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亥時定昏
路不生瞪大了雙眼,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
“你想要我——除掉肖青榮?”
“你沒有聽錯,不用再重複一遍。”
“為什麽?”
“你沒有資格提問,只有做與不做,回複我就好了。”
路不生對這個被小小鹿成為“邱姐姐”的人表現出來的傲慢感到十分不舒服,他陷入了沉默,沒有立刻回答。
“對了,我提醒你一下,你現在是個在逃逃犯。”
“如果被抓回去,你應該知道會加重判刑的吧?”
邱姐姐的眼神不經意瞟了一下裏屋的門,路不生敏銳捕捉到了這一變化。
“雖說你一個人無所謂,不過你應該想想你的女兒,是不是?”
“她離開你要怎麽生活?一直和貧困潦倒的邱叔一起生活嗎?就此背負着罪犯父親的名字一路長大,遭受校園欺淩然後走投無路嗎?”
路不生的眼神晦暗起來,對方的話字字誅心。
“我可以給她溫飽富足的生活,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邱姐姐抓住了路不生的動搖,乘勝追擊道。
路不生似乎聽進去了,又仿若無聞,他莫名地舉起了手來,直勾勾地盯着他粗糙厚重的手掌出了神。
那天,他也是用這雙手把老葛挖了出來,那時,上面沾滿了鮮紅的血跡。
路不生回想起過去那些所承受的痛苦回憶,懷抱老葛屍體時候的無力,被警方輪流不休審查的疲憊,努力辯解證明清白四處哭訴的無門,聽到肖青榮在葬禮上看望老葛家人消息的憤怒以及一審被判有罪無法洗脫栽贓陷害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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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那些無比痛苦而黑暗的日子,如何大聲疾呼都無法被救贖的時光,他再也不要經歷了。
“好,我答應你。”
路不生移開手掌上的目光,眼神堅定地望向對面那個滿身漆黑的女人。
“今晚就行動,保險起見,小小鹿先由我帶走照顧,沒問題吧?”
路不生的眼裏閃過掙紮猶疑和不安,但最終他點了點頭。
“我還有一個條件,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這也是作為替你永遠照顧小小鹿的代價。”
“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事成後,馬上吃了它。”邱姐姐扔過來一小瓶東西。
路不生靈活地接住,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只知道玻璃瓶裏面裝了一些無色晶體。
“這什麽?”
“(qing)氰/化/物,入口即死。”
“你要我的命?”路不生大驚,手一抖差點沒拿穩玻璃瓶。
“不然你覺得你能支付什麽給我,一生的富足快樂,用一條命來換不是物超所值嘛?”邱姐姐露出諷刺的笑容,“何況,你不死又怎麽保守秘密?”
無言反駁。
“說到底,你和肖青榮那種人有什麽兩樣,”路不生笑容凄涼,他心知已無路可選,“我答應了。”
他必須要對肖青榮複仇,也必須為女兒做打算,如此就是最好的選擇。
“愉快的合作。”
“邱姐姐”并不理會路不生将她比作肖青榮的譏諷,她站起身來,丢了幾塊白布和兩包一次性極尖極長的針管在桌上,又轉過身子喊了裏面的小小鹿。
小小鹿一蹦一跳地跑了出來。
“邱姐姐”麻利地把她抱了起來,道:“那麽,我和小小鹿就先走了。”
路不生癡癡地看着小小鹿,眼裏滿是不舍和疼惜,可小小鹿忙着吃手裏的餅幹,并未分出心來擡頭看他一眼,她們就那麽走了。
“對了,地址是灣城私家餐廳,到時我會打開後廚的門,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提前把藥和水混合在針管裏,然後直接透過軟木塞注射到紅酒裏就行。”兩人的身影停在了門口。
“藥,什麽藥?”
“你手裏的那個不就是了?”
“我還以為這只是用來讓我永遠閉嘴的東西。”
“一半一半咯,這東西難提取得很,可不敢随意浪費。”
路不生不禁發出一聲冷哼,原來在對方眼裏,他和肖青榮根本沒有區分,連死亡藥物都弄成了同一種,真是沒有人性到了極致。
“對了,桌上的白布已經沾了乙/醚,怕你被發現失手,到時候可以用這個把人弄暈。”
“好好收着哦,期待你的好消息哦。”
路不生癡癡地望着一大一小的身影越走越遠,雙手不自禁用力攥緊了瓶子,他捏起桌上的白布,神情癫狂,他想今天真是個不錯的日子。
王不語終于從菜場回了家。
鑰匙剛一打開門,肖逍就撲了上來,撞得王不語差點把手裏的菜籃子甩了。
“怎麽去了那麽久?”
“這不是晚上不能吃,中午得好好做一頓提前填肚子嘛,而且我們現在不是兩個人,”王不語低頭望了一眼跟在肖逍腿後邊的小小鹿,“還有個小大胃王要喂啊。”
“那你要做什麽好吃的啊?”
肖逍拉着小小鹿肉乎乎的小手,一路跟着王不語走進了料理臺。
“其實我也沒想好,要不我們繼續上回沒做完的蛋炒飯?”
