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惡魔附體的班主任6
齊子軒其實并不想回到那個烏煙瘴氣的學校裏去。他本以為人生在他未滿十八歲前迎來了轉折點, 然後上天開了他第二次玩笑，火車呼嘯着回轉，又把他送回了起點。
他有些無奈的被久違的堵在賣早餐的小攤販附近。噴香的炸雞柳兩塊錢可以買一小袋，能在這裏擺攤的人都是不怕賒賬的老油子，看到與生意無關的小打小鬧習慣性像看空氣一樣無視過去。
“齊子軒, 原來好學生也會逃課？”
又來了。姜宇風每天都在校門口這條不寬不窄的街上跟巡邏一樣的來回走, 見到齊子軒總要上來毒舌兩句, 再推搡幾下，勢必給他找點不痛快。
以前的齊子軒是懶得浪費自己分分鐘有價值的時間理會他, 現在是考慮到自己不符合這個世界科學道理的武力值必須忍耐。
誰知道一推過去會不會把姜宇風扔出一條街呢。
也難怪姜宇風看他不順眼, 齊子軒幾乎符合成為小混混眼中釘的所有條件。在九流高中裏堅持好好學習，沒有值得忌諱掂量的家庭背景，盡管長在億德這樣的泥沼裏依然想做積極向陽的向日葵, 不想随大流迷失在複雜混亂的環境裏。
絕大多數人都堕落的地方, 他依然專注于自己照樣努力, 想靠自己改變并不算友好的命運。
這一點讓姜宇風尤為讨厭。
他認為人生到了這所垃圾學校中就能一眼看到了頭，高考沒有希望，未來注定要走下坡路。但齊子軒依然像沒事人一樣陽光有幹勁, 就讓他覺得自己選擇堕落不是因為現實使然理應如此, 而是他不敢面對從而懦弱。
一想到這他就陷入自我厭惡, 對齊子軒更是痛恨。
“你也不像別人一樣敲詐錢財用作零花，到底為什麽老跟我過不去？”齊子軒一直想問這個問題，他搞不懂姜宇風在想什麽。
姜宇風噎了一下，惡狠狠的瞪他一眼：“你醜到我了。”
齊子軒：“……”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洗的很幹淨的校服, 再回憶一下早上洗臉時候鏡子裏的自己，完全是一個正常審美都會覺得還不錯的形象。
他認為剛才認真提問的自己傻透了，就不該想當然的覺得能跟對方正常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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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齊子軒不再跟他浪費時間，腳下一拐就要繞開他進校門。
姜宇風不滿他無視自己，正要再找他的麻煩，背後有人穩穩拍在了他的肩上。
“哪個孫子——”姜宇風罵罵咧咧的回頭，就看到近在咫尺那張缺乏血色的臉。
他剩下的半截話頓時卡在喉嚨裏，艱難的咽了回去。
年輕的班主任站在他身後笑的很平和，“姜宇風，要跟同學好好相處啊。”
理着寸頭的男生愣住了。
說來可笑，這還是上高中以來，頭一次有老師記住他的名字。
之前換過幾回的班主任也好，上課應付公事下課轉頭就走的其他任課老師也好，沒有人知道姜宇風是哪個學生。
他微微張口的樣子可能看上去有點呆，秦陸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一清早就到了怎麽不進教室裏準備上課，作業寫完了沒？”
姜宇風看着秦陸沉默了一小會，答非所問道：“在這種學校寫作業真的有意義嗎？”
秦陸收起笑容，眼神落下來跟他對視。
“姜宇風，你初中的成績其實還不錯，沒理由自暴自棄。”
“你怎麽知道？”姜宇風脫口而出，迎着秦陸沉穩的目光，他下意識的加了一句稱謂。“……老師。”
“我看了班上所有人的檔案資料，這樣才好根據你們每個人的情況有針對性的解決問題。”
秦陸看着他的目光并不鋒利，卻像輕而易舉就能将姜宇風極力掩飾的頹廢不甘看的透徹。
“可能你認為高中沒有升到一個好學校就是人生的落幕，但其實中考發揮失常只是一個打起精神就能邁過去的小坎坷。甚至等你長大以後，會發現這連坎坷都算不上，頂多是個不起眼的小水窪。”
“不管有沒有分到重點高中，高考都是同一個高考。輸在起跑線上，并不代表不能以優異的成績到達終點。”
秦陸說話時語氣并不算铿锵有力，只是和緩的平鋪直述，卻有難以言喻的信服力被簡單的傳遞。
“可是，這所學校的老師也放棄了學生。”姜宇風其實被秦陸的話重新鼓動起了一點信心，但他在這所學校已經荒廢了高中一半左右的時光。他還記得剛入學時他還是想要繼續學習的，但是當他去問問題的時候，老師們看他的眼光像是在說，他在學校學習的舉動反而像個異類。
秦陸的回答很簡單。
“我絕不會放棄每一個學生。學校會慢慢改變，你可以選擇做第一個改變的那個人。”
姜宇風低頭沉默了一會，說了句“作業我寫完了”就進了校門。
秦陸看着他好像被人追趕一樣飛快跑進教學樓，微微笑了一下。
青春期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迷茫，有時候他們會鑽一些在未來看來自己都會覺得不可理喻的牛角尖，但現實如此，在跳出主觀臆想之前每個人都處在迷宮裏，很少有人能跳出局限的視角客觀理性的評判。
