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媽媽

最近幾天, 周昊工作都有些心不在焉。這日去談鑫誠的Case,他不斷出錯,連洽談時的數據分析都念錯了。謝庭頻頻看他, 礙着還有客戶在, 沒有發作。

等送走人, 他把手裏的文件“啪”一聲摔到他面前,斥道:“你在搞什麽?還在床上啊?!”

周昊如夢初醒,連忙道歉。

謝庭冷眼看他:“要是不想幹了, 你可以馬上卷鋪蓋走人。真當我這兒是養老院呢?回去好好反省。”

周昊垂着頭不發一言。

等謝庭離開, 一塊兒來的同事拍了下他的肩膀, 安慰道:“別放心上,他那個火爆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

周昊聽出了他的潛臺詞, 跟他苦笑:“不關謝總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工作沒做好, 他罵我是應該的。”

他最近的狀态之糟糕, 自己都能明顯地感覺出來, 何況向來嚴厲的謝庭。

這位上司平時挺随和大方的,到了工作上就不一樣了, 嚴謹認真, 一丁點的纰漏都無法容忍。

他前段時間還挺器重他的, 到哪裏都帶着他, 這幾天态度明顯變了。周昊知道是自己的問題,深深嘆了口氣。

回到住處,已經是晚上10點了。

這一行,競争壓力大,忙到半夜一兩點甚至通宵都是常有的事。像今天這樣, 已經算是清閑的了。

開門後,周昊卻停住了。

入口的玄關處多了雙紅色細高跟鞋。

“回來了?”梁橙在沙發裏擡起頭,笑吟吟看向他。她架着腿,手裏正按着手機,一派閑适。

好像,她就是這裏的女主人似的。

一開始的震驚過後,一股憤怒湧上周昊的心頭。他沒廢話,過去拽住她的胳膊,把人拽起來就往外拖。

梁橙尖叫,氣急敗壞:“周昊你瘋了?!”

雙手死命扒拉着沙發邊緣。

周昊一邊拽她,一邊大聲道:“誰他媽讓你到我這兒來的?鑰匙,你偷了我這兒的鑰匙是不?成,趕明兒我就換成指紋的!你給我滾,馬上給我滾出去!”

梁橙:“你發什麽神經!”

“要不是你,我會搞成現在這樣?”他一揚手,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了,“要不是你,初音會跟我分手?”

梁橙回頭瞟了他一眼,眼中不無諷刺,切齒道:“就算沒有我,她也會跟你分手的。別他媽什麽事情都賴我身上?!她早就變心了,我不過就是個借口。”

“什麽?你說什麽?!”

“我說她早就喜歡上別人了!前幾天去雲溪小築,我看到她跟南靳宇了,兩人親密得很。南靳宇,你知道的吧?信恒集團那位。你也不照照鏡子,論樣貌、論學歷、論情商、論家世,你哪一樣比得上人家?就會在這裏無能狂怒地遷怒我!”

周昊氣得人都要爆炸了,死命瞪着她。

看到他這樣,梁橙快意地笑了笑:“生氣了?臉紅了?那就證明我說的是事實。你也會有這樣生氣的時候啊?”

周昊是個書生氣比較濃的人,為人也比較圓滑上進,從不輕易得罪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挺照顧她的。後來,因為性格原因,兩人才有了分歧。

她去了國外後,兩人就默認分手了。那時梁橙才知道,自己有多麽不舍。那天,她在機場大廳等了整整一夜,延誤了班機,就是為了等他。可惜,他沒有出現。

她以為他會出現的,結果,沒有。

梁橙帶着幾分報複,一字一頓地笑道:“其實我們那天什麽都沒有。”

周昊身體微晃,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梁橙跟他眨了下眼睛:“可你那個初音寶貝,會相信嗎?又或者,相不相信又有什麽關系?人家早就不喜歡你了,你何必這麽自欺欺人呢?”

周昊神色木然,手指一點門口:“說完了?說完了請你馬上滾。梁橙,我不想看見你,你真是讓我惡心。”

梁橙咬了咬牙,眼神冰冷:“周昊,你別後悔!”

周昊咬着牙:“我他媽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了你這個掃把星!”

