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王旺旺就又瞧見了鐘清文……
這是什麽樣的孽緣——
不過又想一想倒也正常……鐘清文确實很有可能被請來講座。朋友又說臉長得好，那不是鐘清文，還能是誰呢？
室友還在旁邊喋喋不休：“那天的慈善晚宴他也出席了，我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不過我當時沒注意，既然商學院的朋友告訴我是帥哥，這回就非得瞅瞅才行……你當時看見了嗎？”
“……”
“你怎麽了？”
“哎……”王旺旺長嘆一聲。
“……？”
不過這次倒不需要擔心。這麽多人，怎麽也不可能瞄到自己。而且，這麽大的教室，坐得又這麽遠，怎麽可能看得清臉？她知道鐘清文有一點近視。
鐘清文又人五人六地講了一下企業的發展，說了一下初期戰略和後來調整。技術方面沒有多談，主要談了談市場擴展這個話題。
在臨下課前，商學院的教授樂呵呵地說：“可能大家也聽說了，這幾天同行業裏邊一家全球性的公司正在出售部分業務。那家公司新的CEO新官上任，決定砍掉幾個連年虧損的産品線。外界都在傳說你的公司要出手收購。如果成功運轉，就可以利用他們廣泛的銷售渠道試水國外，機會可謂千載難逢。但是，一旦無法整合，就要承擔很大風險，畢竟那家公司的這些業務公司近幾年都沒賺錢，大量新産品的存貨堆積，說不定是個無底洞，可以說是不成功就成仁。”
“沒有的事。”鐘清文說：“都是坊間傳聞罷了，我們目前并無拓展到全球的打算。”
王旺旺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因為鐘清文在家裏并沒有提到。
教授又說：“業內人士估計，交易內容包括差不多兩億的現金、一億的股票、五千萬的欠款。都是美元。”
“這小子瞎扯呢。我聽說是勢在必得……”王旺旺聽見旁邊一個年紀明顯不小的禿頭叔叔說，“真是不自量力……這麽高的投入，這麽大的風險……不該着急。”
另一個人接到：“太年輕了。早晚要為自己不符合實際的野心付出代價。”
“手頭全部現金都要砸進去。”禿頭叔叔又說，“還不能夠，要再欠投資人的錢。”
“很快就該哭了……力挽狂瀾的可能性小，不能去賭這麽小的可能性啊……”
“我現在調查一下吧。”教授又說：“看好這次動作的同學舉一下手？”
偌大的階梯教室裏，三百號人，只有三個舉起了手。
鐘清文看了一下，這三個還都是自己公司的。為了拍馬屁，不得不舉手。
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什麽，但是鐘清文覺得自己心都涼了。
剛才否定，是說謊的。真實情況就是他确實想要。
但是，每一個看見他的人都說，你不會成功的。
難道真要放棄嗎？繼續在這裏縮着，等待不知道多久以後才會出現的下一個機會？這的确是一個爛攤子，但是，會被相對低價出售的，也只有爛攤子了。
教授在旁邊打着哈哈：“除了三個人看好，其他全部都是唱衰喲……”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鐘清文看見後排又有一個人舉手，好像是個女生。
臉看不見，因為她低着頭，好像在看書，并沒望向自己，一手還撐着額，全給遮住了。
不過這不要緊。重點是，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認同自己的這個看上去有點瘋狂的舉動啊……
那邊，王旺旺舉着手。
她不懂商。她是社會學的學生。
但是，人類社會是怎麽發展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她很想找個機會告訴鐘清文：不冒險怎麽辦呢？難道要一直窩在自己現在的地盤裏，永遠都保持同一個樣子嗎？那樣，只會慢慢萎縮，被別人壓縮空間，直至死亡。
11收購
