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蒼喬滿滿應下此事,仁皇起身從龍座上走了下來。到了近處,蒼喬才終于看清了這位宜蘭君主。

仁皇的稱號來源于他原本的名字——司空仁。宜蘭上任君王曾經有十三個兒子,仁皇是第十一位皇子,但二十多年前的皇位争奪過後,十三位皇子如今只剩下了三位。司空仁位居君主稱為仁皇,九王爺司空定還有個定樂候的稱號,意味心定身樂,對仁皇忠心并且甚少參與國家大事。還有一位三皇子,現在也該叫做三王爺的人,皇位争奪戰後便閉門不出,再無人見過其貌。

蒼喬細細看來,仁皇與司空定不愧是兄弟,相貌十分神似,只是司空定有一股大漠蒼桑感,眉宇間有些不羁,仁皇卻是溫文儒雅,看起來很是清秀。

據說仁皇當年上位之時也才剛過十七,如今不到四十的年紀看上去雖沒什麽皇帝霸氣,卻有一種浩然正氣之感,讓人覺得不愧是被稱為“仁皇”之人。

仁皇此時也在打量蒼喬,這樣貌本就不陌生,此時卻又生出更多的熟悉感來,像是見着故人,心裏又是酸澀又是悵然。但他表面并未露任何情緒,只是笑道:“近處看來,蒼喬确實有哪裏不同了呢。”

不知是澈亮的眼睛還是那靈動的神情,跟以前驕傲跋扈的模樣看來仿若兩人。

蒼喬趕緊道:“謝皇上誇獎,草民只是……浪子回頭!”

仁皇笑了,“浪子回頭好啊,省得給你爹操心。”

這兩人在大殿上就一言一句聊了起來,蒼喬是偷偷摸摸觀察仁皇脾氣秉性,以免日後再出什麽差錯;仁皇卻有另一番心情,只是這心情如何,卻只有他一人知曉了。

晚宴皇上留了夏家兩兄弟一起在大殿用餐,順道将使節團一行人也請了上來。華雀終于是給衆人唱了出戲,蒼喬偷瞄那頭司空琅,就見男人端着酒壺卻忘記要倒酒,傻愣愣直着眼看着戲子扮相的華雀。

夏雲卿幫蒼喬剔了一片魚肉沾了醬湯放進碗裏,擡眼見對方似笑非笑看着某處,也順着目光看過去。

“八皇子當真是喜歡……”他沒說下去,又将目光看向場中央的華雀。燈火下面,青衫寬袖,長長衣擺之下繡的是百花齊鳴,黑發被精心打理,光順如絲,面上施了胭脂畫了眉,一瞥一笑仿若女子,不,是比女子更美。

夏雲卿想到這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如同自己與大哥,心裏不由苦澀,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旁邊蒼喬轉眼看他。

“怎麽了?”

夏雲卿搖頭,“沒什麽。”

兩人這邊說着,那頭大皇子司空明卻一直關注着仁皇的一舉一動。見他一直看着殿下的蒼喬,司空明雖納悶,卻也想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倒是隔着幾個位子的司空沈垂下眸,手指在玉扳指上摸了摸,面上似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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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節團的堂本看完華雀的表演,站起來鼓掌。一邊舉杯叽裏咕嚕,旁邊翻譯連忙道:“堂本大人說,沒想到宜蘭有如此佳人!真是讓堂本羨慕!”

仁皇終于轉眸看他,也舉杯道:“聽聞金樟有一位名動天下的舞姬,堂本大人何須謙遜。”

那堂本卻是一笑:“仁皇若有興趣,明日我就派人飛鴿傳書,将那舞姬送來給仁皇。”

蒼喬一撇嘴,暗自嘀咕:有送必有所求,不安好心。

夏雲卿低頭看他,見男人叼着酒杯眯着眼算計似的打量那堂本,心裏只覺可愛,不由勾起嘴角。

仁皇自然不笨,道:“若是搶了名動天下的舞姬,只怕各國英雄好漢都不會就此罷休了。”

這話自然是說笑的,所謂英雄愛美人,卻只是用這個借口輕描淡寫帶了過去。

那堂本見一計不成,只得暫時作罷,将酒飲盡坐下了。

他坐下之後,目光又看向對面的白衣青年,那笑容動作比遠遠在臺下看着更來的讓人心動。他動了動喉嚨道:“這位可是昨日登臺獻藝的小喬?”

