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立太子
日蝕一個時辰就過去了。韓嫣待劉彘情緒平穩之後将人待到了未央宮。那裏,王娡和一幹妃嫔正在大殿陪着景帝說話呢!等兩人進去後,見到除了王娡之外都将自家孩子呆在身邊的妃嫔,劉彘剛剛緩和一番的俊顏徹底黑了下來。王娡正忙着安撫妃嫔調配侍婢,将整個未央宮大殿內的宮女太監指揮的有條不紊。根本沒顧得上迎面走上來的劉彘兩人。反倒是時不時往外探着身子觀看的景帝發現了兩人,當即笑着叫道:“彘兒,你剛剛做什麽去了,有沒有怕啊?”
“回禀父皇,日蝕不過是自然天象,孩兒未曾害怕。”劉彘走到景帝面前,規規矩矩的躬身應道。
“自然天象?”景帝玩味的問了一句。“你聽誰說的?”
“是阿嫣說的。”劉彘低頭應道。毫不猶豫将韓嫣賣了出去。
“哦,弓高侯家的韓嫣?”景帝對于之前折騰不清的韓嫣還是有些印象的。當即将視線落到劉彘一旁的韓嫣身上。“是你說的。”
“回陛下的話。阿嫣認為子不語怪力亂神。這日蝕也如同打雷下雨般,都是自然天象。只不過前者更為少見一些罷了。”韓嫣躬身應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景帝饒有興味的追問了一句。“你還讀儒學?”
“回禀陛下,只是偶爾看看罷了。”韓嫣語氣一頓,立即恭順的解釋道。漢朝以黃老治學治理天下,崇尚的是垂拱而治。讓景帝誤以為自己偏向儒學可不是什麽好事。
“是嗎?”景帝聞言輕笑一聲。視線掠過一旁稍顯沉默的劉彘,突然開口問道:“那以阿嫣的看法,這大漢用黃老之學治理天下究竟如何?”
“回禀陛下,自高祖至陛下六十年,大漢推行無為之治,與民休養生息,至如今‘京師之錢累積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栗,陳陳相因,充溢露積于外,至腐敗不可食。國富民強,自是文景盛世。”韓嫣躬了躬身,肅容說道。
“你這小子滑頭。”景帝聞言,忍俊不禁的笑道。用手指了指韓嫣,追問道:“那你認為學習儒學還有什麽必要嗎?”
“回禀陛下,自高祖至陛下,朝中雖然施行黃老無為而治,但是朝中武将皆習兵法,文臣中或習儒學,或學法家,或學墨家,也都能各盡其用,各司其職。因此阿嫣認為,不管黑狗白狗,抓到獵物的就是好狗。”韓嫣抱拳,神色淡然的說出一句後世明言。
“不管黑狗白狗,抓到獵物的就是好狗。”景帝聞言大樂。一連串的朗笑聲連綿而出,讓一旁看着的妃嫔皇嗣好奇不已。之後知道韓嫣是在日蝕之後還從長樂宮跑出來找尋劉彘,更是贊不絕口。
“不愧是弓高侯的後代,果然也是忠心耿耿的。”
“韓嫣是膠東王殿下的伴讀,随侍左右乃是分內之職。比之爺爺征戰沙場保衛家國的戰績猶如螢火之光。當不得陛下如此誇獎。”韓嫣立刻躬身推卸。不過他居功不自傲的舉動更讓景帝贊賞。
當即龍顏大悅,賞了韓嫣一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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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蝕之後第三天,景帝以“儲位空懸,上天示警”為由,在大朝上與衆位文武大臣商議将膠東王劉彘立為太子之事。其時,梁王的使臣已經活動到長樂宮窦太後那裏。窦太後考慮到前太子劉榮已死,自己又一心想讓梁王做太子,便以劉彘年歲尚小為由駁了景帝的提議。示意許昌等大臣提議将梁王立為太子,兄傳弟位。結果卻引起朝中衆位元老之臣的紛紛反對,當即僵持在那裏。誰也說不動誰。