王旺旺先回到了家。鐘清文被一些學生攔住問些問題，王旺旺就趁機溜走了。
表哥發來短信，說有人在網站上罵自己的小說，要王旺旺趕緊去專欄底下回擊。
“……”
表哥是個全職作家，當初發文的時候，讓王旺旺去找所有她認識的人來給自己點擊、收藏、留言，王旺旺像個陀螺一樣在朋友圈裏轉了個遍，後來才知道，不僅是她，簡直就是傾巢出動，爸媽也得做同樣的事、還有外公外婆都要出去找別的老頭老太來冒充粉絲。
當時王旺旺看了看文，說不錯呢。表哥卻說你不要看，有那時間不如多多拉人。
可是，每當有人說爛，表哥就要放王旺旺出去與之對掐。
王旺旺沒看過啊……這可怎麽掐呢……
王旺旺一邊發帖，一邊想着這還真是有點難度……
——正忙活着這件事，鐘清文就回來了。
一進屋就瞧見王旺旺不停地在電腦上打字。
“家裏沒事吧？”
“沒有呢。”
“還沒做午飯？”
“……唔？”王旺旺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我這就去！”
說着就推開了電腦，跑去廚房忙活。
鐘清文随便掃了一眼王旺旺的屏幕，發現那家夥似乎在給別人的小說留言。
鐘清文又看了一眼她在說什麽。
【大大寫得這麽好！】
【是你自己看不懂！】
【看不懂就不要看！】
【大大你不要理他！】
【我們就愛你這樣！】
“……”
那邊王旺旺做着飯，突然覺得表哥和鐘清文有點像。
當然指的不是長相。
表哥是标準的三角形腦袋，還是倒着的，上細下粗，身材則像是一座大鐵塔，非常的高胖。表哥小時候每次來過暑假都會挨舅舅的揍，舅舅說既然大姨和姨夫寵着，那他就要替天行道，教育這個嬌生慣養的娃。每一次呢，王旺旺都覺得，哭泣的表哥好似一個巨嬰。
至于鐘清文……那自然是得了一副老天爺給的好皮囊。
王旺旺說的像……是指那種不想退縮的勁兒。
當初，大姨想讓舅舅給表格安排工作，舅舅沒有同意，大姨就請外公外婆出馬，舅舅沒有辦法，便給落實了一個大學裏圖書館的工作，每周上班兩天半，在門口坐一下，剩下兩天半在家裏，工資也還算好。誰知表哥幹了幾個星期之後突然辭職，因為沒有時間寫文，當時全家都覺得特別不靠譜，結果，到了現在，還真的出了書，小有名氣，家人立刻又以此為傲，逢人便說。
這種為了夢想而不怕失敗的人，總是可以活得更加精彩吧。
王旺旺又想起了剛才鐘清文。
他在臺上看着那些個否定的目光，就那麽筆挺地站着。當時是陰天，教室裏光線很暗，王旺旺看不見他的表情。像他那麽驕傲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
——将湯炖在爐子上，王旺旺又走進客廳。
對于老人來說，每頓幾乎都要有個喝的。
鐘清文正坐在沙發上，好像在沉思什麽。
“唔……”王旺旺走了過去，說：“吃水果嗎？”
“嗯？”鐘清文看了王旺旺一看，“不了。”
“那個……”王旺旺看着果籃，“你覺得，猿類最愛吃的，究竟是香蕉還是桃子？怎麽不同的電視和書籍說的都不一樣呢？”
“……不知道。”
“你說，幾百萬年前，沒有下樹的猿猴，是如何看待下樹的猿猴的呢？”
“……？”
“我想，”王旺旺又鼓起勇氣說，“它們肯定覺得，那是一群傻逼。”
“……”
“沒有下樹的猿猴，一定認為那是一個瘋狂的行為。所以，幾百萬年後，它們沒有進化，依然還是猿猴。”
鐘清文靜靜地聽着。
“下樹，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冒險的一個行為了吧？”
王旺旺想了一想，又接着說：“所以，我認為，我們已經到了這步，才不能連祖宗都不如。因為啊，如果害怕失敗的話，一開始就不應該從樹上下來。”
“……”
“唔……”
“為什麽要說這些？”
鐘清文的聲音聽着竟然有些溫柔。
“看見水果，有感而發罷了……”
鐘清文心裏有些受到觸動。
這是這段日子以來，第一個說出了這樣的話的人。
剛才那個女學生之後，第二個與自己持相同态度的。
