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別後重歸
1932年12月,上海碼頭
顧曼璐上個月就收到榮正茂從越南發來的一封電報,只是說他今日上午抵達上海,她一大早與老王分別開着車趕到上海碼頭,因榮正茂帶着二個傭人,還不知道行李有多少,一個車恐怕是坐不下。
顧曼璐此刻已經坐在停泊碼頭的車子上,遙望着人來人往的碼頭,等着榮正茂的船抵達碼頭。她想着與榮正茂在香港分別,到現在已經将近半年的時間,這半年,她也沒有閑着,她沒有在上海最繁華的外灘找到合适的樓面,在王總的建議下在虹橋路買下了一塊地皮,自己找了洋人設計師,與他進行一段時間“指手畫腳”後,設計出一套讓自己很滿意的、獨一無二的小洋樓。一樓除了她的私人辦公室和接待小廳之外,只剩的就是瑜伽大廳,大概有二百多平方的面積,主色調是以綠色為主,木質的地板,半透明的落地窗,綠色輕紗的窗簾,除了自制的瑜伽墊,別無它物。一踏進門,就有種寧靜美好的感覺撲面而來,那裏真是享受一份清淨的不錯好去處。二樓三樓的整體裝飾設計給人古樸、自然,氣派、舒适共存。二樓是用美發與美甲為主,三樓全是美容美體。裝修已經在收尾,榮正茂正是回上海的好時機,得讓他給為她的美容會所做開業剪裁。
顧曼璐突然聽到一聲鳴叫,她側頭一看,是船到了。船一靠岸,上海碼頭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很多人,一下子擠滿了人。到處都是亂糟糟的,顧曼璐見此情況就沒有下車的欲-望。司機老王特敬業,在四處人群擠來擠去,有時他不得不撥開人群。
顧曼璐等人流量逐漸散開後,才推開車門,緩緩地下了車。即使不下雪,上海茫茫的冬日,也到處是冷飕飕的感覺。上海的冬天是濕冷的,這種冷深入骨髓,是鑽心的感覺,比北方的冬天讓人難以忍受。冬日的碼頭,寒風咧咧,她攏了攏身上紫羅蘭色的及膝長大衣,又把車上的紫羅蘭色圍巾取出來,把臉圍了起來,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露出黑色的頭發,就只露出一雙霧蒙蒙的杏眼與光潔的額頭。
顧曼璐輕輕地靠着車邊,百無聊賴地望向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榮正茂高大挺拔的身影,他身着剪裁簡單的黃褐色長款風衣,他一見到她,就大步流星向她走來。顧曼璐也看到了他,就站直了身子,向他微微的笑着,發現自己即便笑了,對方也看不到,才斂了笑,心裏暗暗想着如何稱呼他呢,之前是稱他為榮先生,結婚之後,好像不知道如何稱呼了,叫榮先生感覺生分,叫正茂呢,有時別扭,還是只能先含糊一陣子吧。
榮正茂一走近,看到顧曼璐這副樣子,心裏一曬笑,用右手拽下左手的皮手套,再伸出左手揉了揉她的額頭,好一會兒才順着她的頭一直劃到肩,再用左手用力地摟着摟她肩,松開之後,再用右手拉開車門,用左手示意她坐進去,之後才柔聲說:“冷吧,你先坐進去,等行李搬完,帶着行李回去吧,在家裏等着我,晚上我會回去陪你吃飯。”之後就關上車門,轉身向後走。
顧曼璐側了側頭,看着榮正茂上了司機老王的車。心裏腹诽:一定是先回榮氏老家吧。顧曼璐意味深長地笑了。
等行李全部搬進了顧曼璐車子後備箱,還有榮家的兩個傭人也坐上了後座,她就緩緩啓動了車子,駛出碼頭,往家裏駛去。
…………
榮正茂坐了司機老王開的車子回了榮家老宅——兆豐別墅。兆豐別墅位于法租界西區一片規整寬闊的弄堂內,是鬧市中最幽靜的一處。弄堂兩側還栽了桶口粗的法國梧桐,冬日的梧桐飄落了一地金黃葉子。榮家的別墅在弄堂的深處,上下三層,優雅別致。車子緩緩地駛了進去。早有兩個機靈傭人跑來把前天井的兩邊大門打開,這前天井是一個真正的大花園,此時因冬日,花木有些凋零,防寒防凍的工作做的極其在位,精細的盆景植物正在養護中。
老王一停穩車,就下車快步繞在後座,給榮正茂打開了後座。看着大少爺風度翩翩地下了車,看着大少爺高大挺拔的背影不急不緩繞過前天井的花園,進了榮家主屋大廳,他才把車子重新泊車好,把大少爺的幾個箱子一一取出來,據說是去香港與越南帶來給大太太與三姨娘的衣物。
雍容華貴地榮家大太太坐在大廳的棕色真皮的長沙發上喝着茶,而風韻猶存的三姨娘坐在旁側的單人沙發說着話,身後幾個丫鬟正小心的伺候着。一聽到外邊的汽車聲,她們不約而同地頓了頓,三姨娘頗有幾分風情的一笑,來了一句:“一定大少爺回來了。”