這種結果,韓嫣心知肚明。因此當王娡在椒房殿急的團團轉的時候,韓嫣依舊宅在绮蘭殿的小院兒內。四月的春風複蘇了蕭索的大地,将小院兒裏的幾株植被熏染的十分妍麗。雨後初晴,空氣中彌漫着花草淡淡的清新氣息。輕薄的雨露凝結在一簇簇的白玉蘭上,日光折射下,綻放出一種晶瑩的光暈。
韓嫣跪坐在廊角下,桌案前是一鼎袅袅氤氲的檀香,一把古筝放在案幾上,韓嫣纖細勻稱的手指在琴弦上自如的撥弄,一截皓腕裸露在空氣中,随着指尖輕巧的動作,有種脆弱的驚豔。
劉彘原本心緒還有些不定,見着韓嫣如此波瀾不驚的彈着古筝。心情也慢慢放松下來,随意半倚在搖椅上,将一只手臂枕在頭下,另一只手自然側身垂放在腰間,指尖還随着韓嫣的旋律不斷彈動。
琴音似春水一般慢慢蕩漾在這雨後初霁的小院兒,随着濕潤的空氣慢慢沁入心底。劉彘眼眸幽深的盯着韓嫣悠然自得的面容,精致的眉眼随着琴音的流逝慢慢化成一泓春水,将眼角眉梢渲染的愈發醉人。劉彘就這麽一直呆呆的看着,直到韓嫣一曲終了,愣了半晌,這才笑着問道:“你這曲子叫什麽名字,怎麽之前沒聽說過?”
“雨碎江南。”韓嫣雙手合攏,摩擦着許久未曾彈過而略顯酸澀的手指和手腕,笑着說道。
“雨碎江南?”劉彘有些好奇的重複了一遍,挑了挑眉問道:“聽你琴音中的缱绻清麗,柔媚溫婉,怎麽可能是江南?”
韓嫣聞言,淺笑不語。他心目中的江南,是有斷橋殘雪,西湖蘇堤的江南;是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的江南;是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的江南……
“怎麽不說話了?”劉彘看到韓嫣面上愈發清淺的笑容,沒來由的心中一慌。口幹舌燥,臉紅心跳,當即偏了偏頭,有些不自在的問道。
“沒什麽。”韓嫣所幸起身伸了個懶腰。應着早春暖融融的日頭,十分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氣。“春日暖暖好睡眠啊!”
“還睡呢!你倒是清閑。”劉彘撇了撇嘴,說道:“世人要是都像你這麽安然自在就好了,可惜總是有那麽幾個跳梁小醜不斷蹦跶。”
“你是說梁王殿下?”韓嫣故意問道。看着劉彘瞬間黑下來的面容輕笑出聲。“你急什麽,就讓他蹦跶去呗。”
“你說的輕巧,要是皇祖母真的幫他登上太子之位,還有我什麽事?”劉彘有些急躁的起身說道。
韓嫣聞言,有些忍俊不禁的搖了搖頭,唇角勾勒出一道缱绻的弧度,開口笑道:“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搶也搶不去。不是你的自然就不是你的,你留也留不住。”
“你說這話倒頗有黃老清靜無為的意味,可惜這話也就騙騙那些甘願随波逐流的人罷了,你會信嗎?”劉彘挑眉反問。
“我這話說的是梁王。”韓嫣笑着說道。看到劉彘饒有興味的看着他,頓了頓,解釋道:“梁王絕對當不成太子,至于理由,之前和你說過的。”
“我知道。你說梁王弟承兄位,不合祖制,不合常事。父皇不會同意,文武百官不會同意,各個諸侯也不會同意。可關鍵是祖母她老人家願意啊!”劉彘有些焦躁的在地上走來走去。
“淡定。”韓嫣用手在古筝上輕輕撩了一下,輕靈悅耳的琴聲立刻響起。韓嫣對于這古筝的音色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娘娘心中自有對策,估計她這幾日就快行動了。”
