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01
消毒水的作用對埃瑟絲來說只是清洗。
清洗被子彈轟炸過的傷口,當血跡洗去後傷勢看來并不太糟。維諾亞取過棉花擦拭,本該稀爛的肌肉組織已經回歸大致位置,并以肉眼可見的頻率蠕動着,那種彷佛電影才能看見的特效居然發生在埃瑟絲身上,這項‘才能’讓維諾亞緊蹙眉頭、夏洛特則吹了聲口哨。
某種原因讓注射抑制劑和死亡的埃瑟絲獲得這項‘才能’。
“感覺怎麽樣?”維諾亞湊近傷口仔細觀察,“有痛覺嗎?”無法理解的事實擺在眼前,正常人被打中這麽多槍不是當場死亡就是失血過多休克,不像埃瑟絲能好端端坐在沙發上看着傷口愈合。
“擊中當下雖然很痛,但止血後就沒什麽感覺了。”埃瑟絲垂眼同樣不可思議的看着手臂,與其說是奇跡不如說是詛咒,一種非人類的證明。
“為什麽……”班尼震驚且茫然的看着埃瑟絲,“你的傷口在愈合?你怎麽辦到的?”他的疑問就像石子,震蕩出的不安如漣漪往外擴散,朵琳甚至往後退了兩步,一臉防備地盯着埃瑟絲似乎認定她就是喪屍。
“班尼,”在英格麗動怒前,維諾亞冷靜地看向身邊男孩,“埃瑟絲不是喪屍,她只是體內起了些變化,在遇見你之前埃瑟絲曾經施打過抑制劑,我也是。”
“抑制劑?”朵琳忍不住出聲,“抑制劑有效嗎?就算被喪屍咬也不會轉變?真的嗎?”她眼神渙散,夾雜着恐懼和期待,就像病入膏肓的病人聽見有某種可笑配方能治愈她,那種荒謬療法很快被接受,并讓病人滿懷希望。
有效嗎?
維諾亞疲憊地脫下手套,她也想問,抑制劑到底該死的有效嗎?
“冷靜點,親愛的,”夏洛特拍了拍朵琳的肩,”就我來看,無論有沒有施打抑制劑,被喪屍咬掉腦袋一樣沒救。“适度的希望能給人前進動力,但過度會讓人盲目,她不想讓朵琳燃起任何‘萬用疫苗’的危險念頭。
要知道,那種東西根本不是‘抑制劑’,而是病毒本體。
維諾亞轉眼将目光落在沙發旁的黑箱,以一種平靜且小心的語氣問,“是我所想的嗎?”當字句滑出舌尖便能确認事實,埃瑟絲的心思全寫在臉上,維諾亞拎過電子鎖黑箱交給夏洛特,“找佛莉妲開鎖,這應該難不倒她。”
夏洛特接過黑箱時目光瞬間明亮,“嘿,聽着,我覺得應該适度改變分析方式,也許幾個實驗對我們會有幫助,約克醫生。”她平時不這麽稱呼維諾亞,除非她有什麽請求或鬼點子。
“等等,你們在說什麽?”朵琳焦躁地問着,雙手不自覺顫抖,她感覺夏洛特和平時不太一樣,當她用審視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連班尼都感覺氣氛驟變,僵着身子往後退。
“放輕松,朵琳,”夏洛特擺手讓焦躁的女人冷靜下來,“維諾亞,你不該再隐瞞,多餘的猜測會人心惶惶,幹脆把話說清楚吧,關于你和埃瑟絲身上的變化,和這個,”她拍了拍黑色提箱,道:“抑制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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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除了拷問犯人的佛莉妲和被拷問的紅蠍,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維諾亞身上,她繃緊的唇抿直成一直線,突然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砸向窗戶,當大家以為玻璃杯會應聲碎裂時,維諾亞神奇地出現在窗邊并牢牢的接住剛才扔出去的水杯。
僅一霎那。
維諾亞将水杯重新放回桌面,沉聲道:“如你們所見,伊萊的傷口在短時間內愈合,以及我無法解釋的移動速度,這些都是抑制劑和喪屍病毒帶給我們的改變。”
班尼看得目瞪口呆,那種卡通才會出現的情節居然發生在周遭人身上,他不知道該拍手歡呼還是尖叫逃跑。
梅布爾輕笑了聲,像贊同什麽提議般慵懶地微微額首,“看來上帝給人類開了一扇窗,”她指尖撫過下颚,雙眼緊盯夏洛特手中的黑色提箱,“你們能确定是什麽原因讓基因變化,并把我們‘升華’嗎?”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恐懼,“如果上帝要為人類開另一扇窗,我想每個‘人’都有機會,對嗎?”