他們可能只站在很淺的坑底，只是他們以為腳下的淺灘下藏着深海，一不留神就會被吞沒。
這時候不需要笑話害怕淺坑的那個人“嘿你可以自己出來啊傻瓜”，只需要向他們伸出手來，告訴他“沒關系”。
不算他的救命稻草，只做幫他跳出困境的一根藤。
這就是老師的職責。
大道理有很多，學無止境，傳道授業解惑只是為人師表的根本。更重要的是撥開迷霧，讓學生找到自己想走的那條路。
閑散停留時要提醒他向前，荒廢頹唐時要指引康莊，每個學生腳下的路都有千萬條，遠不止一條道通向光明未來，入口也不止一個高考。
他要走獨木橋，要做的不是阻攔，而是告訴他脆弱羊腸總有崩塌。
要退，也由他自己來做決定。
***
走到四樓的齊子軒怔愣了好一會，才确認自己沒有走錯路。
堆得亂七八糟的碎屑垃圾不見了，牆上黑紅相間的恐怖圖案不見了，空氣中彌漫着剛剛刷過噴漆的淡淡味道。
走廊是開放式的，相當于尋常人家的陽臺，只是圍欄設計的高了一些。
學校不缺錢，用的噴漆應該是化學有害物質接近于無的，再加上通風極好，不靠牆面很近的話聞不到什麽強烈的油漆味。
他記得之前班裏的窗戶被人砸了，碎玻璃不小心注意很容易紮到鞋，現在也不需要低頭繞着走了。
齊子軒想起昨天跟自己問起何念的班主任，忍不住有點期待今後的學校生活。
他本以為老師頂多能讓人把走廊收拾幹淨，沒想到教室裏也變了樣子。
塗鴉同樣被幹淨的白漆覆蓋了，窗戶被換上了完整的新玻璃，地面上至少沒有明顯到随處可見的垃圾了。
最詭異的畫面，大概就是萬北的面前摞了數量不少的作業本。
齊子軒神情微妙的看着班上的學生一個個老實的跟鹌鹑似得把作業本小心翼翼的擱在萬北的桌子上，而萬北腿搭在桌沿上靠着椅背，沒什麽表情的看着窗外，一如既往的冷淡。
難道他穿越的是平行世界，這其實不是他以前待過的億德高中？
齊子軒走進來的時候萬北回頭看了他一眼。
要說以前他可能還會有點忌憚萬北，但現在的齊子軒已經不同往日，他跟沒事人一樣走進去坐下，敲了敲前桌。“這怎麽回事？”
前桌似乎已經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說，見齊子軒問起低聲把昨天的事兒大體說了一遍。
齊子軒問了一下作業範圍，趕在上課之前把作業補完交給了萬北。
他在學習上沒有什麽短板，秦陸應該是考慮到班上的情況布置的題目都非常基礎，他幾乎不用怎麽演算就能得出答案。
只是其他的人就不是了，他們雖然怕萬北一個不高興收拾他們把作業交上了，但是張三抄李四，頂多自己名是親自寫的，把陽奉陰違貫徹了個淋漓盡致，做不做也沒什麽區別。
秦陸想改變班級，并沒有那麽容易。
數學課都排在早上，哪一節不一定。秦陸早自習的時候也到了班裏，齊子軒驚奇的注意到姜宇風竟然翻開了課本在看。
秦陸拿到萬北收上來的作業之後就坐在講臺上批閱，速度很快，一個早自習的功夫都沒用完。
底下的鄭奕維挑釁的笑嘻嘻，班上的同學作業做得啥樣他最清楚不過，收作業又怎麽樣，這下肯定能把秦陸氣的不輕。
但是他又錯了。
秦陸神色如常，微笑着拿起一本作業，翻開扉頁念道：“徐茜？”
燙着小羊毛卷的女生正在塗指甲油，冷不丁被念到名字手下一歪塗到了別處，有點怨念的擡起頭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幹嘛”。
秦陸也不生氣，他翻開作業本語氣平靜道：“這道題是畫輔助線，不是自主創作。”
徐茜正要發作，就聽秦陸接着道：“但是茅舍畫的不錯，線條結構很出色，你很喜歡畫畫嗎？”
徐茜的火莫名其妙就被澆滅了，她喜歡別人誇她畫的好，于是很給面子的回答了：“對，我從小就學，以後想學美術。”
秦陸點點頭：“美術院校的話最出名的就是R大了，從那裏出來的學生都成了國內很有名的畫家，在美術類建樹斐然。”
徐茜沒想到他這麽有眼光，她最喜歡的畫家之一就是R大畢業的，聞言高興的點點頭：“R大很厲害。”
“那你想去R大學美術嗎？”秦陸自然的問了一句。
徐茜愣住了。
她聽了好像很好笑似得指了自己一下：“R大？我？我肯定考不上。”
秦陸修長的指尖點在她的畫上：“我覺得你畫的很不錯。沒有試過，為什麽說肯定考不上？”他笑了一下，“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能說是’肯定不行’。”
徐茜本來是為了氣氣這個班主任才在作業本上亂畫的。但現在她看着秦陸，跟着他勾勒出的未來設想了一下，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開始心跳加快。
即使是百分之一，她也有進入R大學習美術的可能嗎？
她下意識的道：“先不提藝考我能不能過……R大即使是藝術院校分數線也有二本左右了，以我的成績就算過了藝考也上不了。”
秦陸笑了。
“如果你不自己努力去試一下，怎麽知道做不做得到。”
“你跟其他考生擁有同樣的機會，如果成功，你可以去自己夢寐以求的R大學習美術。就算失敗了，又怎麽樣呢？”
作者有話要說： “落敗都比懦弱光榮”
