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自然是因為……”雄霸頓了頓,語氣一轉道,“钰兒可知泥菩薩為爹算得的下半生批言?”
流钰搖頭,靜待雄霸的答案。
“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游。事在人為,成敗由心。”緩緩道出這兩句話,雄霸看着流钰,意味深長道,“我雖不完全信服所謂命運,但也相信其預測性。钰兒,若今後爹與聶風步驚雲反目成仇,你當如何?”
預言變了。聞言流钰心中第一反應便是這句話,因為本來批言的後一句該是“成也風雲,敗也風雲”,雖然前一句仍未變化,但這已表明了這個世界“劇情”的可變性。
握住雄霸的手,流钰望入他那雙黑沉看不出情緒的眼眸,道:“爹才是我的家人,無論何時,對上何人,我都會站在爹這邊。即使是師兄……也不能傷害爹。”
雄霸神情一松,露出笑意來,揉了揉流钰的黑發,道:“爹知道钰兒定會如此,所以才讓你離他們遠些。若感情太深,到時他們真的背叛天下會,便會讓人心中猶豫,難以抉擇。”
流钰點了點頭,又道:“霜師兄和風師兄都很崇拜爹,我覺得只要爹對他們多些信任,他們不會輕易背叛爹。”
雄霸看了他一眼,終是輕應了聲,沉聲道:“這些爹自會考慮,在那之前,钰兒要更勤加練習,你不會武功,莫讓爹擔心。”
這番談話之後,本來帶些暧昧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只有溫度逐漸變低的水在提醒着他們待在桶中的時間有點長了。
“嘩啦”一聲,雄霸突然從桶中站起,幾近赤裸的強健體魄頓時暴露在了空氣之中,一些水珠順着肌理分明的胸膛和背部滑落,更是有着一種莫名使人移不開目光的感覺。
流钰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跨出浴桶,半晌才收回目光,看到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道:“與爹相比,我太弱了。”
雄霸随意披上了件單薄的袍子,聞得這句話不由笑道:“钰兒年齡尚小,且不能習武,身體弱些是自然的,所以爹平日才讓你更要注意身體。”
更何況……雄霸在心中想象了下流钰那過分精致的臉配上一具肌肉橫生的身體,頓時覺得啼笑皆非。
流钰應了聲,也從浴桶中站起,拿過一旁的毛巾擦拭臉上的水霧,突然低吟一聲,捂住眼睛停止了動作。
“怎麽了?”雄霸見狀也不再躲避目光上前一步擡起了流钰下巴,語帶擔憂。
靜了片刻,流钰才輕聲開口,“有線,進入了眼睛。”
眼睛是個十分脆弱的部位,稍有不慎就會造成不可挽救的傷害,就是對許多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來說眼睛也仍是他們的弱點。
雄霸關心則亂,語氣不由重了許多,捏着流钰下巴的手加大了力氣,道:“松手,钰兒,睜開眼。”
那線着實進得深了些,流钰被疼得措不及防,依着雄霸的話還是慢慢放開了手,小心睜開了雙眼,只見一根長長的細線拖在了空中,另一頭連着流钰的右眼,看趨勢已經進入了下眼皮內。
流钰右眼已有些發紅,雙眸因生理疼痛不自覺泛出了淚光,看得雄霸一愣,片刻才緩聲道:“爹幫你拿出來,钰兒不要動。”
說着,他一手穩定住流钰微歪的頭,另一只手迅速扯下了那根線,流钰睜着眼睛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後才眨了一下,頓時一滴淚水就順着濕潤的睫毛流了下來。
伸手接過那滴淚水,雄霸粗糙的指腹一抹流钰臉頰,略帶笑意道:“钰兒居然哭了。”
流钰絲毫不見尴尬,微微瞥了眼雄霸,平靜道:“身體正常的反應。”
雄霸一笑,站在一旁看着流钰擦拭好身體穿上裏衣,不禁想起流钰才三四歲那年自己取笑他身高便立刻被其無視的事,便道:“钰兒還是如兒時一般,鬧了別扭便不與爹說話。”
不緊不慢穿上了衣服,流钰頓了頓才回道:“沒有。”
“哦?”雄霸挑起眉頭,故意道,“钰兒可還記得前些年爹要扔掉那只豹子時,是誰用整整一日不進水食和沉默來使爹妥協的?”
雄霸所說的,正是流钰十歲那年的事。因着墨子在一起與其打鬧時不小心咬傷了流钰手臂,流了滿手的鮮血,雄霸大怒道要将墨子扔出天下會,流钰反對無效之後便與墨子安靜坐在了自己房中,不發一言,也不吃飯。最終雄霸無奈,只得收回了之前的話。
現在再度說起這件事,雄霸語中仍有一絲不快,道:“钰兒第一次忤逆爹,卻是為了那只畜生。”
流钰自是知道他未說完的是什麽,雙眸閃過一絲笑意,道:“墨子和爹,不能相比。我心中最重要的,還是爹。”
這話卻是承認了這件事的真實性,雄霸便也不再追究,其實他在這上面倒并不是十分生氣,畢竟那是流钰第一次沒有對他毫無意見地順從,也讓他發現,自己的幼子終于不是毫無脾氣的冰人,也不是只會盲從自己的傀儡。
提起往事,兩人心中都是不自覺憶起過往種種。
直至一起躺在了雄霸房中的大床上,流钰才想起之前一直在心中盤旋的問題,突然開口道:“爹,你會續弦嗎?”