“如果我們找對方向,理論上──是的,”維諾亞鄭重點頭,“但在沒有任何基礎和數據前,誰都不能保證施打抑制劑後會發生什麽事,這需要長時間研究和實驗,可惜我們現在的條件沒辦法……”
“我們可以把抓回來的犯人當實驗品!”班尼打斷維諾亞的話,他激動地提議,“是她把埃瑟絲抓走!就算實驗失敗也沒關系!她本來就是該死的壞人!”
“班尼?”埃瑟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班尼居然會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維諾亞不贊同的皺起眉頭,當她還在考量時英格麗已經站上前。
“讓我當實驗品。” 她說道。
“聽着,這不是為了治療伊萊的實驗,”維諾亞嚴肅地盯着面無表情的英格麗,一字一頓表明,“我們是為了厘清抑制劑和病毒間的關系,也許你會在實驗中丢了性命,更慘還會變成喪屍,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但也有機率醒來會像你和埃瑟絲那樣進化,”英格麗第一次對除了埃瑟絲以外的人露出笑容,可惜笑意充滿挑釁,“還是你不敢?約克醫生,因為增加一個進化者對你的權威将造成威脅?”
埃瑟絲聽見自己咽下口水。
氣氛緊繃得像要爆炸的加熱爆米花紙袋,她想開口勸英格麗打消念頭,卻不知道拿什麽理由說服她。沒人會想被弱肉強食的世界淘汰,她更沒資格讓英格麗放棄追求進化的資格,只有軟弱的人會原地踏步,比如她自己,若不是意外,她絕對不願成為實驗品,因為她是個徹底的膽小鬼。
而英格麗·馮列則是個瘋子。
維諾亞撫過眉間僵硬的皺摺,她的臉色既憔悴又蒼白,彷佛随時都可能倒下,“關于實驗的事明天再讨論,今天就這樣,大家先回去休息。”
班尼看着梅布爾從容離開,夏洛特則抱着黑提箱去找佛莉妲開鎖,維諾亞确認埃瑟絲的傷口不會惡化也上樓,朵琳則拍了拍班尼的肩,警惕地看着埃瑟絲,催促他道:“走吧,回房了。”
幾分鐘後,寬敞的客廳只剩埃瑟絲和英格麗。
腿和手臂看來像跌倒後的擦傷,原本猙獰的血窟窿在談話時已經密合,埃瑟絲猶豫該不該裝若無其事離開,但瞥見英格麗站立的單薄背影又覺得五味雜陳。
也許她自作多情,英格麗沒必要為她接受實驗。
“埃瑟絲,”忽然英格麗輕聲開口,她背對埃瑟絲抱緊手臂微微發抖,“我很害怕,埃瑟絲,你失蹤的這幾天我總在想,所謂的世界末日到底是什麽,生不如死又是什麽……”她頓了幾秒,“然後我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埃瑟絲,非常重要的事。”
英格麗緩緩轉身,那頭金色紊亂的長發此時像稻草堆,蒼白肌膚比窗外的雪更慘白,而那雙本該明亮的鐵灰色眼眸彷佛籠罩着煙霧,飄渺且無神。
她本來是這麽狼狽嗎?
不,埃瑟絲眼中的她永遠都該是擺在櫥窗中,最精致的洋娃娃才對。
“原來我一直活在絕望中,”英格麗俯身跪在埃瑟絲腳邊,雙手緊緊地牽住她,揚着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道:“沒錯,所謂的世界末日和生不如死就是沒有你在我身邊。因為你讓我忘了惡心的過去,你不斷救贖我腐朽的靈魂,是你……是因為你……”
埃瑟絲恐慌的避開英格麗的雙眼,但她不能忽略如同夢魇般的嗓音,甜美得像顆糖果,殘忍的将她溺斃。
“不!不是那樣!你總是想挑戰約克醫生的底線!”埃瑟絲絞緊手指,低頭說道:“你想得到更強大的力量活下去,你想成為實驗品或進化都無所謂,事實上我一點也不在乎!一點也不!”
當然不。
有個聲音在埃瑟絲腦海咆嘯,尖銳地譏笑她:‘這個瘋女人想成為實驗品是為了進化,就像你和維諾亞一樣。看看你自己──埃瑟絲·伊萊,你以為自己有偉大到讓英格麗願意賭上性命?喔,少自作多情!你這個愚蠢又自戀的女人!’
埃瑟斯慌亂地擡眼時正好與英格麗四目交接。
那道聲音就像蛇纏在她脖子般,伏在她耳邊低咒:
你這自以為是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