……

另一邊,梁初音的工作倒是穩步調整過來。因為ISC的項目進度不錯,這天下午,她還被蒙佳懿專門誇獎了。

“晉升有望哦。”離開會議廳時,李芸芸拿文件夾拍她,壞笑。

“別涮我了,蒙總不向來喜歡誇人?”

“那都是敷衍,只有每次誇你時,看得出來是真心實意的。誰讓你這麽讨喜,工作又這麽認真呢。”

“快別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給你塞了錢呢,這麽不遺餘力地給我吹噓。”

“哈哈哈……”

梁初音擱在褲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拿出來,看着屏幕上跳動的“周昊”兩個字,陷入了沉默。

她有多久沒看到這個名字了?

梁初音感覺心髒抽了一下,有些頭疼,但還是接起來。

“初音……”周昊的聲音在那頭有些哽咽。

梁初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口吻變得平淡,笑了笑:“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周昊沉默。

原本積壓在心頭組織了無數遍的話,這會兒都說不出口了。腦海裏,不由浮現梁橙說過的話——

“她早就不喜歡你了,我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

“……沒什麽,就是想問一問,你最近怎麽樣?工作方面,生活方面?”他故作輕快地笑了笑,“做不成男女朋友,我們還是朋友不是?”

梁初音說:“我很好。”

一句話,簡單地堵住了他接下來的所有話。

……

挂斷電話後,梁初音的情緒明顯失落下來。原本因工作被肯定而升起的雀躍,剎那間煙消雲散。

南靳宇的電話恰好在這時打進來。

她看着手機,直到它響了兩聲才無奈地接通:“喂——”

“怎麽了,有氣無力的。蒙佳懿給你派新工作了?”南靳宇笑。

“你怎麽這麽毒?我最近的工作已經夠多了!烏鴉嘴!”

他只是失笑,過了會兒,正色道:“下午一起喝下午茶?我約了謝庭,還有幾個朋友。你來嗎?”

“我就不去了吧。”

“怎麽了?心情不好?”

“有點。”梁初音覺得,他的聲音低沉悅耳,滿滿的安撫意味,此刻聽來讓人心曠神怡。她不自覺卸下了心防:“周昊剛剛給我打電話了。”

南靳宇只停頓了一下,聲音如常,聽上去和往常一般無二:“怎麽,在考慮要不要吃回頭草?”

語氣是平和的,但是,梁初音莫名聽出了一股冷冰冰的嘲諷味道。她下意識縮了下脖子。

生氣了?

“……你吃醋啊?”梁初音笑,稀奇道。像是終于發現了他的弱點似的,語氣裏隐隐帶着一絲興奮。

南靳宇都氣笑了:“我是擔心你。真不知道腦袋是什麽構造的,嘴巴那麽硬,心腸卻那麽軟,別人說什麽你都信。有些人,看着人畜無害的,其實戴了一千張面具。”

梁初音:“……比如——你?”

南靳宇:“……”

感覺到溫度在往下降,梁初音連忙改口,伏低做小:“I’m so sorry!”

南靳宇呵呵一笑,把電話撂了。

梁初音摸了摸手機,有點讪。

過了會兒,卻接到了他的短信:“我在你們公司樓下,出來,現在。”

梁初音還以為他生氣了呢,看到後,像是打了雞血似的,連忙回辦公區整理好東西走出去。

南靳宇那輛紮眼的邁巴赫果然停靠在貴賓通道上,還是移動車道,堂而皇之,有夠嚣張。

偏偏茶黑色的玻璃隔絕了視線,外面人看不清裏面人。

梁初音飛快跑過去,拉開車門就上了後座,喘着氣:“剛剛開完會,整理了一下。不好意思,晚了。”

南靳宇沒有搭理她,吩咐司機開車。

梁初音讪讪地閉上了嘴巴。可過了會兒,又有些不甘心,出聲道:“你生氣了啊?”

“我有那麽幼稚嗎?跟你一般見識?”南靳宇側頭,無語凝噎。

“那你怎麽不說話呀?”

