過你的畫展。”
“哦?”周慈挑了下眉,終于起了點興致:“沒想到理科生也會去看畫展?還是說只是陪女朋友瞎逛逛?”
“沒有女朋友,我自己去的。”郁景風幹淨利落地說:“我是gay。”
原本只是想嘲諷一下理科生的周慈:“?”
為什麽突然出櫃?你gay不gay關我什麽事?
郁景風緊跟着說:“你不是關心我有沒有女朋友嗎?”
周慈:“……”
周慈的臉色跟吞了蒼蠅似的,瘋狂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想不開,要去對郁景風開嘲諷。
7.
周慈再次往旁邊走了兩步,跟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上來的郁景風拉開一段距離,冷着臉說:“沒在關心,你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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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是我誤會了。”郁景風迅速認錯,又低下頭掃了一眼他和周慈之間的距離。
他低頭的時候搭在肩膀上的棕色長發跟着滑落,垂在他俊美非常的側臉旁邊。
郁景風垂着眼,剛剛的氣勢一瞬間消失無蹤,看起來有點失落。
他小小聲地說:“你為什麽離我這麽遠?因為我是gay,你覺得我變态嗎?”
“?”周慈愣了一下,迅速否認道:“我沒有。”
郁景風擡眼看了周慈,又繼續垂下眼睫說:“是嗎?你的态度讓我覺得你在厭惡我,其實我懂的,很多人都不能接受我們,而且我還留長發,你覺得我很奇怪吧?”
周慈皺了下眉頭,心想他們才認識幾分鐘,郁景風就對他出櫃,估計對別人也是這麽直白承認的,然後又這幅打扮,可能被很多人嫌棄過。
他不自覺地挪了一下腳,小碎步地往郁景風那邊挪了一點,“我真的沒有。”
郁景風擡起頭,十分明顯地看了眼他們之間沒改變多少的距離,悄悄地嘆了一口能被聽見,但又不明顯的氣,自己往後退了兩步,離周慈遠了一點。
“你不用勉強自己的,我沒事,早就習慣了。”郁景風對着周慈笑了笑,只是笑容有點難看,又有點勉強。
郁景風沒再看周慈,轉身将手搭在半人高的牆壁看向遠處,自顧自地說:“我很早就去了B國,但總是融入不進去,所以畢業後就趕緊回來了。剛好我們都從B國回來,又同一天入職,還以為可以和你做好朋友……”
“不過沒關系,真的沒關系,你不要有什麽負擔,不喜歡我們也很正常的……”郁景風彎下腰,将側臉枕在手臂上,對着周慈笑了笑,卻不再說話了。
8.
“我真的沒有。”周慈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酸了一下。
他聽說過很多小孩子留學時會遇到一些團體霸淩,郁景風說他融不進去,可能也是遭受過這些磨難。
更何況……
周慈看着郁景風被陽光照亮的臉,更何況郁景風長得這麽漂亮……
這個世界很奇怪,美人在被優待時,得到的好會被平常人多上百千倍,但在被欺淩時,得到的壞也會被平常人多上百千倍。
郁景風可能處在另一個不好的極端。
周慈咬咬牙,大步走到郁景風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真的不介意,你不要亂想,我學美術的,藝術系也有很多gay。”
“真的嗎?”郁景風的眼睛亮了一下,猛地直起身來,動作間散開的長發揚起又落下,飄過一陣好聞的清香。
周慈抽了抽鼻子,心想郁景風居然還噴了香水,不愧是gay,不過清清淡淡的還挺好聞。
郁景風湊近周慈問:“那你也會和他們做朋友嗎?”
這一下湊得太近了,兩個人的鼻尖只剩下幾厘米的距離,郁景風身上的香氣萦繞在周慈的身上。
周慈下意識又想往後退,才剛邁出一只單腳,又堪堪忍住自己的動作。
周慈不習慣和別人湊這麽近,當下有點發愁,但看見郁景風興奮成這樣,更加覺得自己剛剛的猜測被坐實了。
這得活得多孤獨啊,才會因為他這一句話興奮成這樣!
“我……”周慈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地說:“也沒和他們做朋友……”
“哦……”郁景風眨了眨眼睛,小小聲地說:“所以還是接受不了啊……但你還是安慰我了,你真好啊。”
周慈的眼神亂飄了一下,心想我都沒幹什麽,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善意就能讓他說我好了,是吃了多少苦啊!
“不是接受不了。”周慈正色道:“只是我懶得交朋友,覺得麻煩而已。”
郁景風看着周慈,猶豫道:“那……你可以跟我交朋友嗎?也會覺得麻煩嗎?”
周慈腳尖在地上點了點,一半靈魂覺得好麻煩啊不想交朋友,一半靈魂又覺得郁景風真的好可憐啊跟他交個朋友也不會怎麽樣吧!
周慈現在已經完全忘記剛才郁景風騷裏騷氣、陰陽怪氣的樣子了,三言兩語下,郁景風在他心裏已經成了一個沒人疼沒人愛,暴雨夜穿着破爛的短衣短褲蹲在角落裏哭泣的小可憐。
“可以!”周慈不再猶豫,果斷說:“我們交朋友吧!”
“謝謝你!”郁景風一下子就撲上去緊緊抱住周慈,撞得周慈往後倒退了兩步,“謝謝你,周周,我有朋友了!”
周慈猶豫了兩秒,也伸手輕輕地抱了抱郁景風。
9.
郁景風感受到周慈的手虛虛地落在他的後背,忍不住勾着嘴角挑了挑眉,動了動嘴巴說了句什麽。
他的聲音太輕了,周慈沒聽清,問:“你說什麽?”
“沒什麽。”郁景風說:“我說我好高興。”
周慈:“哦。”
郁景風忍不住悶笑了兩句,手掌拂過周慈身上齊整的西裝,又在心裏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話:沒想到不是古板的老考究,而是個容易被騙的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