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何清绮的事情讓人很不開心, 坐在板車上的沈南珠不可避免地把自己代入其中,倘若遇到的不是花钰,自己此時的下場, 可能比何清绮還要更慘。
想到這裏,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那人, 卻不想闖入一道深邃的眼眸裏。
“花姐姐,你在看什麽?”沈南珠耳尖微紅, 瞪着花钰道。
花钰輕咳一聲收回目光, 繼續趕路。
早上耽誤了不少時間, 兩人就直接下地去幹活, 想趕着這兩天地裏土壤還濕軟,趕緊把地給種完了。
只是另一邊的何清绮卻過得沒那麽安寧,自早上被花钰打了一巴掌之後,晏林帶着一撥人怒氣沖沖地返回酒樓, 想收拾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只可惜花钰和沈南珠二人早已不見了。
問夥計那兩人是誰,被告知是每天送菜過來的菜農之後, 勃然大怒,直接對餘掌櫃破口大罵:“從哪裏弄來的菜農,連東家主子的臉都敢打,從明日起不再與那兩人買菜,看他們來不來求我。”
餘掌櫃和一衆夥計面面相觑, 且不說大小姐已提早和花大郎夫婦暫停供應蔬菜, 東家大少爺如此随意做決定,壓根就不知道店裏生意能這麽好,全賴花大郎家的那些菜。
當下說出如此大話,日後有求人家的時候。
但畢竟酒樓往後就歸東家大少爺管了, 夥計們也不敢多說一句,但也沒人提醒進貨的事,任憑晏林自己張羅換菜販子的事情。
晏林找不到花钰,就只能拿何清绮出氣,但此時酒樓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何清绮也沒功夫理會他,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晏林看着眼前酒樓一派門庭若市熱鬧非凡的景象,想到日後那些銀子就要嘩啦啦地流入自己的口袋,原本熊熊的怒火也熄滅了不少。
這死丫頭不日就要嫁出去給人做妾,也沒幾天的好日子過,想到這裏瞬間把早上的事情給忘得一幹二淨,沖着何清绮幸災樂禍地道:“瞧把你給能的,你辛辛苦苦做這麽久,這個這酒樓最終還不是落到我手上,要怪就怪你是個女人,還有怪你那沒用的娘是個女人,不然也不會招我們的爹入贅,最後把何家的財産收入囊中。”
看着何清绮愈發青黑的臉色,頓時覺得心中也暢快了不少,接着對着何清绮冷嘲熱諷:“那個厲封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嫁過去有你的好受,看你平日高高在上,還不是給人做妾,往後你生的孩子,都得叫大房做娘,可憐喔~。”
不能對何清绮做什麽,晏林倒是過了一把嘴瘾:“明日,這可是我的酒樓了。”
說完哈哈大笑,直接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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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绮見到這只讨厭的蒼蠅終于走,頓時覺得周圍空氣都清新了好多,只是方才晏林的那一番話,确實令她又氣又怒,但自己又不能奈他如何,胸口堵着一口氣,繼續忍氣吞聲地把今天的活幹完。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拼,把晏家酒樓經營得有聲有色,如今卻因為晏世傑的一句話,拱手讓人了,再加上未來前路未蔔,何清绮捧着賬本的手上,終于落下了幾滴淚。
何清绮老早就明白自己與何氏二人在晏家的處境,因此在接手晏家酒樓期間留有一手,特別是酒樓的營業額瘋長的那段時間,在做賬的時候也動了手腳,将部分的收入悄悄藏起以備不時之需。