“累。”他閉眼按了按眉心,神色疲乏。

“……”好吧。

總感覺這個“累”,不是指工作上的累,而是陪她聊天說話的那種累_(:з」∠)_

……

之後路上,南靳宇一直閉眼假寐,沒有閑情搭理她的樣子。梁初音也不想去觸黴頭,自己玩游戲。

等開了一路,她後知後覺地去看窗外。

雖然大雨模糊了視線,她還是能辨別出周圍的景物的。不是她記憶裏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

她怔了會兒,回頭:“……這是要去哪兒啊?不是要去喝下午茶?”

南靳宇睜開眼睛,簡單道:“還早,我這邊還有一點事情。”

梁初音:“……好的。”心裏卻升起一絲好奇。

這時,他有電話進來。

南靳宇不再搭理她,擡手別上藍牙耳機,把翻開的筆記本壓到腿上,邊跟那頭的人交代工作邊打字。

俊朗的眉宇間,沒什麽情緒,一如既往的冷淡疏離。

梁初音不敢再煩他,垂下頭,默默玩游戲。

他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挂斷電話後,他擰了擰眉心,有些疲累的樣子。

一般來說,他露出這種表情,不是真的累,是嫌棄對方太笨害他解釋這麽久,但又不好意思明說。對此,梁初音頗有同感,小時候,他總是用這種方式嘲笑她。

想到這裏,她撇撇嘴,在心裏哼了一聲。

“你哼哼唧唧什麽呢?”南靳宇淡淡開口。

梁初音心裏一驚——耳朵這麽好,這都能聽到?

她面不改色,俏生生道:“沒啊。”

他輕哂,笑了笑,也沒多問。

這時又有電話打進來,還是他的。梁初音回頭,心道,貴人多忙事,他電話還真多啊。

就見他低頭看了眼號碼,眉眼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柔和下來,竟然露出了幾分難得的溫柔。

梁初音簡直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南靳宇摘了耳機,微微偏頭,把手機別到頸窩裏,連筆記本都擱到了一邊。這樣鄭重,梁初音更是愕然。

他轉頭望向窗外,唇邊有淺淺的笑意:“……嗯,我知道了。”

“下雨呢,路況不好,很快就到了。”

“真不好意思……”

“好好好,不叫你小青妹妹,叫你小青姐姐。可以了嗎?”

梁初音目瞪口呆。

這個人,竟然也有這樣溫柔耐心的一面?

記憶裏,他不是冷漠嚴謹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都很少正眼瞧人。當然,他有這個資本。

只是……沒想到,這樣的人,竟然也會有另一副面孔。

女生?

梁初音心裏有些發堵,忍不住浮想聯翩……那邊,南靳宇已經挂了電話,兀自望着窗外發呆。

神色,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漠然。

梁初音怔了怔,差點以為,剛剛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都是幻覺。

後來雨停了,車在路邊停下來。

門童繞過車尾,躬身開門。南靳宇出去後,在窗口躬身叮咛她:“待車裏別動,我下去一下。”

梁初音乖乖點頭應是,望着他離開。司機在一旁打傘,把他送到了臺階上的一家花店裏。

梁初音定睛望去,南靳宇正跟店主交涉,略略擡手比劃着什麽,似乎是在商量要送什麽花比較合适。

店主是個年輕女孩,原本縮在櫃臺後打游戲,進門時,态度還很不耐煩呢。南靳宇問了一句,她擡起頭後,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眼睛跟釘了磁石一樣黏在他身上,聲音溫柔地可以滴出水來。

呵,女人。

梁初音轉頭去看別的花。

還別說,這家店的裝修風格挺漂亮的,是典型的北歐花園洋房式格局,店鋪在街角,三面都是玻璃窗,采光很好。太陽這時已經破出雲層,室內為之一亮。

南靳宇的側臉,在這樣淡金色的光暈裏,洇染出薄薄的白色。卻比平日,要多幾分溫暖随和的氣息。

可能是內心的想法,也表現在臉上了吧。

要去見在意的人?