雄霸一愣,撫着流钰黑發的手止住,道:“钰兒怎麽會問這個?”
流钰輕搖了搖頭,“只是突然想起,我從未見過娘,也不知娘是誰。而幽若姐姐和我,并不是一母所生。”
“钰兒若想知道,并不是不可。”雄霸收回手,對上流钰目光,“爹以前從未和你說過,不過是覺得沒有必要。”
“那個女人只不過是爹一時擄來的戰利品,消遣的工具而已,但钰兒的出生卻是爹始料未及,就這點來說,的确是該感謝她。”雄霸略一頓,還是将事實說出口,“你的生母就是當時的武林第一美女顏盈,钰兒應該不認識,亦不必了解。一個貪圖權勢富貴的女人罷了,若不是因為钰兒,爹早已将這種女人忘了。”
雖是對着流钰,雄霸也似乎沒有一點給他的生母顏盈留些面子的意思,出口毫不留情。
流钰對顏盈并無什麽印象,聽雄霸如此說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反應,本來他問這個問題的初衷便是因為心中的疑惑罷了,現在證明了自己和聶風的确是有着親緣關系,他眼眸微微閃爍,輕輕應了一聲。
“钰兒莫不是想要一個娘?”雄霸語氣有些奇怪。
“不。”流钰搖頭,“不需要,我只要有爹就行。”
雄霸一笑,低應一聲,道:“世間女子大多庸俗擾人,那種貪圖權勢富貴的人怎配與我雄霸一起。更何況我已有钰兒和幽若,再也無需增加其他兒女。”
流钰點頭,竟是十分認真道:“那些人說,若是兄弟姐妹多了便會分走爹娘的疼愛,除去姐姐,我不想有人再分走爹的關心。”
黑暗中雄霸唇角微微上勾,伸手環住了流钰,道:“钰兒擔心的事,絕不會發生。夜深了,睡吧。”
窗外已是月上柳梢,時辰的确不早了,流钰最後借着淡淡的月光看了眼雄霸,輕嗯了聲,便閉上眼與其一起進入了夢鄉。
——
第二天早上,雄霸在窗外第一聲鳥鳴響起時就睜開了雙眼,起初感覺到懷中有人時身體還有絲僵硬,待低頭發現是流钰才慢慢放松了下來。
這十多年來,父子同床而睡的次數其實并不多,雄霸戒備心強,流钰又不如普通孩子般會粘父母,是以兩人仍能一并和諧躺在一張床上已是十分難得。
因着不想吵醒流钰,雄霸便沒有起身,索性就在他熟睡之際毫無顧忌地将目光鎖定在其身上。
這麽一打量,雄霸才發現不知何時兩人本都是平躺的姿勢變成了面面相對,流钰則直接躺在了他的懷中,而他一只手也極其自然地環在了其背後。而流钰這些年來雖然長高不少,身高在同齡人中算是佼佼者,但一與雄霸相比,就立刻顯得小了許多,躺在雄霸懷中的姿勢,更是不自覺顯出了幾分依賴感與孩子氣。
雄霸露出無聲微笑,目光不移分毫,直到流钰似乎因這太過灼熱的視線而被驚醒。
“爹?”剛睡醒的聲音帶了絲沙啞,同時又有着少年獨有的悅耳。
“嗯?”雄霸微微移了手臂,開口的聲音亦有絲不自然,“钰兒睡得可好?”
流钰似乎想了想才回道:“爹身上有些熱。”
“哦?”雄霸目光略向下移了些,發現之前他留在流钰鎖骨上的吻痕竟還有着極淡的痕跡,雖然淡了,但襯着流钰格外白皙的皮膚,便有些顯眼了。
見狀雄霸伸出手去輕撫了那道痕跡,道:“钰兒這裏的紅痕怎麽還未消?沒有用藥嗎?”
流钰随之覆上手去,擡頭看向雄霸,“這裏嗎?我之前沒有發現,似乎雲師兄也說過。”
“雲兒?”雄霸有絲驚訝,沉思道,“他還說了什麽?”
流钰搖頭,放下手來,“也許是蚊蟲叮咬,我回去配些藥膏。快入盛夏,爹也要更加注意才是。”
雄霸唇邊帶了笑意,不置可否,移開目光起身對外面道:“進來。”
語落,立刻就有侍女端着水走了進來,雄霸在其服侍下穿衣,對剛起身坐在床邊的流钰道:“钰兒不可貪睡了,之前你與風兒去了無雙城并不知曉這個消息。今日天下會內部要進行比武來選出三位堂主,即使是霜兒他們也要參加。”
流钰一怔,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大概是什麽時候的事,只是本來這場比武應該更早才是,現在時間已經推遲了許多。
“我需要參加嗎?”
雄霸手中動作一頓,看向流钰道:“不用,钰兒只需在旁邊看着就行,也多吸取些對敵經驗。”
流钰應了聲,剛穿上了鞋,就聽得外面醜醜進來的聲音,“幫主啊,您可算是起來了,雲少爺說有要事要向您禀報,今兒個一大早就等在了外面,看樣子似乎是真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