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桂花香
來儀閣
來儀閣內點着凝神靜氣的上品香料, 四周放滿了暖爐,讓來儀閣在寒冷的冬天也溫暖如春。
來儀閣內位數不多的侍者全部動作都小心翼翼的,深怕弄出些聲響, 影響鳳君和瑞王。
瑤光只感覺自己全身血氣翻湧, 她努力調動自己的內勁随着身體裏面的裏面的另外一股內徑游走, 一口烏血噴薄而出, 身體瞬間脫力,緩緩向後倒去。
含章半扶着身前的瑤光,緩緩的用內力蘊養她的身體,直到半盞茶過後看到瑤光臉色不再蒼白無力, 氣息也逐漸平穩, 才慢慢收回自己的內力。
含章向身後早有準備的侍者點點頭後, 早有準備的侍者們瞬間拿着滋補的湯藥和一些換洗的衣物進來。
含章神情關切的柔聲道:“瑤兒,身體好點沒?”
瑤光整個頭都埋在含章身上,猶如想要告狀的稚子看到終于回家的大家長, 略微沙啞的聲音帶着有些軟糯的鼻音猶如孩童般告狀道:“還是有點疼,她們可壞了,看父君不在便對我又騙又殺的~”
周圍的侍者都抿着嘴,露出笑意。
現在這世道,旁人聽到瑞王的名字都要震上三震,瑞王不給別人救不錯了, 誰還給瑞王使絆子。
鳳君和瑞王關系極好, 別看瑞王在外面威風凜凜的, 但是在鳳君身邊偶爾還會如小時候一樣撒嬌,想來這次也是和往常一樣了。
含章聽到瑤光話語時心神微微一動,瑤兒身上還有着似有似無未散的酒氣,瑤兒一向克制, 就算真的喝酒也不會太多,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會以她的身體,至今酒氣不散?
他仔細看向瑤光的臉,只見她眼角微紅,雙眼泛着淡淡的水光,整個人居然帶着不易察覺的脆弱破碎之感,這種感覺在阿瑤身上已經多年未見了。
含章心頭一震,語氣狀似一個哄着撒嬌孩童的父君,實際上雙眼極為認真的看向瑤光聲音輕柔寵溺,帶着旁人聽到也會臉紅心跳的語調:“瑤兒若是累了便好好休息,那些擾亂我瑤兒心神之人,父君全部幫你處理掉可好?”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即堅強又脆弱,甚至有時候還特別矯情。
瑤光感受到父君身上傳來的安定力量,嘴角微翹:有父君在,真好!父君的一句話便能給她繼續走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瑤光抱着含章的手臂笑道:“瑤兒就是抱怨一下罷了,事情我會處理的。”
含章停頓片刻,仔細觀察着瑤光的神情,看上去并無勉強後鄭重說道:“不論有什麽都可以随時來找父君,知道嗎?”
瑤光乖覺的點頭道:“嗯!”
含章輕輕摸了摸瑤光的頭頂,慈祥的笑道:“你剛剛逼毒出來,身上全是濕了,先把這碗藥喝了,去沐浴換洗一下。”
瑤光看到那聞着都感覺苦的藥微微皺眉後,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把藥喝光。
藥喝完鼻尖就聞到甜膩膩的味道,原來是父君把一塊蜜餞放在自己嘴邊,瑤光乖乖的張嘴接住投喂。
父君除了桂花糕,根本不吃其它甜食,想到這些蜜餞是專門為自己準備的,瑤光唇間的苦澀也被甜味取代。
含章笑道:“我這裏還有很多,你沐浴休息的時候可以多吃一點。”
說完後含章就帶人出去了,出去後向身後的侍者吩咐道:“再去煮一些醒酒湯來。”
“諾!”
含章走後,瑤光一邊吃着小點,一邊極為悠閑的沐浴。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想起自己應該運功試試,她微微運功發現自己體內的毒一下子被清理了大半,一時間驚疑不定。
她從小也沒見父君練過幾次武,之前父君為她運功,感覺內力也就和她在伯仲之間,光是這個認知就已經讓她極為詫異了。
這幾天自己清理餘毒也不過才清理了兩三層罷了,可是就是這樣的速度都被禦醫認為比想象中要好得多,自己不過是仗着功法特殊才有這個速度,可是父君怎麽會?