“謝謝。”鐘清文臉上看不出什麽變化：“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說這些，但是我因此而确定了一些事，所以還是要謝謝你。”
王旺旺低下了頭。
這樣就好了吧。
終于——把想要告訴鐘清文的話都說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鐘清文一個人在堅持時的樣子，王旺旺就特別希望能夠将自己的看法傳達給對方，讓鐘清文知道，還是有人站在這一邊的，雖然，他不一定會稀罕就是了。
鐘清文看着王旺旺，第一次感到他家的這個小家政，和別人有些不一樣，是真的有點特別。
“我現在覺得……”鐘清文看着王旺旺，“你其實一點都不笨啊……”
王旺旺立刻想到了那次關于為什麽沒上高中的探讨。當是王旺旺說原因就是不夠聰明，鐘清文好像也認可了。
“不，”王旺旺的臉上寫滿了堅定，“我智商很低的。”
“……”
“用完全不容置疑的表情去傳遞一個錯誤的信息”也是王旺旺的标志性特征之一，無數人都因為這個被坑害過。因為王旺旺太迷糊了，完全不可相信，但是，她自己明明糊裏糊塗，卻總覺得一定是這樣沒錯，然後就苦了別人。比如，有一次小考的時候，同桌會飛快地問一句“第一題選什麽”，王旺旺看看試卷，然後說“C！”試卷發下來之後，兩個人都是個大紅叉。再比如，前桌被課堂提問古詩石灰吟“千錘萬鑿出深山”的下一句是什麽，前桌不會，背着手讓王旺旺提示他。王旺旺在後面小聲說“萬水千山只等閑”，答案錯誤，老師鄙夷地說“我還紅軍不怕遠征難呢”。前桌被罰站一節課，後來王旺旺才想起來正确的應該是“烈火焚燒若等閑”。
此刻也是這樣。
王旺旺真的覺得自己腦袋有問題。
以前上學的時候做錯事寫檢讨，王旺旺痛定思痛、總結經驗，最後在紙上寫出的事發原因就是“腦袋有問題。”
“快看快看，”王旺旺為了轉移話題，随手指着電視裏的一個男性角色說，“這個演員真帥。”
鐘清文看了一眼——是馮小剛。
“……”
“對了，”鐘清文看了看王旺旺的保姆房，“我的牙呢？”
“你的牙？”王旺旺覺得可驚悚了，“難道不是在你的嘴裏嗎？”
“我是說我送你的海豚牙。”
“哦……”我放進行李包了。
“那就好。”鐘清文點了點頭，“在你屋裏沒有看見，還以為你是給扔了。”
“怎麽會呢……”
“仔細收着。”鐘清文站起了身，“這是我第一次送人這種小玩意兒。”
“……咦？”
王旺旺覺得，和講座的時候不一樣，鐘清文的心情好像變好了不少。
大概是和他的決心有關吧……
……
——鐘清文說到做到。
并沒過太長時間，B市的財經媒體上就有了關于這樁收購的報道。
在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之後鐘清文給公司所有員工群發了郵件。郵件上說，我們收購了X公司，這是機密，不要外傳，公關部會在最恰當的時機宣布這件事，換取最好的效果。
結果在當天上午，專業媒體就都知道了這件事，把鐘清文給氣得夠戗。
——人的嘴巴，果然是最靠不住的東西。
王旺旺也看了一些文章。
果然就像那天的禿頭叔叔說的，鐘清文将手頭全部的現金都砸了進去。
一旦不能将那家公司的虧損業務扭虧為盈，就很有可能得不償失，持續虧損、甚至越虧越大稍的話，稍不留神就把這些年的努力全給打點幹淨了。
王旺旺覺得緊張了……
新聞上還說，在這次決定之前，鐘清文曾經在公司的高層之間進行過一輪投票，投票結果是……全票反對。
但是最後做決定的還是鐘清文。
他最後還是選擇收了那個公司。
12收購（下）
收購的進程發展得極快，鐘清文變得異常忙碌。
那家國際公司非常急于将那部分業務出手。因為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衰态畢現，頻繁地指導各個經銷商開展各項活動來刺激銷售，又加大了各種廣告的力度，但是情況卻并沒有好轉，只是投入又更高了而已。後來，因為想要嘗試變換運營方向，不斷地更換高管，并且搞了一些危機課程，也依然沒有用處。去年年中開始，就開始了萬分無奈的最後一步——縮減成本。幾次裁員，搞的人心惶惶，又取消了多年了“堅決不讓員工加班”的政策，并且将辦公室的地毯等等全都換成了最便宜的。