“哎,你好讨厭。”
肖逍憶起上回的後續,猝然紅了臉。
小小鹿搖了搖肖逍的手,擡起肉嘟嘟的臉,疑惑而天真的問道:“逍逍姐姐,什麽是蛋炒飯呀?”
“蛋炒飯呀,就是不語姐姐這種沒個正經的人喜歡做的。”
“那什麽是不正經呀?”
“不正經就是這樣咯,”王不語一手抓着鍋鏟,一手捂住了小小鹿的一只眼睛,越過矮墩墩的她,朝着肖逍的雪白的臉上親了一口,“懂了嗎,小孩子不能學哦。”
“哦。”小小鹿眨巴着沒被捂住的另一只大眼睛,乖乖點了頭。
電視裏正巧開始放她最喜歡的托馬斯小火車,她就一下子被吸引跑了過去,全然忘了她剛剛才目睹了對兒童而言又神秘又好奇的成年人親密現場。
“你還知道小孩子不能學啊,居然讓她直接看,你是怎麽想的!”
肖逍沒好氣地作勢錘了王不語胸口一拳,王不語實在是太大膽了。
“她遲早要學的,何況越早接受正确的性教育知識,越能早點形成正确的價值觀,”王不語把頭靠在肖逍的肩膀上,懶懶地看着不遠處全神貫注盯着電視的小小鹿,“藏着掖着反而不好,不是嘛。”
“你總是那麽有道理。”
“那你為什麽總是遷就我。”
王不語蹭了蹭肖逍的脖子,熱氣噴到敏感的脖頸處,肖逍忍不住抖了一下。
真是個愛捉弄人的家夥,肖逍想。
“還不是因為喜歡你,”肖逍把靠在自己身上那個慵懶的家夥推了開來,“快點做飯啦,別誤了晚上的正事。”
“不會,我馬上做。”
王不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相當陽光耀眼的笑容,與她格格不入。
肖逍被這笑容晃了晃神,原來王不語還能有這樣的笑。
原來她還能有如此感到幸福的時刻。
果然,如果沒有王不語,她的一切就沒有意義啊。
“想什麽那麽出神?”王不語捏了捏肖逍的臉頰,粉嫩的嘴唇被迫嘟起來,變成一個可愛的心形,讓人忍不住想親一口。
“快做飯了!”
肖逍拍掉了王不語不安分的手,走去和小小鹿看電視了。
“怎麽還生上氣了?果然女人對追到手的就不愛惜了,”王不語晃了晃腦袋,“你以前可從來不會對我生氣的!”
“快!做!飯!”
王不語看肖逍快要認真,就不再逗她,攤了攤手,認命地開始上料理臺炒菜。
老實說,王不語對自己的手藝并沒什麽信心,只覺得是一般般正常的水平。
過去倪珥還在的時候,都是她做飯給自己吃,哪怕在倪珥過世後,王不語因為忙着各種各樣的事,也無閑暇發展廚藝,她只有在王德川剛從牢裏放出來那會試着繼續做過飯,但後來發現了王德川的變化,就再懶得為他下廚了,而她個人對吃食并沒有什麽大講究,随便湊合一下都行,如此一來廚藝就一直停滞不前。
但想來應該還是勝于肖逍炸廚房的水準的。
半個小時以後,幾盤菜被放到了瓷白的大理石餐桌上。
“可以吃了。”
王不語喊了一聲,沙發上的一大一小正熱烈地讨論着托馬斯小火車為什麽有人臉。
“來了。”
肖逍牽着小小鹿,一路上了餐桌。
“嗯好香啊,蝦仁蒸蛋,看上去好棒,這是紅燒鲫魚嘛?還有醋溜娃娃菜,不語你的廚藝很行啊。”肖逍眉開眼笑。
“邱,不語姐姐好厲害哇。”小小鹿跟着肖逍一起誇王不語,但因為此前一直喊的邱姐姐,所以一時還喊不順口王不語的名字,但機靈聰明的她還是很快改了過來。
“別奉承我,”王不語攤了攤手,把蝦仁蒸蛋推到肖逍面前,“這是我最拿手的了,以前老是看着媽媽做,你嘗嘗吧。”
“好,”肖逍美滋滋地拿起調羹,舀了一勺,“味道——”
“嗯?”
王不語看眉頭急蹙的肖逍,意識到菜可能有問題,于是趕緊自己舀了一口。
入口順滑,鮮味分明,沒問題啊。
“看你緊張的!逗你的啦!很好吃!”
肖逍覺得自己終于扳回一局。
“快吃吧,趕緊吃飽好晚上幹正事!”
王不語被肖逍的幼稚逗笑了,不知不覺間,她們都變成了愛情的俘虜,在戀愛上純粹而又孩子氣,明明她倆都是那種理性又冷漠,甚至可以說是精明得可怕的人,但還是在丘比特面前敗下陣來。
愛情,真是很偉大的東西,可以改變人,塑造人。
當然也可以摧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