想到此處,瑤光連忙穿戴好衣物便急急忙忙出門,看到父君安然的坐在樹下彈琴,心才莫名的安定下來。
瑤光有些試探的問道:“父君身體還好吧?”
含章停頓片刻後,揮退周邊的人後道:“別多想,你我父女同源,所以一起運功才能那麽快的逼退你體內的毒。”
瑤光有些孤疑,她所涉及的書不少,卻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含章一看她小表情都被逗樂了,輕輕的敲了一下瑤光的額頭無奈道:“你就是思慮過重,在父君面前腦子還就拐八繞的,你這毒雖說麻煩了點,但是又不是無解,你父君我有必要用什麽傷身體的禁術提前給你逼毒嗎?”
說完後含章又補充道:“你這天生習武奇才的身體還是我生的,你父君資質會差嗎?”
瑤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父君說得是,父君一看就是天人之姿,根骨定然是絕好的。”
瑤光心想:不知道為什麽,聽起來怪怪的,但是仔細想來邏輯并無問題。不過父君是不會騙自己的,想來真的是這段時間面對的算計太多,所以什麽事情都容易多想。
含章動作優雅的為瑤光倒上一杯茶後道:“逸風國使城已經選出和談人選,不日便要抵達皇城的消息想來你已經知道了吧?”
瑤光點點頭道:“這次帶頭的是逸風國的七皇女,只是庶出的皇女,根據我現在得到的消息在逸風國名聲不顯,并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
瑤光說完後有些惋惜道:“逸風國的皇女還真是多啊,就算一下子失去幾個也不用擔心動搖國本後繼無人。”
含章好笑的搖搖頭:“十七八個确實不少,但是最為出類拔萃的沒幾個,而且最為頂尖的兩人已經折在瑤兒手下。不過這次據傳聞,她們準備把毅王接回去,瑤兒怎麽看?”
瑤光眼中閃過暗光道:“這麽多年交鋒,毅王實力其實和我在伯仲之間,不然當初也不可能和毅王僵持那麽多年了。不過若是再次交鋒她不會是我對手。”
“何解?”
瑤光耐心解釋道:“打仗将領很重要,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軍備民心缺一不可。這次我清理皇城,相信之後再有戰事也不用擔心腹背受敵,可以專心應戰。而且逸風國這次被我打傷了,動了不少元氣,兵力上絕對不是我逸風軍的對手。
不過這些都只是綜合實力對比,戰場上瞬息萬變,誰也不敢說自己有必勝把我。”
含章擺放好棋盤補充道:“逸風國儲位之争嚴重,這些年瑤兒借征戰之便在逸風國安插不少棋子,或許到時候會大派用場。這七皇女一個庶出皇女能帶隊使團,必然是投靠了逸風國一方勢力,只是因為平日裏太過低調,目前還不能确定。
不過使團其中一個大臣龐元是陳王的人,應該是不願毅王回去的。
我瑤兒想要毅王回去嗎?”
瑤光的棋子一落,便自行封殺了自己的棋子一大片,只是她本人不止不見慌亂,反而意有所指道:“或許我比她本人還想要她回去……
毅王被我抓了大半年有餘,她在逸風國勢力又被其她敵對勢力清理了七七八八,如今她便像一只受傷的兇獸,回去以後若是不願意卑躬屈膝受他人驅使便要困獸之鬥,奮力一搏,這一回去不知道會咬死多少人呢?”
含章微微皺眉道:“若是如此,瑤兒不擔心毅王若是在儲位争奪中勝出後卷入重來,再成為我鳳曦國心腹大患?!”
瑤光的棋子再落,瞬間就在剛剛自己自殺的一片棋子裏面殺出了一條血路。
她嘴角微微勾起,猶如雲霞被光火灼燒,絢爛而致命:“本來孩兒是準備找個機會把毅王除了,若是運用得到還能找些人陪她上路,可以省去我不少麻煩,不過這次刺客的事情倒是給我了靈感,我去查了一下,發現一種禁藥名為‘寂滅’,毅王也沒有子嗣,倒可一用。”
瑤光沒有想到她剛剛說完話便聽到父君的一聲怒喝:“胡鬧!”
