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拉驢的馬車
江權沉默不語,坐在院子內的石凳上,看着桌面的一彎淺淺水漬,有點出神的狀态。
這樣靜谧的氣氛讓她感覺到壓抑,她最怕江權不說話,亦或者突然發笑。事實告訴她,這樣的前兆總是沒有好事的。果然這一次也一樣。
“皇上讓你和左相一同前往臨洲?”
“是,剛看的奏折,上面寫的很清楚。說是要治理水患,估計一去就是好幾個月。”
她其實想說查不出來貪污罪證,估計一年半載都有可能,但是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彥司明是左相,離開一兩個月已經是極限,怎麽可能離開京城一年半載,其他臣子會起疑。
“治水?”江權忽地笑出聲,手指劃着水漬慢慢悠悠,“這臨洲治水三年,幾百萬兩銀子下去毫無結果,我看不是治水是查這幾百萬兩銀子去哪裏吧!更甚着,是想順藤摸瓜往上,看看這銀子是不是你爹我貪污了。黎兒你說爹說的是不是?”
江黎咧着嘴角幹笑,能如此大庭廣衆說皇帝查的就是自己貪污,這膽魄真真是無可匹敵。老爹威猛!
“嘻嘻,爹哪能啊!爹您老一心為國天地可鑒……”阿拉巴拉,開始一大串的贊美。
江權臉色越聽越扭曲,最後厲聲喝住,臉部幾塊肌肉跟着顫抖,“你這是誇你爹還是罵你爹,什麽赤誠之心死而後已,文不對題。說的天花亂墜,你心裏想什麽別以為爹不知道。”
江黎舌尖微吐,趕緊閉嘴,貌似剛才是說的有些過頭了,難怪老爹臉色都變了。明擺着是權臣,她卻說的跟史上最忠心的忠臣一樣,暗諷一樣。
“要是別人敢在你爹面前說這些,爹直接将人帶進刑部大牢,也就是你才敢如此随意。”
暗諷?
笑話,誰敢對江權如此!
“此事是皇上的決定,既然交給你,那就去做。你這才華一露估計想留在府裏再胡鬧已是不可能。爹正愁着想給你安排個什麽職位,既然已經讓你有事可做,那就去吧。至于議程,明日早朝皇上便會提出。”
啊哈?
江黎有些呆住了,老爹讓她去做?放手去查貪污案?那可是要動她爹的腳跟啊!雖然她很興奮,但還是有些不敢地說。
Advertisement
“爹,要是我真的查到什麽算到您頭上,怎麽辦?”
江權一記白眼過去,不屑道,“就你這點水平,你認為你能查到什麽!”
額……被鄙視了!
“可是還有彥司明。”她是剛做官不久,但是彥司明不同,那家夥已經在朝為官八載,八年混跡深谙裏面的門道。嗅着蛛絲馬跡層層剝開,那就是他的拿手好戲。左相,僅憑自己一人努力爬到這樣的高位,可想城府之深,做事之手段,為人之圓滑。
“彥司明?”江權稍稍正色,卻已經漫不經心,“無礙,你且好好跟着看,看看他如何做。這次貪污案原本爹就想提出,沒想到皇上已經早一步,小小年紀心思倒是不小,八年過去倒是長大了不少。”
江權似安慰的感嘆,似乎很滿意自己教導的成果。江黎卻無語,不僅培養一個彥司明一樣的對手,還要八年教導帝王成材,老爹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麽,給自己挖墳呢!
早晚有一天,彥司明和皇騰少謙會聯合起來将江家連根拔起,到時候看老爹怎麽坦然的笑出來。
江黎心裏嘀咕,卻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回了黎園就開始盤算着去臨洲的事情。
翌日,早朝過後聖旨便下了。
沒有一絲意外,左相彥司明和她一同前往臨洲治水,為期兩個月。只是聖旨上沒有說查貪污一事,這也就暗地裏進行了。
她什麽沒帶,就帶了兩個人,一個江六喜,一個江一。
其實她原本就打算帶江六喜,身邊有個伺候的人就可以了。不得不說小六子做事甚得她心,而且知道她的喜好,兩個月少了這麽一個小厮,的确不順手。至于江一,純屬江權安排的,而且不得違抗。
“兩個月出門在外,讓江一跟着,遇上搶劫事件他自會替你擋下。”
江黎不住的抽嘴,看着江權眼皮直跳,哪有自她還沒出門就咒自己的老爹,還搶劫呢!
“說不定還有殺人,到時候将我謀殺了。”
江權摸着胡子想了想,點頭不已,“說的很有道理,要是他們知道你是江權的兒子,估計真的會除之而後快。所以帶上江一勢在必行,爹絕對為你的安全考慮。”
江黎,……
“少爺,左相大人來了。”江六喜背着個小包袱,指着不遠處走來的男人,欣喜不已。
城門口,江黎将一根嫩芽兒都要咬爛了,聽的江六喜一聲驚呼,遂擡頭望去,果然人群中一個男人鶴立雞群,十分好辨。與以往不同,這一次的彥司明穿的是便服,一身青色長袍,以一根相同款式的腰帶束着,腰間一塊白色玉佩,茕茕孑立,挺拔修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男人背了個黑不溜秋的包袱,大大破壞她的審美視線。
“搞什麽,磨叽磨叽的。”她不喜歡等人,一般來說都是別人都到場了等她出席。能忍着不發火已經是極限。
彥司明并不接話,只是一個勁的看向江黎身後,似乎在尋找什麽,但是半響便覺得有些怪異。“馬車呢?”
“什麽?”江黎繼續咬着第二根嫩芽兒,一邊感嘆這城門口的小樹苗芽兒長得不錯,吊兒郎當的痞性十足。
見江黎不理他,彥司明只好沉聲再問一遍,語氣卻有些壓下去,“去臨洲的馬車,禮部安排的。”
“撤了。”她随口應着,滿不在乎。
彥司明卻差點跳腳,“撤了?什麽意思?”
江黎呸一口吐出咬得細碎的芽兒,吧唧着嘴巴搖頭,嫌棄的表情很明顯,“那是什麽馬車,趕驢的還差不多。你讓爺坐這馬車去臨洲?”
她來的早,所以一眼就看到公派的馬車,只一眼她就嫌棄了。灰黑的馬車頂子,一整輛車都是灰蒙蒙的像極了染上灰塵一般,馬車前的那匹馬更是讓她無語,簡直是快要沒半條命的老馬。這玩意兒能坐麽!
尤其是邊上江六喜推口而出的一句話,讓她果斷的将馬車趕走了。
江六喜說,“少爺,這是禮部拿來拉驢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