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子就像是一架頭也不回的馬車,轟隆轟隆地向前方跑去。從沒有任何事能稍稍讓它加快腳步,當然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它的步伐。

一往直前的時間并沒有帶給顧溪一往直前的勇氣。如山的試卷和緊鑼密鼓的知識點叫顧溪在早起晚歸的學生生涯中,切身體會了“學校”的威力。

一晃兩個多月過去了,顧溪顫抖着手,捧着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期中考試的試卷,暗暗期待今天來開家長會的是心軟的爸爸,而不是笑面虎的媽媽。

轉頭看看同桌常年霸榜小學初中全校第一的成績,這次果然又是理所當然,叫第二望塵興嘆的好成績。

曾經,初來乍到這個世界的顧溪也想過,在這裏一邊生活一邊制定一個缜密又細致的計劃,去避免孟嬌嬌最後的悲慘結局。只可惜理想豐滿的顧溪最終還是敗給了高中學習,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只想好好學習的富二代。

可即便顧溪每天安安靜靜的忙于學習,無暇顧及梁思敏和安乖之間的愛恨情仇,老天也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在顧溪為了學習,與全校第一的同桌徐千越走越近,并水到渠成的,漸漸疏遠梁思敏的時候,命運開始把顧溪推往了另一個方向。

“嬌嬌這次考的還好嗎?”女孩子的聲音悅耳動聽,如墨般濃密的長發被她高高的束在腦後。白皙的臉上五官明麗動人,有着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特有的活潑朝氣。

顧溪見了來人,急忙把成績單蓋住。但是她沒辦法去蓋住嘴的同桌徐千卻毫不留情的出賣了她:“這家夥!多虧我考前給她的突擊補課,英語和數學才不至于差到令我懷疑人生。”

顧溪噘噘嘴,面對以後還得求她給自己押題補課的徐千,敢怒而不敢言。

就像是命運在跟顧溪開玩笑一樣。逃離了梁思敏的她并沒有逃離神仙打架的第一戰場。顧溪的随機同桌徐千竟然是安乖最重要的智囊,從小天才到大的無雙少女。

學生時期的座位有可能會成就一雙朋友,一對情侶,當然也就有可能制造兩個死敵。好在顧溪早已聰明的費了十二分精神在學習上,沒心思去制造死敵。

絕世天才少女徐千卻不懂自家同桌身為一個普通人類的疾苦,閑暇時總是拽着她和安乖混在一處。時間長了,梁思敏便以為顧溪是安乖的跟班,對原本就與梁思敏漸行漸遠的顧溪越發展現檸檬精的本質。

顧溪見徐千數落自己的成績,也不遮擋了。永遠霸占全校第一寶座的徐千自不必說,安乖也将品學兼優這個标簽牢牢的戴在了身上。就連前桌那個整日裏悶不出聲的雲深,竟然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端學習玩家。幾個人中,好像就數顧溪最差。

一想起前座的那個少年,顧溪心裏就有點說不清楚的滋味。她還記得剛開學的時候,少年面無表情的臉,竟和她記憶裏那個開始時膽怯,後來卻意外的可靠的絕色少年,一般無二。

顧溪原以為,他也可能是穿過來的。為自己這種莫名的想法,顧溪突然覺得心跳加速,有溫暖在心底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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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曾試探少年:“雲深,你知道系統嗎?就是那種在人體內,能和人交流的系統。”

前座的少年依舊面無表情,冷淡的像是牆上永遠不變的畫。他想了想,十分認真的回答:“我覺得現在的科技應該還達不到這中程度。”

顧溪一窒。大概人有相似,同樣的臉估計只是個巧合罷了。

陷入回憶的顧溪一時拔不出來,被徐千敲了一下頭方才回過神。顧溪捋了一下自己被揉亂的短發,沖站在周圍的兩個人眨巴了下眼睛。

安乖手裏拿着顧溪的試卷,一邊看一邊給她做總結:“生物倒是還不錯,物理和語文也還過得去。”安乖的聲音平穩安寧,像水一樣慢慢洗刷着顧溪剛剛陷入回憶後有些躁動的心。

可等到安乖看到顧溪的化學,數學還有最慘的英語試卷時,她的聲音陡然扭曲。原本清澈透亮的水流像是突然陷入了石頭的夾縫中,顧溪聽起來竟意外地有些親切熟悉。

仔細想了想,顧溪一下子想了起來。她笑着擡頭看安乖的臉,她此時的聲音,聽起來和孟媽媽平時詢問她成績時,那種從牙齒縫中硬擠出來的聲音格外相似。

等到顧溪看清安乖藏在卷子後,蒼白顫抖的唇,輕輕顫動的睫毛,還有僵硬牽起的嘴角,熟悉感更甚。

瞧,安乖就連現在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都和孟媽媽的一模一樣了。

顧溪打了個哆嗦,陡然驚醒。她再一次顫巍巍的看着安乖睜大的眼睛,抿了抿唇擠出了一個谄媚讨好的笑:“安安……”