蒼喬擡眼看他,笑眯眯道:“正是。”

堂本道:“小喬先生真乃奇才,昨日一番表演實在讓我等大開眼界!”

蒼喬繼續笑眯眯:“這點我也知道,昨晚堂本大人等不及我回去就派人來求見呢。”

這事在場衆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連仁皇都是一愣,轉眼看堂本。堂本有些尴尬,道:“在下只是欽佩小喬先生,想邀請月下喝酒閑聊。”

“昨日好像沒什麽月亮。”蒼喬摸摸下巴。

那堂本面上露了不滿,轉頭看仁皇,“宜蘭的戲子都是如此無禮的?在我們那裏,這等說辭足夠拉出去砍頭!”

仁皇轉眼看蒼喬,顯然是将事情都交給他了。蒼喬正色道:“堂本大人這不是明知故問?你都說了是你們那裏了。”

堂本眼睛瞪大:“我可是使節團頭領!”

蒼喬點頭,“不知使節團是來幹什麽的?”

“自然是議和!”

蒼喬撐着臉,對他抛了個媚眼,“哎喲,既然是議和,那就是兄弟。既然是兄弟,說話何須以輩分論呢?”

那堂本一時半會兒腦袋沒轉過彎來,重重将酒杯往桌上一放道:“可我們現在還沒議和!”

“那就更要努力當兄弟啦。”蒼喬一臉無辜道:“難不成要将你們關起來?或者兇巴巴對你們才行?”

好像句句說的都在理,但又總覺得不對。堂本揉了揉眉心,心說:該不是這酒太烈了,自己已經醉了吧?否則為何暈乎乎的感覺?

堂本旁邊坐的一人,看起來像個書生樣子,長得很是幹瘦。此時終于開口道:“小喬先生此話有誤,我們帶着議和的心來,自然是要互相尊敬彼此以禮相待,宜蘭自古是大國,兄弟禮儀想必也是有的吧?”

司空言瑾和司空沈都是一挑眉,齊齊轉頭看蒼喬。蒼喬慢條斯理将杯子裏的酒喝了,舔舔嘴角,面色是不動如山,心裏卻道:唉,原來這使節團裏不全是笨蛋啊。

看樣子那幹瘦如柴的人便是智囊了。他又撿了顆青葡萄扔進嘴裏嚼啊嚼。大殿裏一時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而緊張。

“兄弟禮嘛,自然是有的。”蒼喬不知想到什麽,突然轉頭看了夏雲卿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讓夏雲卿心裏漏了一拍,腦袋裏不由自主想起昨晚幔帳裏的胡事來。

蒼喬卻很快別開眼,又道:“這兄弟相稱,必然是互相尊敬咯?只不過堂本大人從昨晚開始就一直以宜蘭主人的樣子自居,實在讓人兄弟不起來啊。”

那翻譯此時忙得連水也喝不了一口,就聽他翻譯的嘴巴叽裏咕嚕,那頭堂本頓時豎眉,“我何時以宜蘭主人身份自居了!這簡直是污蔑!”

蒼喬道:“連着兩天強搶民男,這難道不是在自家後花園才會做的事麽?”