到了三月，不堪重負的X公司終于決定徹底甩掉這個包袱。
鐘清文應該很早就已經與這家公司展開了談判。除了鐘清文的公司，也還有另外幾家中國和外國的公司展示出了濃厚的興趣，其中的大部分都正式參與了競标、加入追求的行列。
鐘清文的公司在名氣、經驗和過往交情等方面都不占優勢，但是，提交的報價應該是最高的。
然後，X公司将鐘清文的公司列為首選競購方，又經過了詳細商談之後，迅速達成了一致。
接着，就在幾天之前，雙方同時宣布就收購達成了共識。預計于明年第一季度簽署股權轉讓協議，并将在獲得相關機構批準之後，于第二季度徹底完成這筆交易。
王旺旺看了一下那些媒體，全都不說好話，真是讨厭。
标題都是一面倒的：
【想蛇吞象？小心噎着！】
【狂吃可能會硌了牙！】
唔……
不過，鐘清文很莫名地王旺旺說過，這次的資金有一部分是政府提供的。雖然鐘清文的公司并不在政府今年大力扶持的名單之中，不過，經過游說，終于還是拿到了一筆錢，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再加上鐘清文公司手頭的全部現金，還有些投資方的借款，總算是湊齊了。
也就是說，鐘清文，現在屬于負債階段……
比王旺旺還窮……
每次想到這個，王旺旺都不禁會陷入長久的思考……
——因為覺得鐘清文實在是太累了，王旺旺想要為這個“主人”做點什麽。
畢竟，每天早出晚歸，不停地與對方讨論法律文本、今後方案，以及政府審批等方面的內容，不到天黑基本是看不見鐘清文的人的。
這實在是，太可憐了……
王旺旺開始在網上查資料。
怎麽才能讓鐘清文的心情放松一點呢……王旺旺搜索了“如何讓身邊的心情放松”。
第一條……容易……
第二條……容易……
第三條……容易……
還有……多說情話？這個pass……
說做就做。王旺旺将可行的全部都抄在了小本子上，立刻開始實施。
……
——第二天一早，鐘清文睜開眼，吃過了王旺旺準備好的早飯，拎着西裝上衣便出了門。
今天的早餐好像有點不一樣……鐘清文想。
以前，是沒有“培根”這種大能量的東西的，但是今天早餐，卻有了土豆培根卷，味道……竟然還很美味，算是給今天開了個好頭。
八點鐘到了公司，鐘清文看了一下日程表——有一個會。
于是他穿上了西裝上衣，打算走去會議室。
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怎麽身上這麽沉……
鐘清文将手伸進兜裏：“……”
掏出來一看，是兩個紅紅的小蘋果，一邊一個。已經洗好了，用食品袋包着，分別揣在兩個兜裏，把口袋給塞得滿滿的。
“……”
怪不得……早上扯過來的時候就覺得有點詭異……
不過，于這樣的事，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一看就知道，是家裏那個小保姆給弄的，不知道那個家夥又在想些什麽——
鐘清文将這兩個圓滾滾的小蘋果放在了桌上，打算晚些時候再解決掉。
——這還不算完。
下午，鐘清文收到了一個奇怪的快遞。
打開一個，竟然是一瓶上好的蜂蜜。單子上有一句留言：“蜂蜜水對于減輕心理壓力最好不過啦，我有個好朋友家裏養蜂，最信得過，直接給你寄過去了。——王旺旺。”
字跡很是龍飛鳳舞，一點都不像個女人。
而且，感覺也不像是出自于一個不經常寫字的人……
搞什麽——
鐘清文像只小熊一樣捧着蜂蜜罐子看了一會兒，最後居然真的被誘惑了。
嘗嘗看吧……鐘清文想着，走到茶水間找了個勺子舀了一些蜂蜜，用熱水沖開，攪了一下。
還真的是有點不一樣。
入口微香，清甜可口，很純淨的感覺，沒有絲毫誇張和造假的味道。
這種調調倒是有點像總這個禮物的人……
正想着這個，王旺旺就來了一個電話。
“鐘清文，”那邊傻頭傻腦地說，“你回來吃飯嗎？”
