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午夜降臨

“請坐。”

王不語畢恭畢敬地來到肖逍對面,拉開了座椅。

肖青榮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這個和自己身高齊平的年輕侍者,她低着頭神情隐藏在無法窺見的陰暗面,明明是個女生,卻留着利落的短發,身上沒有任何香水味,反倒是有一種奇異的類似于化學物的味道,她那一雙不符合年齡的滿是老繭的手,在抽開椅子的瞬間立刻收回了身後。

而對面那個他看似神态自若,笑意盈盈的侄女,明面上是在盯着自己的模樣,其實總是在有意無意間把餘光投向站在他身邊的這個侍者。

有點意思,肖青榮暗想,他順勢坐下了身後被王不語拉開的椅子。

王不語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正欲招呼後廚上菜,可她嘴巴剛張開,肖青榮就先沖她擺了擺手,“不急着上菜,還不餓,不如先讓我和乖侄女好好聊聊天。”

王不語和肖逍同時身子一僵。

“青榮叔叔,想和我聊些什麽?”

肖逍總算不愧過去一年在商場的經歷磨砺,率先反應了過來。

王不語的眉眼短短一蹙,随即也回過神來,安安靜靜地退到合适的服侍距離之後,不再出聲和引人注意。

“難道咱們叔侄女就非得有些什麽,才能聊聊,”肖青榮撥弄着手上的翡翠串珠,不輕不重的的語調猶如在人的心上撓癢癢,“随便說幾句不成嗎?”

“比如?青榮叔叔可以給逍逍開個頭。”

“比如談談一年前你那個小跟班怎麽突然不見了?”

肖青榮看見珠子上好像有個小黑點,于是眯着眼睛躬下腰去擦它,随意的模樣仿佛全然不在意剛剛炸彈般的提問。

“!”

肖逍把原本放在餐桌上的手挪到了桌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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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不語可以看到的視線範圍內,她見到了一對緊緊握住甚至将要顫抖起來的拳頭。

“誰知道呢,突然就沒個人影了,大約莫死了吧。”

“死了?”肖青榮對着翡翠串珠吹了吹,他發現那不過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塵罷了,“死了啊?死了的話,那小侄女你不傷心?”

“我有什麽好傷心的,”肖逍微笑道,“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不足道的跟班,換一個就是。”

“換一個?”

肖青榮到底老奸巨猾,他調查肖逍是自然的事,但是如此追着別人的痛點窮追猛打可真是冷酷無情。

他借着這犀利的提問捕捉到了肖逍目光中一瞬間的動搖。

視線微微移動了,順着這移動的方向,怎麽好像是那邊站着的女侍者,肖青榮撥了撥珠子,露出了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笑,這可當真是很有意思了。

“青榮叔叔怎麽拿着這個問題不放了呢,過去的事老是提沒有多大意思吧。”肖逍努力維持住了自己的表面笑容,“何況還是這麽不足道之人。”

“哎,人若不探求過去,如何立足現在,尋找未來呢?”

“青榮叔叔這麽說确實很有道理,可怎麽就只顧聊我的過去呢,不如我們也講講叔叔的?比如前兩年青榮建造工地上鬧出的電梯墜落人員傷亡新聞?”

肖青榮的神色明顯不悅了幾分。

說實在他并沒有把肖逍多放在眼裏,一個小丫頭片子,如果不是肖水生的支持和肖家的血脈,根本連見他的面都不配,就算她現在确實小有勢力和能力,可距離和他相提并論還差了十萬八千裏,她怎麽膽敢和他叫板?

“不說了,我餓了,上菜吧。”肖青榮生硬強橫地結束了話題。

肖逍依舊笑容明媚,仿佛對長輩的無理沒有任何異議,她轉過頭,王不語得到她的示意,打了個響指,餐廳的門被推了開來。

兩排八名蝴蝶黑領結白襯衣灰西褲的侍者托着蓋着銀罩的餐盤有條不紊地走了進來,他們幾乎不帶一絲聲響地放下了托盤,又彎着腰禮貌恭敬地拿起了銀罩,令人垂涎欲滴,堪為料理藝術的四道法式大餐就這麽曝露在了空氣中。

随後侍者們安靜而又快速地離了場。

肖青榮見怪不驚,用手指叩了叩桌子。

王不語明白他這是在催促餐廳快些上酒。

正合我意,王不語眯了眯眼睛,安靜地退出了包間,甫一出門她就即刻挺直了脊背,快步往廚房走去。

廚房裏空空蕩蕩,主廚們似乎是做完菜後就收到了“莫名”的家中事故的電話而暫時離開了廚房。

這和她事先和肖逍規劃的調虎離山一樣,就是不知道路不生有沒有抓住機會,在侍者們拿着完成的餐品離開後,又在主廚們發覺是詐騙電話前的這段時間,從壞掉的廚房後門門禁溜進來,往酒裏紮一針氰/化/物的液體。

王不語知道自己只能做确認而不能親自帶酒過去,于是扯住一個經過的侍者。

“怎麽回事,為什麽給肖小姐她們的酒還沒上?”