還不等顧溪将借口仔細潤色,前座的絕色少年突然回來了。

比起來顧溪認識的那個公子雲深君,這個同學雲深君雖然有着同樣的樣貌,但是卻像是個行走的冷庫,時刻為周圍同學的避暑做出貢獻。

雲深君從沒在凡間呆過這麽久。與衆仙格格不入的他早已習慣了躲着人群。曾經他也在孤獨苦悶時下過界,誰知那次下界卻成為了他這兩百年的心結。

因着這個心結,雲深君一直對凡間有些恐懼畏縮。但随着那個少女的出現,也随着此次在凡間的時間越長,他漸漸消散了自己曾經對凡間幼稚的恐懼。

只不過他依舊不喜歡與人親近,所以便一直擺出一副冷冷淡淡不太好說話的樣子,希望周圍的人能主動退避三舍。

但凡事皆有例外,在雲深君對他人的躲避疏遠中,學校的這個短發顧溪便成為了他生活裏唯一的例外。

雲深君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麽,自從他第一次在班級見到顧溪的臉,見到顧溪那雙與自己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專屬于他心上人的靈動的圓眼睛,雲深君便再一次的怦然心動。

雲深君告誡自己,他心裏的那個人是姚婉,而姚婉也不過是司命星君給他的話本中的一個幻象而已。可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再多的自我否定也沒辦法阻止雲深君追逐顧溪身影的視線。

既然都是法術創造的幻象,那說不準其實她們的确是一個人呢?雲深君陷入了一種別扭的情緒中,既不能痛痛快快讓自己親近顧溪,更不能幹幹脆脆放下顧溪。

就如此時,看到顧溪對着安乖和徐千笑的那麽溫柔,那麽乖巧,仿佛眼裏只有她們一般。一股無名怒火從雲深君心頭竄起。

一邊坐回自己的座位,雲深君狀似無意的瞟了一眼顧溪慘不忍睹的成績單,想告訴她——不會的題你可以來問我啊!我就坐在你前面。

然而向來不善言辭的他,脫口的卻是:“孟嬌嬌,不會的題你難道都不知道去問別人嗎。”表情生硬,語氣猙獰。

雲深君有些羞惱的盯了顧溪瞪大的眼睛兩秒,轉身坐下,一副拒人于千裏的模樣。只是陡然燒紅的耳朵尖微微暴露了他真實的情緒。

顧溪愣了愣,心裏不大舒服。她不明白這個同學雲深為何總是對自己忽冷忽熱。明明是和記憶中的人一樣的美麗,一樣的沉默不善交際。但是卻不似記憶中的人那般溫柔,那般天真可靠。

看出顧溪的尴尬為難,安乖陰晴難辨的看了雲深君的背影一眼,清明的視線自雲深君還未降下溫度的耳朵尖掠過。

安乖轉過頭來好言安慰顧溪:“行啦行啦,知道你向來傻乎乎的,不會的地方也不知道問一問我們。”安乖一邊說着一邊揉了揉顧溪軟軟的頭發:“正好,趁這次寒假的時候一起上我家學習吧,也讓我們徐千大佬給你好好補補課。”

要問顧溪“最讨厭”的事,那還真沒有。但若只是問顧溪“讨厭”的事,那多了。而在所有她“讨厭”的事中,“學習”絕對是其中的狠角色。

顧溪睜大眼睛,一手捧心,一手指着安乖,小臉上滿是控訴。徐千一臉坦然的将顧溪的手牢牢地按在桌上,坐在她旁邊,語氣如沐春風:“已經定下來了,你沒得商量。”

可憐顧溪的假期,原本正在遙遙的遠方慢慢趕來。但還不等顧溪有機會近距離與它親熱,卻已經夭折在了安乖和徐千的三言兩語中,任顧溪如何撒嬌耍賴求饒都回天無力。

“我們就邀請平時玩得好的同學吧!除了徐千這個全才外,秦爾竹化學最好,路翦英語最好。剛好你這兩科最差,對症下藥。”

秦爾竹是安乖的發小,瘦瘦高高的少年,長得好性格也好,平時對同學們友好熱情,是以顧溪對他印象很是不錯。

路翦是安乖的同桌,長得嬌嬌小小,說話也細聲細氣。因為平日裏她們幾個總是混在一起,顧溪對她也沒意見。

安乖想了想,決定再叫上一個人。六個人約好了假期一起學習,然而其中卻只有一個網瘾少年的成績能和顧溪媲美。

網瘾少年白陽一是安乖媽媽朋友家的孩子。因為兩家是世交,所以白媽媽特意拜托安乖這個班長多帶帶白陽一。雖然在安乖的個人魅力和無上手段下,白陽一總算不再厭學,但是将游戲當做精神食糧的他還是依舊難逃班級倒數的命運。

這邊氣氛正好,雲深君卻心情糟糕。他只要一想,整個假期顧溪都将呆在安乖的掌控下,和一群他不熟悉也不喜歡的男生學習打鬧,就覺得心思郁結。

這邊,安乖像是剛剛想到什麽一般,不着痕跡的将頭偏向雲深君僵硬的脊背,語氣分外天真:“按理說,雲深同學的數學是全班最好的,嬌嬌數學那麽差……”

眼見着雲深君的身體微微動了動,安乖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笑的胸有成竹:“不過雲深同學好像不太喜歡與人相處,還是算了吧!”

顧溪奇怪安乖怎麽突然提起雲深了,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不過自從開學一直到現在,安乖和徐千明裏暗裏都在幫助她護着她,這叫剛從姚婉的世界被所謂“親人”吓到的顧溪重新感到了被照顧寵愛的感覺。

——算了,命簿裏寫了,安乖磊落又護犢子,一直以來對我又那麽好,總不會害我的。

于是顧溪便心安理得的沒再去思考安乖的不同尋常,像一只鴕鳥一樣,将頭重新埋到她糟糕的分數中去了,學習如何練就眼不見心不煩。

也因此,顧溪錯過了雲深君突然紮向安乖的,充滿敵意的眼神,以及安乖胸有成竹的,挑釁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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