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陽區少女虐貓事件(下)
“你說你又白又軟,叫你什麽好,不如叫木棉花吧。”
王不語用手戳了戳波斯貓的臉頰,自言自語道。
“不語,快別光顧着逗貓了,來把菜端到餐桌上去。”倪珥在廚房間喊她。
說是廚房,其實不過是用一道簾子隔開了客廳的小空間。
“媽媽,今天下班路上發生什麽事了?”
倪珥盛完飯,拿了筷子分給女兒一副,坐在椅子上正準備開吃,冷不丁王不語就問了一句,她複又放下飯碗。
女兒在有些方面實在過于敏銳了,倪珥從很早以前開始就如此覺得。
“你怎麽這麽問?”
“因為今天你下班比平時晚了十分鐘,以往都是六點到家的,偏差值不過一兩分鐘。”
“我們不語真是心細呢。”倪珥摸了摸王不語的小腦袋。
“所以,媽媽,有什麽事嘛?”
“嗯……”倪珥猶疑了一會,“其實媽媽遇到了一個警/察。”
“警察?”王不語的眼神明顯警惕起來。
“不過沒什麽大事啦,跟爸爸沒有關系,不語不用緊張。”倪珥試圖微笑來緩解王不語的緊張情緒。
“那他來幹嘛?”
王不語可忘不掉兩年前家裏破産時候,一堆警察和檢察官沖進家裏的場景,黑色的制服,銀白的手铐,冰冷的警棍,神情嚴肅而兇惡的他們按着王不語和哭喊的母親,以令人感到屈辱的方式帶走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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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見過父親,只知道父親因為經濟犯罪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被關押在很遠很遠的監獄裏。
然後她開始被迫和母親住在這種破爛的屋子,被迫忍受和那群粗劣不堪的人交流,被迫放棄自己所有的興趣喜好,她明明,明明那麽優秀,明明可以過大放異彩的人生的!
都是那群笨蛋警/察害的。
“不語,還記得中午時候,媽媽和你講的事情嘛?”
“哪一件?”
“就我們約好要先找貓貓的主人,如果沒找到才能收養貓貓。”
“所以,找到貓貓的主人了?”王不語沉默了一瞬,開口道。
“嗯,是啊。”倪珥愣了一下,驚訝于這敏捷的思維。
思考再三,倪珥還是決定不隐瞞,實話實說。
女兒确實很喜歡那只波斯貓,但家裏現在的情況是養不起的,何況它的主人根本沒有抛棄它,甚至還特地找過來了,如果靠強硬的欺騙來占有一只貓,倪珥的內心是不允許的。
所以再三抉擇以後,她還是打算讓王不語把那只貓送回去。
“什麽時候送回去?”
“啊?”倪珥再次驚訝于女兒的果決,她以為會更舍不得一些的。
“明天中午我再交給你可以嗎?”
“嗯,好啊。”
“那我想和木棉花再多呆一會,現在可以帶它出去走一圈嘛?”
“吃完飯再去。”
“好了,吃完飯啦,木棉花我們出去吧。”王不語提着籠子,對裏面趴成一團的波斯貓溫柔道,倪珥在一旁側頭看着這溫馨的場面,想着以後攢到錢一定給女兒再買只貓補償。
王不語一路提着裝木棉花的籠子,哼哼唱唱,徑直來到了後山。
郊區的便利之處就是小山丘多,樹多,河多,人少。
“唉,木棉花,媽媽要送你回去呢。”
王不語把籠子放在靠近河流的碎石雜草地上,對着貓貓說話。
“可是,可是,明明你已經是我的貓貓了啊!”
“不是嘛?”
“我撿到你,我救了你,我給你起了名字,你就是我的寵物了啊,你是我的貓貓啊!”
“為什麽,為什麽要把你送走呢?”
“怎麽可以這樣啊!”
“不可以啊!”
“不可以的。”
“……我不允許!”
“不允許!”
“不允許啊!!!”
絕對不允許再被奪走任何屬于我的東西了!王不語癫狂狀地自我言語。
在這漆黑的夜裏,無人的後山裏,她年僅十二的柔弱身影反而比鬼神更為恐怖。
“可是媽媽想要,那就只能給她吧。”
“但是,木棉花,真正的木棉花要永遠留下來陪我!”
“木棉花,你一定也不想和我分開的吧。”
王不語凝視着波斯貓,月光如水,她的神色在夜裏清晰可見,明明那麽快樂而平靜的表情,卻讓貓貓害怕到瑟瑟發抖,瘋狂喵叫。
“木棉花,你這麽激動我就當你默認啦。”
王不語咧嘴一笑,拎起籠子的提環,猛地往旁邊的河裏一浸。
波斯貓瘋狂撲抓着鐵質的籠子欄杆,凄異而悲慘的叫聲刺耳尖利。
“哎呀,這是怎麽了?”