話音未落,就聽門口有人朗聲說道:“奴婢見過膠東王殿下,見過阿嫣公子,皇後娘娘傳召椒房殿觐見。”
韓嫣當即笑着說道:“這不來了。”
劉彘看着韓嫣一臉自得的笑容,無奈的搖搖頭。
兩人起身先回屋裏叫醒正午睡的周明錦,這才跟着那位宮俾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是後宮正殿,乃是大漢皇後的寝宮。其氣勢規模比之绮蘭殿幾乎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自前院開始到正殿,随處可見名貴奇珍,雕欄玉砌,就連腳下不顯眼的青石文繪都是由名家刻制的。處處彰顯着漢室宮廷的奢華磅礴。只可惜氣勢越勝,人情味越薄。這繁花似錦花團錦簇的椒房殿怎麽看怎麽空曠。映襯着跪坐在正殿上首的王娡是那樣的單薄清冷。
韓嫣三人走到王娡面前三尺止步。然後躬身行禮道:“彘兒(阿嫣、周明錦)見過母後(皇後娘娘)。
“免禮。”王娡雙手虛托,示意衆人起身。這才笑着說道:“這幾日忙着整理後宮之事,倒是稍嫌冷落你們了。你們這幾日過得還好吧!”
“……都好!”韓嫣看着都不說話的兩只,硬着頭皮應道。
“覺得好便是。本宮想讓你們都搬到椒房殿這邊,你們也不願意。說是想獨立一些。這樣也好,彘兒年歲大了,一個人自立一些也是好事。畢竟他是大漢的皇子,将來還要……”王娡說到這裏,含糊而過。“不過三人之中只有阿嫣你心思細膩,辦事穩妥。彘兒的衣食住行還要你多費心了。”
“娘娘嚴重,這是阿嫣分內之事。”韓嫣立刻躬身拜道。空中謙遜的說。“能陪伴在殿下身邊是阿嫣的福氣,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那倒是,畢竟彘兒今後可是要擔當重任的。只要阿嫣你能一直忠心陪伴在彘兒身邊,前程錦繡那是必然的。”王娡接口說道。然後狀若漫不經心的提出:“你和明錦一晃兒也做彘兒的伴讀幾年間了。本宮倒是從未拜訪過你們府上。今日有閑暇,不若去爾等府上見見吧!”
周明錦聞言,下意識看了一眼韓嫣,突然意識到什麽,立刻低下頭看着腳尖。
韓嫣自然知道王娡要去幹什麽,也不多言,只是躬身拜道:“娘娘隆恩。”
周明錦見狀,也順勢拜了下去。
“都是自家人,何必說外話。”王娡滿意的笑道。然後起身将兩人扶起,口中說道:“你們兩人自從進宮陪伴彘兒讀書之後,也很久沒回家了。這次有機會,不如也回家看看吧!”
“諾!”韓嫣兩人立即躬身謝道。
王娡自是已經算計妥當的,聽到兩人的回答。立刻吩咐侍婢準備玉辇。帶着劉彘三人出了皇宮……
從上午到月上樹梢,王娡帶着衆人拜訪了自周亞夫為首的朝中各位大臣,其中包括中尉郅都,宗政衛绾,弓高侯韓頹當,禦史大夫袁盎等人……
第二日早朝,由周亞夫上奏,以“春秋時期宋宣公傳位于兄弟,結果引起宋國的十世禍亂”為借鑒反對景帝将梁王立為太子。早朝之後,景帝勤王長樂宮說明衆大臣的态度,窦太後沉默半晌,黯然不語。
三天後,景帝在未央宮正殿下诏宣布,立膠東王劉彘為太子,改名為“徹”,意為“通透”之意。并拜衛绾為太子太傅,郅都為太子少傅,同時在窦太後的建議下,拜許昌為太子少傅。
至此,未來的漢武帝劉徹和他的母親傳奇女子王娡終于在這吃人的大漢後宮中徹底站穩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