“不了，”鐘清文看着手裏的東西，“我要晚點才能回去。”
“哦……好……那就少做一些。”
“行。”鐘清文又說，“不用等我，你先睡吧。”
“嗯……”
鐘清文挂斷了電話。
“喲，”鐘清文合夥人走了過去，順手拍了拍鐘清文，“小女朋友？”
“瞎扯什麽。”
“不用瞞我了吧，肯定是個女的。”
“那又怎麽了？”
“有點不一樣呗。”合夥人說，“沒見過你對異性有這麽耐心的時候。”
“你哪只眼睛看出來的？”
“兩只眼睛都看出來了啊。”
“不跟你扯了，”鐘清文皺了皺眉，“還有不少事情要做。”
“好可怕喏……”
鐘清文不在理那個家夥，回到辦公室，看着手裏的杯子，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
……耐心嗎？
鐘清文搖了搖頭，開始準備今天必須完成的工作。
這一下，就又到了十一點五十。
……
開車到家已經是十二點十分，房子裏黑漆漆的，所有人都已經睡了。
鐘清文走進洗手間，擡頭一看，卻發現鏡子上貼了一個便利貼，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大笑臉。
“……”
王旺旺聽到聲音，起床走了過來：“回來了？”
“嗯。”
“晚飯吃的什麽？”
“泡面。”
“那不行……”王旺旺揉着眼睛說，“從明天開始，我給你做盒飯帶好嗎？”
“……”
“我會弄得很香很香的……”
“……好。”鐘清文說。
“咦……”王旺旺倒是沒有想到鐘清文會這麽爽快地答應。
“你倒是從早到晚，從吃的到喝的全都考慮到了。”
“那個……”王旺旺又說，“最近你總是在加班……身體上的勞累呢，我可以用從早到晚從吃的到喝的來幫助你緩解……可是，心理上的壓力呢，我就沒辦法了……你不要想得太多，萬一，我是說萬一啊，這一次失敗了，你沒有錢用了，我可以借給你……先養着你……”
“你借給我？你哪來的錢？”鐘清文非常惡毒地攻擊道，“養我？你養得起我嗎？讓我跟你一起喝西北風去？”
“我……”王旺旺說，“我可以做別的工作，然後……”
鐘清文不再看王旺旺：“……你省省吧。”
“哦……”
不過，雖然鐘清文攻擊了自己，王旺旺卻覺得，鐘清文的心情其實不錯。
13加班
鐘清文開始帶飯。
餐盒是王旺旺同志親自去超市裏選的，上面印着兩只血腥的小熊，四只爪子都沾滿了紅紅的鮮血。
每次到了晚上七點整，鐘清文就會起身去茶水間，用微波爐轉熱，然後回到自己辦公室吃掉。
不得不說，那個王旺旺，還真是用了不少的心思，便當全都不帶重樣的，而且總是試圖拼成動物圖案，想要将其布置得很可愛。當然，最後的結果是不盡人意的。那些熊貓和狐貍一個一個都長得歪瓜裂棗，似乎有着某種基因上的缺陷。
但是，雖然賣相不好，味道卻是不錯。因為家裏有兩位老人，王旺旺平時在家裏只能做些清淡的食物，現在倒是沒有了這個顧慮。鐘清文的工作實在太累，一天下來之後甚至開始有點期盼着晚上七點那難得的那幾分鐘休息時間，稍微歇上一歇，然後看看那個家夥今天又準備了一些什麽。
鐘清文有的時候也會點菜。他已經不再像王旺旺剛去的時候那樣不怎麽搭理她，漸漸暴露出了本性，經常提些任性要求，挑這挑那，比如：
“我要吃炸雞翅。”
“我要吃啤酒鴨。”
吃吃吃——
王旺旺也全都一一照辦，手藝竟然都還可以。
——公司裏有些人開始悄悄地八卦。
“你看見過沒有，老大每天上班都拿着一個飯盒……”
“早上剛在電梯裏瞧見了……好詭異呀……”
“那個款式一看就是女孩子選的吧。”
“所以……春天來了？”
“這相處得可真甜蜜。”
“可是……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幸福……”
“幸不幸福什麽的，要是連你都能瞧出來了，就不是鐘清文了……”
“這倒也是……”
除此之外，王旺旺還每天都會打來一個電話，問問什麽時候到家。
這自然也成了衆多員工眼中“戀愛”的征兆。
……
——這天鐘清文離開公司的時間比較早。