即便如此,賬本上的流水還是超出以往的經營狀況,人流明顯增多,口碑暴漲,生意火爆,想不引起晏老爺和其他兩房的注意都不行,特別是晏林這個貪得無厭的人渣。
如今酒樓被回收,早就在何清绮的意料之內,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但這段時間藏的銀子,加上母親悄悄攢的一些細軟,夠她們母女二人去個新的地方開啓一段新的生活了。
逃離晏家,是何清绮老早就定下的計劃,并且和何氏暗暗提了幾次,何氏之前并沒有明顯表态,但自從得知晏老爺要将女兒許給縣太爺的兒子做小,失望至極,便有了動搖之心,只是心中一直擔憂,怕晏世傑的勢力過大,要是再和縣令搭上關系,兩人狼狽為奸一手遮天,母女二人在這石頰鎮內就寸步難行,更不說要逃離這裏。
下午忙完事情,何清绮讓何忠先駕馬車回去,自己一個人慢吞吞地漫無目的地走。
心情不好,連今天的風都覺得有些陰冷,何清绮忍不住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只是還是有人連這會兒的清淨都不留給她,經過鬧市的時候聽到前面一片嘈雜聲,一人騎着高頭大馬,肆意縱行,後面跟着四五個打手,陣仗之大吓得行人東躲西藏,紛紛逃竄避讓。
那大馬在經過何清绮的身邊時候突然勒馬停下,馬上的人縱身下馬,走到她身邊道:“愛妾怎一人在這,莫不是知道夫君要經過這裏,特意在此等我的。”
那人後面的小厮此時也跟了上來,聽到自家少爺這吊兒郎當的一番話,也跟着哈哈大笑。
何清绮不認得眼前的人,卻見他一臉油膩還故作風流,一副油嘴滑舌的樣子,竟稱她為妾,氣得小臉通紅,用力推開對方,想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誰知她力氣小,壓根就不是那男人的對手,一下被捉住了纖細的手腕,一把拉住往他懷裏扯。
“那裏來的瘋子——”何清绮又羞又惱,嘴中忙呼叫救命,周圍的人見着群人衣服華貴來勢洶洶,哪裏敢惹,只是遠遠地圍着看。
何清绮當街被人調戲,那人還企圖抱住她往馬上丢,準備将她拉走,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大喊大叫。
圍觀人群中有人憤憤不平想上來幫忙,卻被男子橫了一眼:“她爹已經把她許配給我了,我捉自己的娘子回家有什麽不行,掂量自己多少斤兩再上來。”說完将人扛在肩上,欲爬上馬背。
就在何清绮心中萬般絕望的時刻,一個清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她若不願,就算她父親都不能逼迫于她,你又算什麽東西。”
聲音剛落,掌風即至,男子被狠狠推開,回過神來的時候,肩上的少女已經消失不見。
等他再轉頭張望,卻見三丈之外一個英姿飒爽的女子持劍而立,懷裏緊緊摟住的正是方才還在自己懷中的何清绮。
“哪裏來的悍婦,竟敢從我厲封手中奪人,是活得不耐煩了麽。”話音一落,右手一揮,七八個手下瞬間像瘋狗一般朝女子沖了過去。
女子面無懼色,冷笑一聲,左手抱住何清绮不放,右手随意一揮,劍鞘落地,寒光映眼的利劍應聲而出,只見眼前人影晃動,随着衣服彩帶飛舞,不過幾招,七八個灰衣打手紛紛倒地。
厲封眼前一晃,女子已經行至跟前,劍尖直指他的喉間。
厲封沒想到竟在這小地方碰上個硬茬,心中不由一驚,如今失了氣勢,讓他又羞又怒,但他向來橫行跋扈慣了,底氣尚未丢失,他惡狠狠地瞪着女子道:“你若是知道我是什麽人,就會後悔把劍尖對着我。”
“喔——我倒是很想後悔一下,你快些告訴我你是何人!”語氣漫不經心,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裏。
厲封何時被人這般輕瞧過,漲紅了臉道:“我乃關陽縣縣令厲南天的兒子厲封,你懷中那人是我未過門的小妾,我捉拿我的小妾回去,與你何幹。”
女子聽他這麽一說,低頭看看懷中的小姑娘,問道:“他說你是他小妾,你可是和他拜過堂成過親?可有聘書?你自己可是答應了的?”