梁初音心裏很不舒服,像是有一只小爪子在不停地抓撓,不得勁極了。

……

“需要卡片嗎?要不要灑上一點金粉?”他都選好了,店主小姑娘還眼巴巴瞅着他,不住詢問。

“不用了謝謝。”他有禮貌地道別,接過了那束用紫紗包裹的白玫瑰。

路上,梁初音還悄悄從一旁打量他。

可惜,這人不動聲色,面上甚至一絲異色也沒有露出來,讓人心裏跟着起起伏伏。

後來,車在一幢歐式花園別墅前停下。南靳宇下了車,園丁過來開門,跟他點頭,躬身開了門。

“在車裏等我。”南靳宇道。

梁初音乖巧點頭。可他前腳下去,她後腳就跟了下去,蹑手蹑腳地跟在他身後。

梁初音四處看,發現這個地方真的很美。花園裏到處種滿了薔薇花和月季,角落裏還放置着秋千架,樹底下,音樂盒在緩緩播放,淌出動人的樂音。

溜進客廳,梁初音終于看到了南靳宇要見的人。

好像是個年輕女孩,背對着他們站在陽臺上,背影曼妙,一頭烏黑長發梳在背後,編成了一條長長的鞭子。她光着腳,兩只手扒拉在陽臺上,對遠處翹首以望。

南靳宇把花遞到她手上,放輕了腳步過去:“不是說不要到這邊來嗎?我跟你說過了,我每次是從正門過來的,不走這個方向的。”

他眼神溫和,語氣耐心,梁初音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不由楞在那裏。

等那個女人轉過身來時,她更是睜大了眼睛。

不是一個年輕女孩了。

雖然她面目姣好,歲月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過明顯的痕跡。不過,眼角淡淡的紋路還是說明了這一點。

南靳宇把她扶到沙發裏,單膝跪地,細心地幫她穿上拖鞋。

女人摸着他的臉,有點不開心的樣子:“你不是說要給我帶巧克力嗎?巧克力呢?你騙我。”

南靳宇笑了笑,抓過她的手,合在掌心裏:“巧克力吃多了蛀牙,我給你買了花。”

“我不喜歡花,又不能吃。”她嘟起嘴巴。

放在旁人身上很違和的事情,她做起來,卻渾然天成,一點也沒有故作的感覺。梁初音有些奇怪,走近了才發現,女人的眼神幹淨又澄澈,還有點稚嫩。

好像……

這是梁初音第一次見南靳宇的媽媽。

印象裏,他從來沒有提起過他的母親。雖然梁家和南家是世交,梁初音只知道他父母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南仲宸的現任妻子是一名非常美麗優雅的女性。

小時候,她還給過梁初音糖果呢。

逢年過節,她去南家做客,那位漂亮阿姨對他非常好,總是噓寒問暖的,南靳宇也對她很客氣。只是,兩人間總是淡淡的,有種說不出的客套和疏離……那時候,她一直不大明白。

她跟她媽,就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鬧的,生氣起來,她還丢她媽的化妝品,把家裏弄的雞飛狗跳的。

後來,哪怕後來她媽跟他爸離婚了,她也來海城工作了,偶爾回去,母女倆關系還是一點沒變。

照樣,見面就吵,吵完又和好。雖然她表面上總是嫌棄她媽那個暴躁脾氣,在外人面前很維護她。

小時候,她爸另娶,雖然後母和帶來的繼姐沒為難過她,她還是很本能地讨厭她們,覺得是因為她們爸媽才會離婚,經常給她們瓜落吃,有事沒事就找茬。

梁浦清對她有愧疚,加上只有這個獨生女,也随她去了。她就是家裏的小霸王,梁浦清在就罷了,要是不在,全屋人大氣不敢出,見她就躲,跟躲瘟神似的。

現在想想,少時不更事,父母脾性不和,分開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梁浦清更是離了兩年才另娶的,并不存在那麽多臆想中的狗血事情。她讨厭後母,只是下意識為她媽媽鳴不平而已。血濃于水,關心都在心裏。

哪裏,會像他和他“媽媽”那樣淡漠呢?

現在,她算是明白原因了。

梁初音心裏沉甸甸的。

那晚回去後,她想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大半夜的,她還翻開了通訊錄,往兩人的聊天界面上輸入一行字:[睡了嗎[龇牙][龇牙]]

她沒想到,南靳宇會回複她——

[還沒。]

梁初音手指往下滑,看了看時間——這都晚上12點了。她想了想,飛快打字:[怎麽了?睡不着嗎?]

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比以前要有耐心得多。

作者有話要說:  算轉折吧~女主對男主态度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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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點開獎,祝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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