天天這樣，也是有點受不住，想早點回家休息一下。
王旺旺看見了好像還覺得有點驚奇。
當鐘清文拿鑰匙開了門之後，只看見王旺旺拿着一把菜刀旋風一般地沖了出來，并大喝一聲：“誰！”
“……我。”
王旺旺臉上的殺氣立刻轉變成了傻氣：“……咦？……咦！”
“……”
“你怎麽回來啦？”
“不歡迎？”
“當然不是……”
“你剛才發什麽精神病？吓我一跳。”
“我以為是壞人進來了……”
“……”
“我想，你在外奔波忙事業，将老人和女人留在家，所以我們都要堅強……”
這話怎麽聽着這麽奇怪呢——
“有人進來就讓他偷。”鐘清文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什麽值錢的，別搭上了自己。”
“哎？”王旺旺可感動了。
正想說點什麽，就聽見鐘清文又來了一句：“我沒錢給你算工傷。”
“……”
“對了，”上樓之前，鐘清文說，“明天我要吃水煮魚。”
“好咧……”
家裏的材料倒是很全。
王旺旺費力地片着那條魚。想把肉都剃幹淨，還真是有點不容易……
接着王旺旺就拿出四、五塊魚腌了十幾分鐘，再開始用蔥姜花椒大料和幹辣椒炝鍋，接着講豆瓣醬倒進去炒。整個廚房立刻炝得不行，王旺旺一邊刷刷地流眼淚，一邊堅持着弄吃的。
然後王旺旺加了一些水，将魚片丢進去煮，沸騰後再燙一會兒，倒在一個已經事先裝好了豆芽和生菜的大碗裏。再回過頭去倒油，把剩下的蔥姜花椒大料和幹辣椒，最後淋在魚片上。
王旺旺夾了一筷子，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裏。
唔……不好吃……
王旺旺蔫了。
再重新弄吧……
于是王旺旺又拿出四、五塊魚，準備進行第二輪嘗試……
“幹什麽呢？”鐘清文突然像幽靈一樣出現在了廚房裏：“這麽大煙。”
“做水煮魚……”
“還沒弄好？”
“嗯，”王旺旺搖頭道，“剛才做了一點點，很失敗，我正在重新做。”
鐘清文看着王旺旺。
“……？”
所以，這個家夥……每次自己提出要求之後都能做得不錯，是因為這個嗎？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像那個愛因斯坦的小板凳一樣——雖然那是個假的故事。
“不需要。”鐘清文說，“以後不要這樣，難吃也無所謂。”
“不好吧……”王旺旺說，“你會嫌棄，然後丢掉，餓上一晚，回來瘋狂地罵我。”
王旺旺最怕被老板罵了——為了把活幹好，加多長時間的班都可以。她還覺得現在這個活蠻輕松的，畢竟燒一個菜也用不上多長時間，比以前熬夜重寫報告好太多了。
鐘清文看着王旺旺：“我不會的。”
王旺旺一臉篤定地說：“你會的。”
“……我說真的。”
“……唔？”這可不像鐘清文了。
“嗯。”鐘清文說，“不管被你弄成什麽味道，我都會将它吃完。”
“哈哈，”王旺旺說，“弄成個大便味道……”
“……”
“那好吧。”王旺旺說，“這次全倒進去，不管了。”
“嗯。”
王旺旺将配料都倒進去，然後伸手去抓豆瓣醬的瓶子。
鐘清文看見了，就随手拿起來，遞過去給她。
王旺旺忙着炝鍋，也沒注意，一伸爪子，就摸上了鐘清文的手。
而且，還不是一點點，而是握住了一整只……
咦……
王旺旺定住了。
順着方向看過去：“呃……不好意思……”
鐘清文立刻就像抖細菌一樣地将王旺旺給抖了下去，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看着王旺旺。
“……”
王旺旺覺得有點尴尬。俗話說，老虎……前腿摸不得。
她撓了撓頭。不過，觸感是真不錯，溫溫熱熱的，比剛才這魚皮可要強得多了……雖然沒有魚皮那麽光滑……
那邊鐘清文沒再搭理王旺旺，擰開水龍頭，沖了一沖，然後一轉身，走了……
“多大點事喲！”被非禮的對象離開了，王旺旺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開始埋頭做魚。這回味道好像還不錯，至少比第一次要強得多。最後，将滾燙的油澆在魚片上的時候，發出了“咝啦啦”的響聲，滿屋子都是弄弄的香味。