聲音輕描淡寫,并未在意厲峰方才對方所報的身份,關陽縣縣令的兒子這個身份似是不值一提。
何清绮剛剛經歷方才那一番驚心動魄的場面,發現這女子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而且是在自己絕望的境況之下如神仙一般地出現,見她如刀削一般的眉峰和英氣的臉龐,不由得心中怦怦地直跳。
不知是被方才驚險一幕吓的還是別的。
她一字一句地回道:“不曾有聘書,也不曾拜堂,而且我并不願意,這只是我爹的意願。”
從厲封喚她小妾開始,何清绮就意識到他的身份,現在對方自報家門,看着對方這流氓一般的作态,對晏世傑應下的這門親事更是從內到外的抵觸。
女子聽到何清绮這麽一說,眉頭一挑,眼神鋒利直逼厲封:“你可聽了,她不願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晏老爺親口許諾,這事便成了,誰管她願不願意。”厲封冷笑道,多年來的驕縱跋扈讓他即便面對利刃仍洋洋自得。
“大梁三年前就新頒布律法,非子女意願不得擅自安排嫁娶,強行嫁娶現今已是不允,你作為一個縣令之子,竟不知這些律法,腦袋裏裝的都是狗屎嗎?”女子眉眼冷峭,看向厲封的目光如利劍一般令人倍感壓迫。
厲封瞬間語塞,他确實不知有這個律法,但又不爽女子對他如此咄咄逼人,有些惱羞成怒地道:“大梁何時有過這條律法,你信口雌黃搬弄是非,待我叫人來逮你入獄大刑伺候。”
“真是死到臨頭還嘴,”女子寶劍輕擡,劍身拍了拍厲封的下巴道,“你何不回去先熟讀律法再來與我計較,但是倘若再讓我聽到你強娶民女,我定殺入你關陽縣縣衙,将厲南天的烏紗帽撕個粉碎。”
厲封聽她竟出言不遜,如此嚣張直呼父親名諱,頓時怒不可遏,雙拳緊握要沖上來,但頂在喉間的劍尖讓他不能前進半步,只得恨恨後退幾步,狼狽地爬上大馬,帶着衆打手狼狽離場。
周邊路人見到平日氣焰嚣張的公子哥今日吃癟黯然收場,頓時覺得心中暢快,齊齊喝彩,紛紛向女子投去贊賞的目光,最後才心滿意足地滿滿散去。
何清绮躬身向女子道了謝後,又有些不安:“姐姐今日為了我得罪縣令之子,怕是日後要遭他報複。”
女子鼻中冷哼一聲:“就他這種跳梁小醜,也值得我擔心,倒是你,怕是黏上了牛皮糖不好甩掉吧。”
何清绮聽她這麽一說,原本壓在心底的愁緒又開始翻湧,整個臉色也變得不太好。
“你父親怕也不是什麽好人,這人看着如此嚣張,不難查出他的人品,仍堅持把你許配給他,還是去做小的,想來也是因為利益關系。”女子看着她的眼神帶着些許的憐憫。
何清绮在這眼光的注視之下難受極了,不安地絞着衣袖,苦澀地道:“我沒有辦法,我一個弱女子,無法與他們抗衡。”
女子看着眼前這個小姑娘無助的樣子,那雙本該是靈動的眼神此時也變得黯淡無光,有些于心不忍,卻聽到小姑娘說道:“不知姐姐如何稱呼,這樣清绮也知道今日是誰救的我,他日若是有機會,願能報答姐姐的恩情。”
真是個小傻瓜呢,自己都前路未蔔,還想着報答人家,女子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我叫雲霏,如果你真不想嫁過去,我倒是可以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哼哼,一群善變的女人,一旦沒有甜甜的親親,就都不說話不留言評論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