“啊!還沒上嘛?”侍者登時就慌了,這可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啊,容不得一絲懈怠。

“快去看看。”

侍者應聲,慣性推了把門,“哎奇怪,怎麽沒門禁推開了,壞了嗎?”

侍者顧不得深究,快步進入了廚房。

王不語在廚房門推開的瞬間,眼尖地瞥見了裏面正對着她的大垃圾桶上邊躺着一個玻璃藥瓶和一支注射針管。

那是她交給路不生的東西。

“酒在這,在這!”

侍者抱着酒慌慌張張地沖了出來,卻發現廚房門口早不見王不語的蹤影,拿着手機罵罵咧咧從對面走過來的主廚看他傻愣地站在門口,問他在幹嘛。

“我是來找包間的酒的,就還沒上,客人催來着……”

“那你還不快去!”主廚大怒。

“啊,可是,好吧,我知道了。”

侍者本想提王不語突然不見的事來着,但看主廚橫眉怒目和焦急上火的模樣,心裏就想着算了還是先顧眼前最重要的事吧,先把酒帶給客人。

侍者大步流星地趕往包間,臨到了門前,趕緊深吸一口氣調整狀态,以免自己慌亂的樣子影響兩位貴客的心情,他輕叩了兩下門,然後以沉穩有力的勁道不疾不緩地推了開來。

肖逍和肖青榮還沒開始用餐,兩人都在等待着紅酒。

在倍感壓力的目光注視下,侍者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他用開瓶器熟練地旋開軟木塞,往肖青榮的高腳杯裏開始倒紅酒。

鮮紅而又醇香的液體一瀉而下,晃着燈光和玻璃色澤,妖冶而誘人。

侍者倒完肖青榮的,正欲給肖逍倒,肖逍擡手蓋住了自己的酒杯。

“不用了,我想等方才那個小侍者回來了,由她來給我服務。”

“好的,客人。”侍者不敢多言,急忙捧着紅酒瓶退到一邊。

“現在連服務生你都要專屬的了嗎?”肖青榮以食指和中指架住高腳玻璃杯,輕輕搖動着杯子,好為那裏面的瓊漿玉液醒酒。

“只是習慣了,她比較了解我的用餐習慣。”

“哦,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培養的這麽個新的‘小跟班’?”肖青榮斜睨了眼肖逍,想看看她有沒有被這句話刺痛到。

“最近。”肖逍保持标準微笑,不動聲色。

“看來最近發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啊,”肖青榮繼續道,“看來叔叔我得努努力,跟上時代的腳步咯。”

“怎麽會呢,青榮叔叔馳騁商場多年,自然不會有過時的消息,這些對您來說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沒有知道的必要。”

肖逍拿着刀叉,開始切面前的鵝肝,銀制的餐具衛生而鋒利,輕輕松松一刀就把鵝肝分成了兩半,醬汁順着中脊淌了下來,香氣四溢。

肖青榮見肖逍開始動手吃飯,想着确實該是時候吃點了,于是停止了醒酒的手勢,轉而托起了酒杯,往嘴巴邊靠

他一貫是習慣飯前先喝一杯酒的。

肖逍低着頭認真地切着鵝肝,沒有絲毫擡頭看他的意思。

肖青榮眯着眼盯了肖逍好幾秒。

心裏盤算着以後怎麽踢掉面前的小丫頭片子,就着杯沿飲了一大口紅酒,他正欲開口誇一句紅酒的味道,繼而問問之前那個女侍者怎麽還沒回來。

話才醞釀了一半,忽感五髒六腑劇痛起來。

噗,一口鮮血從喉管直噴而出,濺了足有半張桌子的距離。

“你!你!你!”

肖青榮瞪大的雙眼布滿了血絲,額頭青筋暴起,他完全不敢相信肖逍居然敢這麽光明正大而又心狠手辣地毒殺他,嘴裏有無數謾罵和報複來不及說出口,他的身子就痙攣抽搐着滾下了椅子。

在侍者臉色慘白地跑上來扶他之前,在徹底滾下華麗的長桌前,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幕是肖逍蔑視而又無情的眼色,心中滿腔的怒火和輕敵的悔意全被痛楚所蓋過,随即劇毒發作,他咽了氣。

與此同時,包間的門被打開了,王不語推門而入。

一臉蒼白和害怕的侍者驚吓過度,癱坐在斷了氣的肖青榮屍體旁邊,不知所措。

“哎,這是怎麽回事,我就去了個廁所,人怎麽到地上了?”

“還全是血!發生什麽了?”

王不語裝作不解和強裝鎮定的模樣,與肖逍對視一眼,邁着小步跑了上去。

她把手伸到身子還在不停抽搐的肖青榮鼻子下邊,對方的瞳孔已開始渙散。

“沒氣了!快快快!打120!快!”

侍者大夢初醒的感覺,慌慌張張地掏出手機,撥通了120的電話。

“哎!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侍者這邊剛報完地址,還來不及反應,那邊就聽到了王不語的疾呼。

只見肖小姐的身體晃了晃,便直直地也往地上倒去,但好在王不語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避免了與地面的直接撞擊。

但是看情況約莫也不容樂觀了。

完蛋了,侍者心裏只剩下一個聲音,反反複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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