“木棉花,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的。”
王不語把籠子提出河面一點點,這水位足夠淹沒平躺的波斯貓,卻能夠讓掙紮撲騰的貓奮出水面,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只不過那樣的話,白天才包紮完的傷腿會越來越嚴重,但橫豎都被水浸了,腐爛感染是遲早的事。
“不知道木棉花你憋氣好不好,這次我們要潛水二十秒啦,剛剛是十秒。”
王不語又把籠子完全浸沒在了水下。
咕嘟咕嘟一連串的氣泡瘋狂地往水面冒,籠子瘋狂搖晃震動着,王不語不得不雙手抓着提環,才能控制住它不從手裏掉下去。
“木棉花你也太激動了吧,有那麽好玩嗎?”
王不語把籠子提出了河面。
波斯貓渾身毛發濕淋淋地耷拉下來,原本包紮好的傷口又被撕裂流出了鮮血,它低聲嗚叫着,顯然已經沒什麽力氣了。
“這樣子就要休息了嗎,木棉花?”
“好吧,好吧。”
王不語把籠子放回雜草堆上,開始往身上的褲兜裏掏東西。
“新年的時候,附近幾個白癡小孩用地炮炸着玩,我當時也買了幾盒,一直沒用,還以為沒機會用到了呢。”
“既然累了,就讓我們提提神好嘛?”
王不語拿出一把細小的地炮炮仗,退後幾步,用力地朝籠子周圍撒去。
“噼裏啪啦”,“噼裏啪啦”,“噼裏啪啦”。
被驚吓到的波斯貓複又凄叫起來,它的爪子和鐵質的欄杆來回摩擦碰撞,斷的七七八八。
有幾根地炮飛濺起來,炸到它身上,疼得它上蹿下跳,整個籠子來回颠簸幾乎要被掀翻。
“好玩吧,木棉花你也覺得好玩吧?”
“但是我剩下的地炮實在太少了,已經沒了。”
王不語無奈地把褲兜翻出來,攤了攤手。
“出來的太久啦,還是要快點回去。”
“所以我們還是玩剛剛的潛水游戲吧。”
王不語在波斯貓絕望的眼神,凄慘的哀叫下,又一次,慢慢提着籠子放入了水中。
“這次是一分鐘哦。”
“媽媽,媽媽,不好了,木棉花,木棉花它,它突然跑到馬路上,被,被車撞到了。”
倪珥正做着手工活,突然被急匆匆喊叫的王不語給驚了。
“被車撞了?”
倪珥急忙跟着王不語跑到波斯貓出事的地方。
“我我我不知道為啥,木棉花看到那輛車突然沖出去,然後就被撞飛到旁邊的水溝裏了。”
王不語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絞着手,低着頭。
倪珥看着滿是傷痕,紅白交雜的波斯貓以四仰八叉的姿勢躺在馬路旁的水溝裏,它琥珀般的眼睛黯淡無光,卻又睜睖得異常之大,仿佛死不瞑目,禁不住捂住了嘴巴。
“不語,你沒事吧?”
“我沒事哦,媽媽。”王不語踮起腳,擦了擦倪珥的眼淚。
“不語,對不起,對不起……”
“不是媽媽的錯哦,是木棉花它不小心跑到了馬路上……”
“讓你受驚了!對不起!對不起!也對不起木棉花!木棉花……如果不是我說要把它送回去,你也不會大晚上帶它出去溜圈,它就,就不會……”倪珥扶着王不語的肩,泣不成聲,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吓。
木棉花的死狀太凄慘了。
倪珥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或許今天這一幕會成為她永遠的噩夢。
“媽媽,沒事的。”
王不語抱住了倪珥,輕聲安慰道。
過了好久,倪珥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放開王不語,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講話:“不語,你先回去吧,這裏媽媽會處理的。”
“我在這裏陪媽媽。”王不語發覺母親在顫抖。
是因為太惡心了嗎?王不語想。
倪珥見王不語堅持,便只能作罷,她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其實在傍晚時分她和周刑告別以後,她又折回去問周刑要了一張告示,她總覺得或許電話會用上。
“喂,您好,請問是周刑警嗎?”
“你是?”男人低沉而沙啞的嗓音。
“我是傍晚時分你在下陽區遇見,和你講話的那個人,我還問你要了張尋貓告示。”
“哦哦,是女士你啊!怎麽了嘛?”
“我想和你說,我看到你尋貓啓示上的那只貓了……”
“真的!”
“只不過……”
嘟嘟嘟……
談話在幾分鐘以後才結束,王不語已經忘記母親那天的電話具體講了什麽,只不過在那通電話結束不久以後,她見到了一個開着警車呼嘯而來的刑警。
那刑警臉上有一道疤痕,他叼着一根煙,沉默地看了很久木棉花的屍體,随後他安撫了惶恐不安的母親幾句,又注意到一旁安靜的自己,莫名皺眉盯了好一會,最後又脫下身上的警察制服,用它裹住了木棉花的屍體,開着警車走了。
王不語之後被那位刑警叫到警局問了兩次話,但第二次随行的母親在聽了問題以後,神情激動,大聲地斥責那位刑警,嘴裏嘟囔着什麽“難道您懷疑是我女兒殺死了這只貓”“太可笑了”“簡直是無稽之談”“我要投訴你”之類的話,最後又迫于只是那位刑警的推理沒有證據,對王不語的問話便不了了之,有位張刑警還替他向王不語道了歉。
那以後,王不語就沒再見過這位刑警了,直到遇見肖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