那幹瘦男人卻道:“堂本大人只是欣賞二位才華,有意結識。”

“半夜三更讓黑衣人不由分說架走是結識的意思嗎?”蒼喬眨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真是抱歉啊堂本大人,是我誤會了,原來金樟有如此風俗!這樣的話,我們也一定要學習學習。”

說到此處,他摸摸下巴一臉認真道:“不如今晚我們也派幾個黑衣人前去架走堂本大人,然後來結識結識吧。”

他都想好了,就讓夏雲卿或者武生或者大內高手倒扛着堂本滿京城轉一圈!經過昨夜之事他可是深刻的知道了倒挂着走有多麽難受!

幹瘦男人又道:“是我們想的不夠妥當,只是……”他突然一轉眼看向仁皇,道:“不過是區區戲子,卻要我們如此解釋賠罪,這便是宜蘭待客之禮?”

華雀此時着戲袍端坐在一旁,聞言擡眼看了那使節團一眼。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眼底冰冷。司空琅卻是一拍桌子道:“戲子也是人!你們不要區區戲子區區戲子的挂在嘴邊!”

華雀手指捏了捏長袖,又将目光垂了下去。

仁皇此時也開口了,道:“國有民所以才為國,我宜蘭每一條鮮活的生命都應該得到尊重。”

蒼喬嘴角一勾,他此時對仁皇的好感上升不少。雖然對權力者他一直保持警惕和不屑的心情,不過就憑仁皇能在使節團面前撂下話來,總比做縮頭烏龜來得好!

仁皇說完這句便不再開口了,意思很明确:接下來只要在這個限度內,随便你夏蒼喬要做什麽說什麽。

蒼喬開口道:“這位先生,貴姓啊?”

那翻譯道:“這位是樸明澤,樸先生。”

蒼喬翻白眼,“怎麽日本和韓國合體了嗎?”

那翻譯茫然看他,蒼喬甩手,“樸先生,敢問議和之事是兩國君主議和呢?還是兩國議和呢?”

樸明澤道:“自然是兩國議和。”

“既然是兩國,那便是兩國百姓、牲口、花花草草都議和吧。”

樸明澤嘴角抽了抽,“是的。”

“既然如此,你們不管百姓樂意不樂意就要結識人家,狗眼看人低進行職業鄙視,這又如何呢?”

那翻譯差點咬到舌頭,職業鄙視?這是什麽詞?

樸明澤幽幽看了他一眼,半響才道:“是我們莽撞了。”

說罷站起身與堂本将人一起行禮道:“請仁皇恕罪。”

那堂本将人一臉不甘願,惡狠狠瞪了蒼喬一眼。蒼喬笑容滿面看他,卻又突然道:“不知兩位來議和,究竟帶了什麽條件?”

樸明澤冷冷看蒼喬,“這事應當你不歸你管。”

蒼喬眨眨眼,仁皇卻道:“無妨,樸先生只管說便是。”

那堂本更是氣的咬牙,卻只能坐下來喝悶酒,樸明澤頓了會兒才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說了。我們此番議和只有三個要求。”

“哇,三個要求還不多?”他聲音壓得低,聽到的只有夏雲卿。男人夾了筷子蟹肉塞進他嘴裏,蒼喬鼓着腮幫子嚼啊嚼,睜大眼聽着。

“第一個要求,讓我們在流沙河建立軍營,軍營保留人數3萬。”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言瑾冷笑道:“金樟國君主真是好大口氣!”

樸明澤卻不理,徑直道:“第二個要求,請仁皇允許金樟與宜蘭聯姻。”

仁皇挑眉:“哦?是嫁呢?還是娶?”

樸明澤道:“我國如今有十位皇子,公主卻是沒有的。”

這話自然是說娶了!要派軍隊不說還要人質?!

仁皇不吭聲,只是道:“第三個要求呢?”

樸明澤慢條斯理看向蒼喬,“小喬先生如此好本領,請仁皇恩準将此人送往金樟,以表仁皇議和心誠。”

夏雲卿臉色登時變了,冷冷擡目看向樸明澤,那眼神仿若一把利劍。饒是樸明澤始終自說自話,卻也一時背脊發涼。

蒼喬卻是笑了,連連鼓掌,“好啊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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