“先晾一下再放進冰箱比較好……”王旺旺快速地将做好的菜盛進鐘清文的小熊飯盒裏，放在一邊，又很利落地洗好了剛才用過的鍋和碗，收拾了刀和砧板，便一晃一晃地回到自己屋裏上網去了。
玩兒着玩兒着，就想到了一些事。
就連鐘清文過來都沒聽見。
“王旺旺。”
“嗯？！”王旺旺一個激靈，“什麽事？”
“魚放在廚房幹什麽？”
“哦，先等它涼一點。”王旺旺看了看電腦上顯示的時間，“差不多了，也該收起來了，我這就去。”
“嗯。”
王旺旺走出了屋子。
鐘清文掃了眼王旺旺的電腦。
王旺旺好像在寫博客。
那段文字讓本打算離開的鐘清文停下了腳步。
“三年半，在一起整整三年半了，我最美好的年華就是和你一起走過的。”
鐘清文倒是沒想到王旺旺有男朋友，雖然，現在想來，對于王旺旺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來說，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尤其是在她并沒有将大量時間花在學習和工作這兩件事的情況下。
鐘清文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看下去，這已經是屬于隐私的範疇了，按理說，應該就此打住，因為他并沒有得到任何允許。
但是，當知道王旺旺有戀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再了解一些具體的細節，瞧瞧家裏這個與別人有些不同的女孩子，究竟交往了一個什麽樣的人。
那個……傻了吧唧，但是卻意外地認真努力、意外地關心別人、并且對自己說着“不能連祖宗都不如，如果現在害怕失敗的話，人類一開始就不應該從樹上下來”這樣的話的王旺旺，到底會對誰動心。
鐘清文接着讀了下去。
“你看見我那麽多的喜怒哀樂。到今天，如果說已經沒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這麽傷感的調子，簡直不像是王旺旺了。所以那個家夥最近一直都在裝作沒事、故作堅強？換了一般的人，陷在這種境地可能早已經精神恍惚了吧。
這麽一想的話，之前那次相親，也是為了擺脫目前這種狀态，讓自己振作起來？
好像有點可憐。鐘清文不清楚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來幫幫她。
下面一段有點長：“可是我永遠忘不了你在我急得快要崩潰時那刺眼的慢不經心和全無所謂，也忘不了我正滿心幸福時你那突然的暴躁，更忘不了我一次一次在黑暗中獨坐、期盼得到你的只言片語時，那令人絕望的安靜和沉寂。”
鐘清文沉默地看着。
這個男人不值得。
王旺旺可以要求更好的，甚至是非常非常好的。
跟這麽一個人渣糾纏什麽？
“最近，你對我不理不睬的次數越來越多，我真的無法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感到自己已經堅持不了，沒法再忍下去。我想，也許，我可以試着擺脫這種生活。”
總算是還有點大腦……
鐘清文只希望王旺旺趕緊徹底地和男朋友分了手，回複單身的狀态。
後面還有最後一句話：“我決定這幾天就去買個新電腦。再見了，華碩。再見了，Windows XP。”
“……”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寫着寫着，揍碎着了...
每章的留言終于超過了10個！開心！
14紅葉節
B市每年九月十月都會有個著名的紅葉節，無數游人都會去那裏賞楓，地點就在S山上，離市區非常遠。
家裏兩位老人多年都沒有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