大太太也示意丫鬟把手上的茶杯接過去,“嗯”了一聲,眼睛就望向大門口,一會兒就見榮正茂緩步進門,一見大太太就加快了速度,大太太也站了起來,榮正茂抱了抱她,又扶着她坐回了沙發,他也陪着她坐在長沙發上,一邊跟三姨娘打了聲招呼,一邊單手接過丫鬟雙手送上的茶,随後又聽着大太太問着路上順不順利啊,西貢那邊生意談得如何了,榮正茂一一回答,路上一切都好,他也在西貢置了些産業,他在那裏買的橡膠院,裏面有宅子,有湖,也有雇傭好的工人,那裏人口多,好生財……比上海這邊住着還舒服,明年您跟三姨娘去那裏住段時日。看着老王搬來的幾個箱子,對大太太說,這些是給您與三姨娘帶的衣物。
大太太正與榮正茂聊着聊着,突然頓了頓,又擡頭看了看門口,再轉頭問:“曼璐那個孩子,怎樣沒有陪你一起回來啊?”她見過幾次,還是頗喜歡曼璐,只是兒子不在上海,曼璐還沒有懷上孫子,這點她不大滿意。可現在兒子回來了,那她很快就能如願以償。
榮正茂一聽,愣了一秒,就淡淡的回道:“我讓她帶着行李先回公共租界那個的小洋樓。”什麽時候媽媽與曼璐見過了,回頭得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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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想想就明白,淡淡一笑,緩緩地點了點頭,就讓榮正茂先回房洗漱休息一下,午餐時間讓人喚醒他。等榮正茂一離開,就讓丫鬟把老王叫來問了一問,司機老王戰戰兢兢的回了話。
…………
傍晚,榮正茂坐在車子後座,掃了一眼正在開着車的司機老王,老王若有所感,急促叫道:“大少爺。”
榮正茂似乎還客氣的沖他點了點頭,若有所指地道:“你什麽時候送大少奶奶來老宅的?”
老王想一想,努力回憶着,半天才道:“三個月前,是大太太派了老宅的車子來接的少奶奶,我沒有跟着去。”只有阿菊陪着大奶奶去。不過主子問話,只有一問一答的理,不能自作主張。出頭的耙子先爛,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
榮正茂“嗯”了一聲後,半響之後才又道:“少奶奶除了去學校與老宅,還常去了哪裏?”人啊,不能犯同一個錯誤。
老王想也不想,娓娓道來:“這半年少奶奶最常去的就是虹橋路,那裏有正在建的新洋樓,幾乎天天去監工,與一個洋人商量着改房子。”想了想,大少爺在查少奶奶的崗吧,撓了撓頭,就又道:“每個月回顧家一趟。”
榮正茂淡淡點了下點,他想起來了,曼璐給他打電報說起過這個事,還說過等他回來才開業呢。看樣子,這位新太太只知道賺自己的錢,不知道花他的錢呢。
一路上,榮正茂時不時的問了幾個問題,老王有問有答,反正沒有什麽不該說的,少奶奶除了回顧家與學校,別的時候都是帶上家裏的女傭人,不是阿菊,就是小雁小雲。
…………
榮家洋樓的一樓廳裏一片溫馨,顧曼璐随意的坐在沙發上,就着牛奶看畫報,沙發前茶幾上還有好吃糕點、水果,留聲機正放着輕快地西洋音樂,小貓在剛剛打蠟地板上前後打滑。
顧曼璐正喝下一口溫熱香甜的牛奶,就見榮正茂進屋來,看着他脫下風衣,女傭安靜的接過又拿去挂了起來,又看着他去一樓的浴室。
一會兒,榮正茂洗好手,就出了浴室,向顧曼璐的沙發走去,一坐下就把顧曼璐摟進懷裏,用腦袋湊着她的腦袋,與她一起看着她手裏的畫報,一會兒,顧曼璐側頭看了一眼他,榮正茂也正望着她,兩人的視線不期然撞到一起,都是一愣。榮正茂就在她耳邊低語幾句,之後就盯着她,直到她的臉漸漸的緋紅,撓着他的心漸漸癢了一癢,不過,他依舊頑固地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顧曼璐心底暗惱,難道就等不及天黑嗎?她就不信他在越南就素了半年之久。□□-正茂的眼神越發灼熱,她覺得自己渾身發軟,惱羞成怒地一口氣喝完剩下的牛奶,就是不支一聲。
榮正茂盯着她唇邊那一圈像白須般的牛奶,心裏一緊,緊緊拉起她的手,直接半拽着她,上了二樓,顧曼璐覺得倆人十指相交處暖烘烘,她的心越發加快。
一進主卧,榮正茂就一把關上房門,推着她,把她抵着房門就低下來頭,一點點的舔着顧曼璐唇邊那一圈的牛奶,覺得甜到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