寂滅此藥一旦中毒,中毒者會在幾年以內慢慢衰敗,在中毒期間生下的子嗣一開始和普通孩子并沒有任何區別,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活不過十歲年齡,可謂一門全滅,是為禁藥。
只是此藥有味,容易讓人察覺異常,而且要連續服用七七四十九天才會毒發,所以若是下毒給別人極易失敗,但是毅王現在是階下囚,根本沒有辦法選擇食物,所以瑤光才會由此一說。
如今鳳曦國和逸風國已是血仇,不死不休的局面。
兩國相争,向來不問對錯,只看輸贏。
畢竟每一個當權者都要為自己身後的子民考慮,稍有一步差池就是國破家亡的局面,所以只要是能打擊到逸風國,瑤光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這一步若是成功,瑤光只要能幫毅王奪權成功,甚至挑撥她誅殺其她皇室成員,日後只要毅王登上九五之位,不過再過幾年,逸風國就會因為皇室成員後繼無人,而不戰而敗。
只是瑤光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計謀會引得從未發過她脾氣的父君大怒,她有些無措的看向含章,輕喊道:“父君?”
含章臉色明暗不定,眉頭緊皺,雙眼迷茫殺意交錯,仿佛陷入了某些回憶當中,他聽到瑤光的聲音,眼神才慢慢的恢複清明。
他帶着瑤光看不懂的無奈嘆息道:“終究是帝王種,瑤兒比我想象中還要适合這條路。”
含章想要擡起手來,像往常一樣輕撫瑤光的臉頰,可是手伸在半空中卻硬生生的止住了。
他聲音如雲煙般缥缈,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道:“今日父君累了,瑤兒也回去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返回內室。
瑤光錯愕不解之時發現棋盤上的一滴淚,是父君轉身之時留下的?!
瑤光心裏瞬間就慌了,急忙起身去拉父君的衣袖卻被躲過。
她連忙急聲道:“若是父君不喜,瑤兒不做便是!”
這句話成功的讓含章止住了腳步,她聲音帶着幾分鼻音,帶着幾分笑意,原本缥缈的聲音又恢複了幾分人氣道:“父君今日只是有些…心神不穩罷了,與瑤兒無關,瑤兒盡可做自己想做之事。”
瑤光想上去說些什麽或者做些什麽,可是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唯恐說多錯多,生生的止住了下一步動作。
唯有單膝跪地,恭敬道:“孩兒恭送父君,父君只要知道,瑤兒永遠是父君的孩兒,無論想要做什麽,吩咐孩兒便好。”
含章的聲音似悲似喜道:“好。”
瑤光極為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棋盤上的淚珠,心裏五味陳雜。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父君會有如此巨大的反應是因為寂滅才出現的,能讓泰山崩于頂而面不改色的父君如此失态的事情必然牽扯極大。
若是按照瑤光往常的作風,知道的事情越多,便越好掌握主動權,遇到這樣的事情必然是不惜任何代價查個通透才肯罷休。
可是一想到此時涉及父君,瑤光又硬生生的把這個念頭壓制下去。
就當做是女兒的孝道罷了,若是父君想說,自然是會說的,若是不說,那邊代表這個秘密不該留存于世。
瑤光向周圍暗衛吩咐道:“把關于‘寂滅’的所有痕跡全部抹除掉。”
“諾!那‘寂滅’還需要制作嗎?”
瑤光沉吟片刻後道:“做,不過先別用。”
“諾!”
吩咐完以後,瑤光向父君所在的方向拜了拜才準備離身。
便見父君的近身侍者拿着個食盒過來笑道:“這是鳳君知道王爺要來,早早吩咐準備的,這個季節桂花早就不開了,這些是鳳君之前儲存的桂花做的桂花糕,別的地方吃不到啊。”
瑤光雙手結果食盒,含笑道:“謝謝管事。”
桂花糕入口即化,甜甜的,軟軟的,還帶着父君身上的味道。
瑤光小時候其實對桂花糕是沒有偏愛的,只是吃多了便習慣了它的存在,慢慢的,便越來越喜歡了。
後來瑤光便知道,這就是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